船靠了岸,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走官道行车,而是沿着晟江相携慢走。
李忘生不知自己昏迷多久,本想问问,可他瞧了一眼,见谢云流似乎又在走神想事情,便不扰乱他思绪。
等谢云流自己察觉到李忘生的目光,停下脚步后,才开口问:“在想什么?”
谢云流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岔开话:“这样走过去,怕是天都黑了,还是带你飞去罢。”
他说完,也不等李忘生回应,后退几步便直接带人上了天。
谢云流向来喜欢乘风而行。在纯阳总是飞得又高又快,后来创立千里横刀,纵然刀宗没有千丈高山,他还是会特意设计一次又一次腾空。
此时的李忘生没有了上次明显的回避和闪躲,那双眼真如梦中一样全心全意只望着他一人,谢云流人在天上,心都飘到了云端。
每一次的触碰都能切实地感受到对方的情意,刀刃与刀鞘针锋相对,眼神相接却是缠缠绵绵。
晟江水碧,从天上看像一条流动的绿翡翠,待飞远了,飞到刀宗地界,入眼就是一片蔚蓝。
舟山近海,海水清澈,风里带着微微的咸,飞得低了,还能瞧见水底礁石。大海广阔,再汹涌的浪潮最后也只化作千重万重的波澜一层;再大的曲折,也都是人生长河中的小小一朵,过去了,便过去了,只余涟漪不断,却也正因此造就了大海的生机勃勃。
纯阳常是雪落无声,俯视群山万壑,见天地浩大;舟山东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晴空万里的层云,对李忘生来说都别是一番风景。
谢云流没带他直接落刀宗,而是停在了一处高耸的山峰。落下时李忘生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天然水潭,潭水很浅,山上流水成溪,逐渐积聚成潭。
谢云流拉着李忘生在崖边坐下,身后有流萤在潭面飞舞,他手一指,“看那儿。”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刀宗的全貌,从两仪门一直到寰宇殿、几个武场。刀宗处处锋利,即便是石块,也削得笔直,放眼望去,刀斧之外,处处郁郁葱葱,湖泊点缀其中。
望着寰宇殿和山崖那宛如刀劈的狭窄一道,李忘生想起先前自己前来刀宗,离别时仰头所见一线天光。
那时希望渺茫,心灰意冷,只窥得窄窄一线,此时跳出山外,方见此处全貌,才觉天地辽阔。
李忘生正想着,忽然面颊一热。
原是谢云流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你上次来去匆忙,没好好看,这回可得仔细瞧。”
李忘生没有立即回答,他微微偏着头,垂落眼捷——那是个思索的神情。短短几息后便复又抬起,重新染了温和笑意,正要开口,却被谢云流了抢先:
“不必强颜欢笑。”
李忘生一怔。
谢云流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知你心有不愿,只是刀宗我耗费心血颇多,如今小有成色,总归想让你看看……若你最后还是不喜,我不勉强。”
“……”李忘生神色微动,别开眼:“没有不喜欢。”
云流四海,漂泊半生,纯阳他不能回,刀宗算是最后能落脚安歇的地方了。
他的师兄就是这样,从一无所有,到建起一个庞大宗门,李忘生感到骄傲,却也心疼不已——这要吃尽多少苦头。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江湖门派众多,最后能存活下来、屹立不倒的又有多少?
离开纯阳纵然是遗憾,可能以一己之力自创武学,开宗立派,这等境界,放眼当世又有几人?
“师兄,忘……”
李忘生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谢云流堵住了嘴。
他睁大了眼睛,想推开人把话说完,却又被谢云流攥了手。
“闭眼。”
谢云流从未笑过如此温柔,落了星的眸子望进他眼里,似有无限情意。李忘生被他这么一瞧,顿时忘了要说什么,他愣愣地与谢云流对视半晌,生生被看红了脸,只好如他所愿闭上眼。
真是奇怪,他分明也做了多年掌教,不会轻易被打断思绪,怎么一碰上师兄就……
李忘生不得不放弃思考,转而专心沉浸于这个吻中。无关底线的琐事,他向来对谢云流一退再退。
谢云流吻得很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珍宝,唇舌亲昵无隙,不急不缓。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揉捏着李忘生的耳垂,抚摸着耳后发红的肌肤,温热的掌心将裸露的肌肤覆盖,李忘生被他吮着,无力抵抗,几乎是完全被动,这样的温柔下他使不出一丝劲来。
不行……太沉溺了……
谢云流惯是强势的,有威胁的,李忘生迷迷糊糊地想,他以前从未将谢云流视作威胁,此时却隐约察觉到了危险。
像是泡在了蜜罐里,甜,又黏腻。越挣扎,陷得越深。
当微凉的手摸进衣里,碰到他敏感的腰,李忘生一个激灵,霎时清醒,“别……”
谢云流却此时在他腰上抓了一把。
李忘生的腰最敏感了,根本碰不得,从前挠痒痒最怕被挠这里。他下意识后躲,却因此失去了平衡,后仰摔进潭里。
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一下封住了他的五感,他听不清,看不清,手抓了个空,向潭底沉去——
忽然被人拽住了身子,扯着前襟捞出水面。李忘生眼捷沾了水,湿透的发贴在面颊,意外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谢云流将他的湿发捋至脑后,抹开他面上的水珠,低声道:“冷么?”
