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水阁是云界最有名的情报机构，它所掌握的情报包罗万象，你只需拿出与之相媲美的报酬，便可兑换你想要的信息。
至于相媲美的报酬是什么，就得看那位不可捉摸的阁主要什么了。一筐煤炭、一袋金子或是一堆废铁……他要的东西千奇百怪，有时甚至是一颗新鲜的果子。
虽难以理解，但人们也只把这些当作是阁主的个人癖好。
檐下铜铃轻响，渊水阁迎来今天最后一位位客人。
会议府官员家的年轻公子——观棋。
“您是要找一位灰白长发的貌美女子？”接待者不可置信又问一遍，“只需我向阁主传递这一个信息吗？客人，请恕我直言，只凭这个，阁主可以在云界找出不下百位这样的女子。毕竟美貌这一点，各花入各眼。”
这位矜贵的年轻人自知线索刁钻，微蹙眉头，温和道：“抱歉，我与她只匆匆见过几眼，对她知之甚少。”
接待者见眼前的年轻人温和有礼，心里舒坦，耐心道：“可将你见到这名女子的情景说来听听，重要的线索往往藏在不经意之间。”
观棋淡然一笑，眼神看向窗外的远方：“见到这名女子就像梦一样。”
说罢，他回忆起那淹没在黄昏中的身影。
观棋能见到那名神秘女子，是因为五天前是云界拒绝智械的第三个百年。
云界的最高权力机关——会议府，决定派人前往废弃的智械之城进行勘测记录，所派之人正是观棋。
焦黑的土壤上，观棋带领一个小队，记录智械身躯的腐朽程度。
在他聚精会神观察机械时，天穹划过数万流星，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大流星雨。
小队成员不禁感叹此等壮美之景，观棋却发现一颗陨石正朝他们的方向撞来。
危险将近，他呼喊队员奔向远处，而他自己不幸滚落一边，撞到头部，陷入昏迷。
待观棋苏醒时，火焰般的晚霞闯入眼帘。他磕磕碰碰起身，四周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触摸头部，手心满是鲜血，头上怕是有了个血窟窿。
若任由伤口流血会危及生命，可他与队员失散，现在孤立无援。
血还在流，观棋感觉一股冰冷席卷全身，身体忍不住打起哆嗦。
他狼狈地捂着头，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
难道今天要折在这里了？
观棋悲从中来，在自己虚弱的喘气声中，抬起眼眸，蓦地瞪大。
一个身影站在晚霞中，朝他微微侧身。
是一名女子！
似火的晚霞环抱着她，让她陷入一种红黄的朦胧中。
观棋不可置信睁眼，见她背朝晚霞，缓缓走来。女子面上没有表情，但不知是不是观棋眼花的错觉，她晨星般的眼眸中闪过淡然的怜悯。
观棋虚弱道：“姑娘，你为何在这里？”
说完，头部传来刺痛。观棋支撑不住，捂着头，跪倒在地。
女子没有停下步伐，来到观棋身边。
观棋抬头仰望她，他们距离很近，只有一步之隔。拂去晚霞的遮盖，他看清了，她的周身有火星燃烧，她的脸庞有发光纹路！
天哪，她到底是什么人？
突然，另一旁的焦土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在观棋惊讶的神情中，一个机甲智械杀气腾腾走来。
活的……智械。
观棋的惊讶转为惊恐，脑海迅速闪过教科书上智械屠戮人类的插图，心想：我要被这个智械杀死了。
他转头看向那名神秘少女，如此极端情况下，他竟对少女生出怜悯之心，少女也会被智械杀死，尽管他会先她一步。
观棋轻声提醒她：“快跑。”
跑吧，也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机甲智械周身燃烧相似的火星，一步一步走来，宛如死神的镰刀向他们逼近。
可眼前的少女纹丝不动，目不转睛看着智械。
智械朝观棋挥起利刃，下一瞬，他将人头落地。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带着冷意的声音划破寂静。
“住手，萨姆。”
声音清脆悦耳，也异常的平静，将观棋快要出窍的灵魂拉回体内。
那智械竟真停了手。
观棋虚脱的倒在地上，脑袋昏昏沉沉，在昏迷前他听到机械的男音，似乎在对那名少女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解决你的办法。”
黑暗涌入观棋的大脑，他陷入昏迷。
再度睁眼时，他还在那片焦土上，只是身边多了队友的陪伴。
“队长，你醒了。”一名队员凑在观棋眼前说。
观棋摸了摸额头，伤口已得到包扎。
昏迷前的记忆浮现脑海，他赶忙问：“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名队员答道：“天完全黑了，智械之城遗址开始蔓延黑雾，我们需要赶快离开这里。”
黑雾是曾经智械不遗余力追杀人类而研制的武器，对有机生命伤害极大，是黑暗中夺命的利器。
尽管智械已被消除殆尽，但曾经智械的聚集地，这头鬼魅仍盘旋在黑夜中。
观棋晃了晃神，又问：“有没有见到一名女子？她……”
“她又出现了，我们朝那个方向走。”一名队员接上观棋的话。
观棋又见到她，黑夜中，她离他们很远，看不清面庞，但她周身有一层淡淡的光亮，在夜色中尤为明显。
