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界最繁华的中心,矗立一座金顶琉璃瓦的高楼。它比周围的建筑高出一半,人们被迫抬头仰望它时,就会刚好看见牌匾上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会议府。
会议府内,一处不起眼的密室里,观棋左手撑住下巴,右手握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气定神闲的他注意力全在画上,没有分出眼神给密室里的其他人。
不然,他就会看见其他人的脸上愁云密布,坐立不安,仿佛在这个密室中,有无处不在的电子幽灵正在窥视他们。
会议桌的另一侧坐着一位与观棋眉眼相似的男人,不同于观棋的温和,他的眼神更加冷冽。
他就是观棋的兄长——观刻。
若观棋是一只温顺的绵羊,观刻则是一只竖瞳冷血动物。这句话出自观家的第二个孩子观浠——观刻的妹妹,观棋的姐姐。
观刻是这一群人的头儿。
他打量众人,沉默良久,才发话:“智械重新出现,各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一位老官员说:“在上一次智械之乱结束后,恐惧促使我们放弃科技,如今智械卷土重来,我们毫无胜算。”
另一个官员持不同意见:“也许观棋见到的智械只是个例,个体难以扳倒整个种族,我们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
“个例?我看未必。那个引领小队走出智械之城的神秘女子,皮肤上有奇怪的发光纹路,弄不好是仿人智械。况且都有个例存在,难道就不会有其他幸存智械?”
老官员插话道:“还有一种情况需要考虑,也许那名智械身上没有反有机方程。”
有一人笑道:“就算那名智械没有,谁能保证之后就一定没有,别忘了,几百年前智械之乱爆发,杀伤力之所以大,正是因为人类无比信任智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直到观刻轻喝一声安静,众人才止住。
名为智械的威胁弥漫在众人心中,气氛降至冰点,空气里唯一还在的声音,是观棋的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观棋沉浸在自己的画中,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观棋,把你手中的画纸拿过来。”观刻命令道。
观棋一顿,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画纸推到兄长面前。
观刻皱起眉头,审视画中之物。观棋的画技不错,流畅的线条、合理的排版,将一名女子的背影巧妙的勾勒出来。
观棋小心瞥视兄长,心里惴惴不安。兄长的脸色黑得发沉,想来今天是免不了一顿责骂。
“你整天就给我搞这些?”观刻额角的青筋缓缓凸起,这是要发怒的前兆。
有眼力见的官员急忙打圆场:“阿棋是唯一见过那名智械的人,他现在头部受了伤,记忆有点混乱,等他伤好后,让他好好回忆一下,说不定可以把那智械的模样画出来。”
“对对对。”老官员附和道,“阿棋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伤还没好就来开会,让我们这群老家伙钦佩啊。”
观刻下颌紧咬,呼吸又沉又慢。
见大领导这副模样,各位官员低着头,心里默默给观棋捏一把汗。
一开始观棋还有点怕,但一想到这也不是第一次,倒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
有本事骂死我得了。
预想的责骂没有出现,观刻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硬生生压下怒气。
他把画纸丢给观棋,阴沉道:“去回忆这名女子的正脸,还有那名智械,想法子画出来,别让我觉得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一茬算是过了,观刻视线从观棋身上移开,对众人正声道:“通知下面的人,加强巡逻,发现可疑的人迅速上报。还有近期不要举行大型活动,有智械出没的消息不要泄露出去,以防造成群众恐慌。”
“敌人在明,我们在暗,如今云界上下只能以防范为主,况且确实有一种情况,需要我们考虑。”观刻又看向观棋,说,“观棋自小想象丰富,可别是撞到头晕眼花时,臆想出一个智械要来伤他。”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话怎么接。
观棋不作声,像是没听到般,继续完善画中女子的背影。
“散会吧。”
观刻冷漠地看一眼观棋,夺门而出。
其余人陆续离开,老官员收拾好文件夹,准备离开,见观棋还在面无表情继续作画,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观棋肩膀。
“孩子,别难过,你兄长就是那脾气,早年间他与观浠水火不容,整天吵,闹得会议府上下都知道。你姐的性子不像你温和,不惯着他,可惜观浠离开会议府后,你兄长就没人治得住了。”
“何伯伯,我没事。”观棋轻声说,“我早习惯了。”
“嗐,观刻对其他人都没像对自家人这样严厉。”老官员关心道,“画完早点休息,听说观浠快从外地回来了,记得有空来何伯伯家里做客。”
“嗯,我和姐姐会来的。”观棋目送老官员离开后,转头看向自己的画。
真是奇怪,明明少女的正脸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微微侧身的背影,自己却记得很牢。
观棋无奈一笑,收拾好东西,来到会议府外。此时的天空乌云密布,天幕一下子沉到屋顶,雨滴嗒嗒落在地上,暴雨倾盆。
观棋微微仰头,心想:阿姐回家真不凑巧,撞上了暴雨天。
“啧,怎么下雨了。”观浠倚靠车座上,烦闷道,“果然要见到观刻前,天空都不作美。”
“嗯?那是谁?”路旁站着一个女子,观浠紧急踩下刹车。
天色阴沉,雨珠击打地面,水雾缭绕。流萤的发丝紧贴脸颊,沐浴在雨中。她仰望天空,似乎陷在遥远的回忆,整个人有股恬静的剥离感。
观浠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雨中女孩。
雨声哗啦,流萤的目光对上观浠的丹凤眼。
观浠没有任何胆怯的举动,而是在脑中思考:这儿虽离城区不远,但树木茂密,平常人烟稀少,怎么蹦出一个甜美的女孩子。
莫非是女鬼?
