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一个略显清越却还带着一丝稚嫩之内的嗓音“听闻赵政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赵姬听到声音虽然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也立刻起身,收拾好自己。她示意阿穗开门。
院门开启,门外站着一个少年,他虽然穿着素色深衣服,料子虽然不显华贵,但是剪裁合度,自有一种不同于市井的气质,他的年纪大概在十几岁,面容清秀,眉眼之间带着一种属于他这个年纪,却又有被身份所带来的沉稳,他身后带着一名低眉顺眼的仆人,手中提着药包和竹子制的食盒。
少年的目光扫过阿穗后低头执礼姿态放得极低:“夫人,听闻阿政身体抱恙,心中挂念,冒昧前来,望勿怪罪。”他言辞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带着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可那微微绷紧的身体,还是多少让人看出那份不自在,虽说都是质子,但所处的形势是不一样,但是那份如履薄冰的谨慎却是相通的。
燕太子丹--燕丹
我心里默念出这个名字,在我对这个时代浅薄的印象当中燕丹和赵政是同在赵国的质子,他们在赵国或许是同为质子那般惺惺相惜成了好友,但是当赵政继位,燕丹到秦国为质后两人为何翻脸,或许是因为利益,此刻的我后悔不已,为何当初不好好读读史书。
赵姬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带着疏离的温和微笑:“劳公子挂心,政儿知识偶感风寒,实在不敢当。”他的话语客气,却不谄媚分寸拿捏的极好。
燕丹示意仆人奉上食盒和药包:“些许食物点心和药,或者可助阿政休养。”阿穗上前接过。
燕丹这才开口问道:“今日晚间,听仆从提及,说是在街上见着夭夭......”他话语微顿,在斟酌的用词:“在药铺前徘徊求药,险些被人流冲撞,这才来看望。”
赵姬的表情带着惊愕和后知后觉的震动,阿穗的眼神里里也带着几分那个复杂的了然。
燕丹解释道:“我是想到她年幼,独自一人,心下不免挂念,如今看两位这样想必是夭夭也安然无恙。”
屋里的我似乎感觉榻上的人的目光,我不由得睁开眼往榻上看着,不知何时熟睡的赵政已然醒来,或许是外面的谈话声惊着了他,他侧躺着,那双幽深的黑眸静静的望着我,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那目光里没有平日的沉浸,也没有因为高热而迷糊的眼神,那眼神里只有如深渊那般的沉寂,我被他的眼神吓到,我想象不出一个孩童怎会有如此的眼神但又觉得合理,毕竟以后的他会建造那般的丰功伟绩。
燕丹又寒暄了几句,再次表达了对赵政的关心,便告辞离去了,院门合拢
赵姬脸上满是动容之色,她来到我的小榻边伸手将我连同薄被抱住,脸上甚至带上了些许后怕:“夭夭你竟然自己跑出去求药。那般拥挤的集市,你知不知道万一要是有人起了歹心将你捉走......”她没说完,但那紧紧的力道包裹着自己。我知道此刻赵姬就是一个普通的善意的妇人,她的的眼睛亮亮含着心疼,我也明白在这个异国他乡除了阿穗和我,她几乎无人可信。虽说赵姬的母家也时常接济,不过是因为赵政这个身负秦国王族血脉的孩子,赵姬对母家的算盘一清二楚,但不得不接受。
我抬头看着赵姬:“我忘记了,药,我没给钱。”
赵姬听到这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好,明天,我就让阿穗去付钱。”
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没有做过梦,但是此刻我的梦似乎困住了我,无边的黑暗里我不断地寻找出口,直到见到一抹微光,我不断地靠经那抹微光,当我靠近后我才看清那是一只黑色的幼龙的眼睛,它安静的盘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音。而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正在看着我,好像我刚刚所有的动作都落在他的眼里。
“夭夭,醒醒,夭夭....”