只是，过了一瞬，她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观棋问，少女的出现令他心头一颤。
一旁的队员解释：“黑雾弥漫，我们完全失了方向，是那个神秘女子带我们找到了你。我们觉得她没恶意，又见她忽明忽暗，似乎在为我们指引方向，就一直跟着。”
另一个年纪较小的队员说：“她好像萤火虫，真是神奇。”
“真是一位萤火虫般的姑娘。”
那位小队员的话语与如今接待者的话语重合。
接待者的嘴角挂起原来如此的笑容：“看来，她最后带你们离开了智械之城。”
观棋眼眸低垂，其温和的模样，让人幻视温顺的绵羊。
他在讲述中删去了智械的出现，这种能挑动云界人神经的消息，还是只由会议府的少部分人知晓为好。
接待者微微鞠躬：“我会将客人的线索带给阁主，若阁主应下这门交易，届时我会告知客人需要支付的报酬。”
观棋神色不变，轻声应好。
当他走出渊水阁时，天边又出现晚霞，金灿灿的云朵，像是为天空缀满了金子。
落日的余晖照在观棋身上，让他又想起那名少女。
此时此刻，她或许也在注视同一片晚霞。那便祝她一切安好，期待下一次见面，他能亲自向她道一声谢。尽管她是那么神秘，似乎还与危险的智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观棋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容，走入夕阳中。
与此同时，在智械之城破败的高楼上，霞光如观棋期望的那样照在少女脸庞上，随她一同眺望远方的云界。
不同于智械之城的钢铁森林，云界楼阁林立，绿树点缀其中，偶尔还见到几只野鹤盘旋在空，给人古朴典雅之感，倒是与仙舟罗浮有几分相似。
少女的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形机甲，正是那位杀气腾腾的智械。
“对有机生命而言，那里真是一个祥和的世界，AR-26710。”
“萨姆，我叫流萤，我死后的墓碑上也只会刻下这一个名字。”流萤冷冷道。
“你是谁，对我来说，不重要。”机械男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阐述一件毫无争议的事实。
“我要做的，是找到一个可以斩断你我联系的方法。这样，你便不能再禁锢我。”萨姆活动机械手臂，逼近流萤，下达结论，“你是我的累赘。”
下一瞬，机械手臂钳住流萤脖颈，慢慢收紧。
流萤被迫抬头望着他，语气微凉：“萨姆，我不知道你为何从无意识的机甲变为智械生命，甚至对有机生命抱有杀意，但我是你的机甲驾驶员，杀死我等于杀死你，刚降落到这个世界时，你已经试过了。”
闻言，萨姆的动作无一丝停顿，依旧是冷漠的机械男音：“为确保结论的准确性，我需要再试一遍。”
钳住流萤的机械手臂猛然举起，流萤双脚离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收紧的手臂正在攫取她咽喉中的空气，窒息感席卷而来，喉咙深处也泛起金属味的腥甜。
流萤狼狈地拉扯钳住她的手臂，可手臂纹丝不动。同时，失熵症的发光纹路从流萤脖颈处开始蔓延，很快爬满脸颊。
死亡，越来越近。
流萤眼前昏暗，在即将断气的前一秒，萨姆松开了她脆弱的脖颈。
流萤摔倒在地，但萨姆也费了很大力气，甚至跌跌撞撞后退了好几步，才维持住站着的姿势。
流萤所受之伤反噬在了萨姆身上。
萨姆冷冰冰看着疯狂喘气的流萤，语气无一丝起伏：“结论进行补充，你是我的累赘，也是我的心脏。”
流萤声音有些嘶哑，无奈道：“你是我的医疗舱，没有你，我活不了。”
夕阳彻底落下，智械之城变得冰冷。
流萤躺在地上，望着稀稀落落的星辰，心里像空了一块。
浩大的流星雨将她送抵陌生的世界，而这个世界，艾利欧给她的剧本并未提及。
她瞥向斜靠楼墙的萨姆，萨姆低头沉思，没有给予她一丝眼神。
除非卡夫卡他们能找到她，否则以萨姆如今对她的态度，他不可能带一个“累赘”离开，更不可能让一个“累赘”操控他。
夜晚的黑雾袭来，流萤轻声呼唤萨姆：“那黑气来了，我需要进入驾驶舱。”
萨姆漠然看着她，身形未动，仿佛她的请求无足轻重。
流萤无所谓地闭上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雾无声地侵入流萤心肺，如果她身旁有一台生命预警器，那么这台机器定会警铃长鸣。
萨姆最终还是拦腰抱起流萤，机甲没有表情，所以无人从外部知晓他那颗冰冷的心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有机生命？”
怀中的人儿突然发问。
萨姆没有惊讶，只说：“杀死有机生命，这是我的程序。”
流萤：“没有谁的生命，应该被肆意剥夺，不要这么做。”
萨姆：“休息吧，我允许你短暂进入驾驶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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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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