李忘生摇摇头。
于是谢云流捧着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李忘生几次尝试想掌握主导,却都没能夺过谢云流,便完全放任了。谢云流手指深深地插入他发间,有节奏地一抓一放,时而抚摸两下后颈,像是同上次一样温柔安慰;可若是李忘生这会儿睁开眼,见到谢云流眼中的神色,便会明白自己此时多么危险。
那层温柔外表下,是深沉浓郁到几乎将人吞入腹中的**。
谢云流给定自己了层温和的外壳,藏起锋利的偏执,偏要装成正人君子。
因着那是他曾经的样子,他装起来毫不费力。
面上愈发温柔,可手却扣得越来越紧。
乌黑的发尾漂浮在水面,耳边溪水潺潺,袖袍落入浅潭,随水流摇晃,李忘生抬起**的手臂,搂上谢云流的颈,用湿润的手指摩挲他颈侧肌肤,与他忘情地吻着。
水面粼粼,倒映着一对浑身湿透却尽力相拥的恋人,流萤点点,溪水潺潺,静谧美好。
许久后,李忘生偏过脸喘息:“……衣裳湿了。”
谢云流缓了口气,瞧了眼他因湿透凌乱贴脸侧的发丝,李忘生眼尾还带着不太明显的红。
“……”谢云流喉结动了动,“行,我们回去换衣裳。”
回去的路上,谢云流在天上抱着李忘生,喋喋不休。
“你这身打扮太惹眼,不如暂做刀宗弟子穿着,避免引人注意。”
李忘生很好说话,“可。”
谢云流又道:“你可知刀宗弟子服饰要从哪里领?”
李忘生接过他递来的话茬:“从何处领?”
谢云流笑眯眯:“从宗主那领。”
李忘生:“……”
原来在这儿等着。
谢云流心情很好,继续逗他:“你不必去寰宇殿找宗主,等下师兄带你偷偷潜进宗主的居舍,我们去偷一套出来。”
李忘生:“……”
刀宗宗主要潜进刀宗宗主的居舍还要偷刀宗宗主的衣服。
这宗主当得也是怪不容易的。
此时正是午时,趁弟子抢去饭堂的功夫,谢云流带着李忘生光明正大地“潜进”刀宗宗主的居舍。
刀宗尚武,其他一切从简,即便是刀宗宗主的居舍,陈设也非常简单,除了日常起居所需,便是两旁密密麻麻的刀架。
书架上还有几本尚未合起的书册,李忘生环顾四周,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
还是老样子,没变,屋内陈设的摆放,还有这拿完东西不放回原位的习惯,一直没改。这几本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翻开,看了没几页就丢到一边。
这时谢云流将衣服递了过来,示意他去榻上:“到帐子里穿罢。”
李忘生接过,道了谢,径直走向床边,他把帐子放下来的时候,瞥见谢云流正把那几册书合好放回架上,顿时更哭笑不得。
曾经有回李忘生去找谢云流,进屋后发现地上摊了一地的书册,几乎无处下脚,跟着帮忙收拾了半天。那之后,只要李忘生一去,师兄就会临时收拾收拾,把屋里收拾出个干净、整洁的样儿。
虽然五十年变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没变。
李忘生柔和地望着谢云流的背影,缓缓将纱帐放下。
谢云流随意换了身衣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展开了裴元发来的信件。
之前谢云流将李忘生已经能自行运转周天的进展写信告诉了他,并问及风儿的情况,这是裴元的回信。
信送到有段时间了,谢云流现在才打开。信上说洛道长现在已是自由身,行走休息不再受约束,只是身子底弱了些,需要慢慢调养;又说李掌教算是大功初成了,往后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末了,又添了一句:“经脉重塑后初始,内功须得自为,旁人不得介入。”
谢云流盯着最后一句,他知道裴元什么意思。
现在经脉刚重新长好,十分脆弱,旁人再输送真气,稍不注意,就可能超出承受范围,只能让李忘生自己一点一点顺。
李忘生的情况变好了,他很高兴,只是这也意味着,李忘生不需要他了。
谢云流将信件焚毁,恰逢此时李忘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头发擦了半干,尚未戴上斗笠,“风儿怎么样了?”