观浠眼睛一亮,她天生性子跳脱,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欢稀奇事物,直接发问:“小姑娘,需要我搭你一乘去城区吗?”
观浠探出车窗打招呼,笑容灿烂。
流萤一愣,小心道:“真的吗?那谢谢你。”
观浠打开车门:“请上车吧。”
流萤坐到温暖的车中,再次向观浠道谢:“谢谢你,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我叫流萤。”
“流萤,很好听的名字,我叫观浠,是云界的一个花店老板。”观浠指尖磨挲着方向盘,瞥了一眼流萤的眉心,试探问,“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不小心迷路了。”流萤轻轻道,“谢谢你的夸赞,我也很喜欢我的名字。”
观浠爽朗一笑:“你可真胆大,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就敢上陌生人的车。”
流萤笑道:“你也是,让一个陌生人上车,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有趣,你一介弱女子,细胳膊细腿,性格看着倒不弱势。”观浠向流萤伸出一只手,“看。”
观浠抬手的一瞬,三角肌在肩峰处收出一道柔而利的弧,轮廓薄而坚硬,带着含蓄的力量。
流萤夸赞:“很漂亮的肌肉。”
观浠的笑容就没停过:“这可是我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练出的肌肉,我之前还得过云界女子组的格斗冠军,对付一般人,我还是信心很足的。”
观浠突然问:“能让我握握你的手吗?你浑身湿透,看起来像要着凉了。”
“我没事。”流萤平静答复。正当观浠以为流萤拒绝与她接触时,流萤白嫩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她。
软软的,温热的,手心没有像她一样的茧,就是一个温柔、需要人保护的女孩子的手。
观浠抽回手,尴尬道:“好像是没事哈。”心里则在腹诽,自己果然是想多了,女鬼哪会这么容易让自己碰上。
那阵淡淡的失望过去后,观浠又满血复活,笑着问:“流萤,你家住在哪里?我给你送到家门口。”
流萤犹豫道:“我……”
观浠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视线触及到流萤窘迫的表情时倏地收住目光。
“你跟我小时候挺像的,”观浠头向流萤靠了一点,语气温和,“小时候的我和兄长吵架,气急了就离家出走,路上碰到认识的长辈,他们问我怎么不回家,我就低头装哑巴,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观浠停住车子,柔声问:“不回家的话,你还有别的地方想去吗?”
流萤紧紧抓住胸前的安全带,无声地摇摇头,额前的碎发遮不住她明亮的眼睛。
她带着希冀看着观浠,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向好心人露软乎乎的肚子。
观浠靠在驾驶座旁的车窗,长出一口气。
过了几秒,观浠无可奈何道:“我向来对长相可爱,声音甜美的女孩子没有抵抗力。流萤,你长在我心巴上了。”
流萤狡黠一笑,甜甜道:“谢谢观浠姐姐。”
观浠一脸吸到猫咪的满足感,发动车子,驶入云界城区。
“去我家吧,刚好我的花店缺一个小店员。”
“好。”流萤靠在车窗边,额头几乎贴着微凉的玻璃。
这场暴雨并未持续很久,雨声由大转小,灰黑的天空破开几道光束。照在流萤低垂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极浅的影子。她将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脖颈处发光的纹路。
车窗外渐渐有了人类的痕迹,沥青路取代草地,四周也出现了别的车子。
观浠:“前面就是云界城区,好几个月没回来,不知道家里成什么样子,等会儿可能还得麻烦你和我一起收拾一下。”
流萤:“当然可以,谢谢你收留我。”
观浠一笑置之:“不用特别感谢我,我也不是白当好人,你不是还得帮我干活吗。”
车子进入云界城门,观浠纳闷地往前看了看:“怎么大门这里还要检查?”
几名守卫分列左右,对来往车辆进行询问。
观浠不以为意的跟在进城车队之后,走走停停,手臂百无聊奈地搭在车窗上。
流萤面色不变,但目光紧锁前方。
两侧车窗徐徐打开,守卫来到观浠车子旁,照例询问:“两位女士,接上级要求,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观浠比了一个好的手势,然后突然探出车窗问:“这位小哥,会议府那位姓观的独裁者是抽什么风,在进城处搞这么大阵仗?”
“……啊?”守卫小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女士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观浠嘟囔:“我这不配合着吗?”
流萤那一侧的守卫低头问:“这位女士请报上你的姓名?”
“流萤。”流萤镇定自若回答,她呼吸匀长,不见丝毫紧张,但唇线收得比往常更直。
守卫将名字输入居民册中,疑惑道:“这位女士,请重复一遍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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