焦急的声音将我从黑暗的梦境中拽出,我睁开眼睛便撞入赵政那近在咫尺的眸子里,他眉头紧锁,他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焦急,见我醒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他问,语气放的极轻。
我点点头,梦中那条黑色的幼龙带给我的压迫感还余悸未消。
赵政没有多问,他伸出小手握住我的手指“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我打量一圈:“夫人和阿穗阿姊呢。”
赵政:“他们出门了。”
我点点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尚且年幼的嬴政,他现在也只是一个会关心其他人六岁孩童。如今赵国和秦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这方便了秦异人送来不少的钱财,虽然改善了不少,但是赵姬还是为了为了谋生还是接受了邀请,去教导别人舞蹈的差事。
————————————————
赵政病愈之后,似乎将教我认字,当作了一件正经事。
他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草垫上,然后板着小脸,示意我坐在他的对旁边,他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他神情专注,我学着他的样子归作者,看着他用树枝当作笔,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个结构复杂,我全然不认识的字符,虽然说是象形,可这也太象形,我甚至在脑海里搜索我所认识的字,可我全然不认识。
赵政写完几个字停下动作侧头看着我:“想学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穿越至此如同文盲,若识字,便是多一分可以立足于世间的可能。
我努力的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古老的线条之上,试图理解他们的逻辑,却只觉得头疼。我与这些文字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是天。”他指着地上的符号,表情很是严肃
“这是地。”他指着另外一个
他教的认真,可他总见,着我走神,便有些不满,他将树枝塞在我手上,命令到:“写给我看。”我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这般会发号施令,心中不免觉得,果然是嬴政幼年体。
我在沙地上照葫芦画瓢一样画出了那几个字,天知道,我画这几个字的时候看了几眼。天知道这双小手为了画好这几个字有多用力。
我写出来的,应该是画出来的东西应该算是混作一团的东西,不成体统。他凑过来,眉头蹙起,但似乎他更想笑,但也在尽力忍住。我看着他这副表情在心中白了他一眼,怎么说我也是在现代的受过义务教育的三好学生,罢了今时不同往日,尚且忍耐。
“笨。”他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一笔一画,重新勾勒,讲解着:“此处要缓,收笔要利落。”渐渐的那些陌生的字符在他的引导之下,似乎稍稍驯服了些许。
他似乎很开心,随后又教我“政”他自己的名,“秦”他遥远而陌生的故国,“夭”我的名,每一个字与他而言,是沉重的意义,与我只不过是繁杂的需要我记住的图案。
我正对着地上的那几个图案发愁,内心却忍不住大声腹诽:上天啊,这可比那些横平竖直的文字难写的很。
他见我蹙眉便问:“你可知为何要学。”
我点点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似乎被我说的话惊到了,这是我的失误,我顺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片刻,目光看向天空,声音带上失落:“认得字,便不会被人轻易欺瞒。若是有什么书简,方能读懂。”
我望着他虽然还显稚嫩,却又初现棱角的脸,心中了然。
我继续写着那几个字,可我下意识的写出来那个横平竖直的“天”
赵政凑过来,盯着沙地上的字,眉头紧紧皱起。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审视。
“你写的是什么,画画吗?”他问,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纯粹的不解。
我急忙用树枝将那个只属于我知道的“天”字给抹掉
“写、写错了。”我低下头,
他没有深究,只是再一次握紧我的手,又一次在沙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那个古老的“天”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要这样写。看仔细。”
我看着他,看着沙地上那个对我来说过于过于复杂的文字,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我在学习一种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文字。
他教我识字,他教我认识他的世界。这全新的文字并不会取代我记忆里的文字,但这个全新的文字会将我一点点拉入这个时代,而我脑海里所有的认知和知识在这个时代却成了无法言说的错,我会被这个时代同化。
思及此我不由得一阵冷汗,我不能忘记也不能被同化,我守住自己。
而我每一个下意识的“错误”,都在提醒着自己,我来自一个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抵达的将来。
后来的许多个午后,我们便常常这样度过,他念着字,而我对着那些古老的符号搏斗,他教的极其认真,颇有一些严师的味道,而我学的...也算尽力。”
也许是那日之后,赵政似乎是在“教我”这件事情上寻到了几风乐趣,他不再满足于习字,他拿出了竹简。
“今日不习字,”他端坐着:“我教你念诗。”
我凑过去,目光落在那令我头疼的文字上,如同天书一样,他指着一处,念出的句子让我心头微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的声音在念到“夭夭”二字时停下来了对着我认真地说“夭夭,这就是你的名字,取自《桃夭》,你要记得。”我认真的点点头,他继续念着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念到这里他似乎感觉到不好意思对着我说:“我们换一首吧。”
我看着他的脸色,内心不由得好笑,用《桃夭》给一个(伪)三岁孩童做启蒙,还试图掩饰不合年纪的内容,不过也是让我见到了嬴政的脸红。
他随手一翻,指着另一处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他停下来看了看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