谢云流将灰烬扫成一堆,未回头先笑:“风儿现在想去哪儿去哪儿,就是底子还需要慢慢养,倒是你,裴元说你最难的一步已经过去了,经脉重新长好后得仔细着,慢慢顺,不能急,别人也不能插手,你……”
他转过身,却愣在了当地。
刀宗服饰不同纯阳,纯阳道袍将人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宽袍大袖,除却腰间收束,其他并不显身段;而刀宗弟子常需比武切磋,穿着皆是不拘干练,除却肩上羽翅装饰外,极其修身。李忘生修长的双腿被裹在珠白的衣料中,松紧恰到好处,流畅,又不会过分紧绷。
只是……
谢云流眯了眯眼,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刀宗的前襟如此开敞?
李忘生神色亦有些不自然,他穿惯了层层叠叠的道袍,乍一下这般坦胸收紧,他也不适应。
“师兄,不然我还是换件衣裳罢,”他苦笑,“实在是有些穿不习惯。”
“是该换一件。”
谢云流擦了擦手上的余烬,将帕子丢到一边,一步步向他走近。
李忘生不明所以,但谢云流眸色沉沉,不像是什么好事。
他以为谢云流走到他面前一步远就会停下,这是他们说话时惯用的距离,既亲密又独立,可谢云流没有。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李忘生眉头微蹙,便往后退。
除了极少数外,大多时候他都是十分清醒的,他乐意纵容谢云流,不代表他会顺从谢云流。
退了三步后,李忘生站定,强制谢云流停下,“师兄想说什么?”
谢云流从他眸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神情,难怪他会竖起警惕。
这双眼看着实在不像后来的刀宗宗主,像是刚到东瀛时,那个沉默易怒的东瀛剑魔。
充满了偏执和压抑。
“师兄。”
李忘生很少与他这样针锋相对。
谢云流垂落眼捷,敛去锋芒,尽量放缓吐息,倾身贴近他胸膛,在锁骨处轻吻:“你还是换回纯阳的服饰罢。”
他咬了一口,又用舌尖舔舐,低垂的眼捷遮住了所有神情:“……还是纯阳更适合你。”
李忘生敏锐地察觉到此时谢云流有些不对劲,“师兄,你——”
他话音止于肩头衣物的剥落,半个胸膛裸露在空气中,让李忘生无意识绷紧了身体。谢云流唇齿流连肩颈,手却在另一半衣物中摸索。
李忘生仰起了头,呼吸逐渐急促。
“我可以抱你么?”谢云流模糊问。
李忘生不知道谢云流想做什么,但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好。”
谢云流便捞起他腿弯,托着走了几步,将人放在桌上。
桌案上还摆放着宗主批阅的各组优胜结果,名单已经记录到了最后一组。
谢云流掌风将桌上杂物扫到一边,把人往里放了放,手顺着脚腕慢慢摸了上去,啃咬着李忘生颈侧,含混道:“若是等下宗主回来了,定是要打死我。”
这怎么还装上瘾了。
李忘生无奈,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为何?”
“因为我动了他宝贝师弟。”
谢云流笑:“到时候还请李掌教念着谢某的好,替谢某说说情。”
他暗示性地沿着李忘生大腿内侧抚摸,“掌教,允了我罢。
李忘生头脑一片混乱:“……允什么?”
“在宗主之外,再给我留个位置。”谢云流咬上他喉结,“我知晓纯阳掌门心有山海,不知能否再多盛一人。”
李忘生被撩拨起了**,难得玩笑道:“不是怕宗主么?”
“怕,但更怕你受委屈。”谢云流吻上他的唇。
李忘生闷笑:“……何出此言?”
腰间忽然一松,李忘生才惊觉已经被解开了腰带,谢云流抬起头,眸中迎着天光,亮极了:
“方才衣裳怎么湿的?”他促狭地盯着:“只是潭水么?”
李忘生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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