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潮湿的雾气随着太阳升起渐渐消散，只余花瓣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晶莹露水。
派蒙托腮数着花上的小水珠，飞累了拿出软垫放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弄湿坐上面自娱自乐。
短时间还好，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感到无聊。
于是她拍了拍花茎，让花瓣上的细密水珠抖落下来，然后起身高声问身后的人：“空——什么时候吃午饭？”
“锵”一声，剑仿佛劈开空气中的水分子，带着潮湿的冷意随着一道气流甩出去。收剑站好，空无奈地说：“不是刚吃过早饭。”
“明明就吃过很久了。”派蒙不开心的双手托腮，弯着脊背颓废地耸拉着脑袋，“很无聊诶——”
“所以让你看书。”
“派蒙大人都看过了！”
“真的假的？”空歪头闭上一只眼，“《温妮莎传奇》第二卷倒数第二段，巴巴托斯喜欢这类人。下一句是什么？”
派蒙挠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我看的都是百科全书！”
空睁开眼睛转过头笑，却是接上了自己抛出的问题：“【我也是这类人，只不过我的抗争全用来完成弑神伟业了。】”
“……空？”有一瞬间，派蒙觉得那双温柔的蜜糖色眼睛里，变成了投入勾兑果汁的香槟酒底一样浑浊。眨眨眼，还是好看的蜜糖色。
“那本书挺有意思的，你看百科全书，我就有空看感兴趣的书了。”空注意到了小精灵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紧张，一边转移话题一边收起剑拿出弓，准备练习下一项。
“哇——好狡猾！”好在小精灵顺着自己的意思应道，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别过头继续盯着野花。
“多亏了派蒙，百科全书可不容易看。”
“那是，派蒙大人超厉害！”
见状，不再管人的空专心练习各种武器，休息时就会拿出之前丽莎借他的书看。
“快看没了。”有些难过，一些孤本并不完整，故事倒是有趣。“希望以后能搜集到吧。”
很无聊。
和派蒙说起弑神那段话是警示，警示自己不要忘记初衷，不要在漫长的旅途中迷失自我。人一旦拥有强大的力量很容易变得陌生，如果不束缚自己，越过底线，随之而来的将是无止境的空洞。麻木可以改变很多，比如无所谓生命。
空想，自己有些急躁了。
诚然，寻找妹妹是首要任务，但自己的妹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她有谋略、有力量、有一颗比自己要沉稳的心，在之前旅途一同作为统治者时，妹妹荧要比自己合格的多。所以这份没来由的急躁，更加让空焦虑。
为什么？是因为受损的记忆吗？还是明明被天理封印了力量依旧可以运用一小部分空间之力，还是明明没有触碰到其他神像依旧可以使用一小部分元素之力？
如果拥有神之眼是前提，那没有神之眼的他能够使用元素之力太奇怪了。
咋舌，挥剑最忌讳心中有杂念。空放下剑顺了口气，暂时不想这些烦心事，从空间囊随便拿了把黑缨枪耍。
提枪上挑向前突刺，挥动划出大半弧，前空翻划出完整的月状后快速划出两段接近圆弧的剑影，枪尖点地腰腹用力落地重重将枪挥砍在地砸出裂痕。收枪时用风散去灰尘，空皱眉站在原地看脚尖，总觉得哪里不对。
“啊！”派蒙高呼，“这是魈惯用的舞枪式！”
“……”并不想说话。空把黑缨枪随手插他砸出的坑上，自己席地而坐，背影颇有些萧瑟。
“空，你怎么了？”派蒙凑过来，发现这人不知道哪弄的草心叼在嘴里，盘腿坐地单手拄膝撑脸一脸不屑。觉得这人可能没什么事，索性继续鼓动人去吃饭，并尝试给自己找乐子：“我们去万民堂吧～都好久了～今天过后你一定要给我找点玩的东西，实在是太无聊啦！喂——你有在听吗？”
空别过脸，不理人。
“可恶，你真的没在听啊！”
***
今天的万民堂迎来了四位特殊的客人。
橘发青年扬起手侃侃而谈：“听说风魔龙暴走和被封印都有旅行者掺一脚，想必那位招致祸乱的旅行者和我会很合得来吧？”
奶金色长发的少年绕着脖子一甩蝎尾辫，屈起一条腿：“对于自说自话的人我真的是应付不来。”
橘发青年转头对一旁垂眸不语的黑衣青年道：“你说，那位旅行者会不会是个英勇神武高大威猛的两米壮汉啊？”
奶金色长发少年把腿放下趴桌上对小精灵说：“以前的长辈和我说，背后说人坏话无论男女都会变成长舌妇。”
“据说他不仅和蒙德的风神有染，和璃月的仙人也纠缠不清！”
“听说愚人众按智商排名，最不聪明的蠢货当属末席「公子」！”
“嘁。”「公子」达达利亚扭头黑脸：“愚人众才不是按智商排名。”
“啧。”空冷笑：“不是蠢货怎么会说出有染这种话？”
二人对视，空气中仿佛闪烁电火花。不同方向传来两声叹息。
坐在达达利亚身侧的青年轻抿热茶：“没想到「公子」口中的合得来是真的。”
派蒙有样学样端起茶水：“没想到旅行者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嚯，”老板端着盘子亲自上菜，乐呵呵建议道：“几位看样子认识，要不要拼个桌？”
于是，四人从隔壁变为面对面。达达利亚毫无形象仰过头靠椅背懒懒介绍：“我身边的这位是「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对面的小鬼是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和他的小伙伴。”
“你好，我是空。”面对钟离，空收敛许多，没有像对公子那样随意，反而斟酌一下拍了拍派蒙后背决定让她自我介绍。
“你好呀，我是派蒙～”
“久仰，我是钟离。”钟离自然的抬手挥开对达达利亚试图玩弄他脑后竖起长发的手，并掰过人的脸让他坐好，面上一本正经对空说：“不知阁下对「送仙典仪」是否有兴趣？”
空原本正凝神观察二人动作，闻言脱口而出：“我对你和「公子」的关系更感兴趣。”
沉默蔓延在一整桌。
达达利亚不自在轻咳，假笑着：“嗐，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是好朋友。”
“只是认识，尚有缘分。”钟离淡淡开口。
闻言达达利亚笑容僵硬在脸上，顶着空调侃的目光咬牙附和：“先生说得对。”
“咦，「公子」和钟离居然不熟吗？”天真的派蒙发问。
“要叫钟离先生！敬——语——”达达利亚伸手戳派蒙脸。
后者一阵不满躲到空身后，空此时也从歪楼的话题重新回去：“往生堂是专门做这种「送仙」生意的吗？”
“不尽然，往生堂专注送别凡人，「送仙」则是交由我这位客卿。”
“诶～”空拉长语调漫不经心道，“先生好厉害，仙人存活时间会很长吧，那钟离先生也在世很久了吗？”
见人点头，空笑：“我对「送仙典仪」蛮感兴趣的，可以允许我帮忙吗？”
钟离放下杯盏，醇金的瞳色在室内稍暗，他先是凝视笑眯眯的旅行者，心下有了“确实敏锐”的初步判断，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唯有达达利亚在一旁不满嘟囔：“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帮忙……”
钟离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足以让其作举手投降状：“好好，你们加油。”
“话说，香菱不在诶。”派蒙飞起来绕着万民堂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那抹活力的红色身影。
“她可能也去补觉了。”达达利亚意有所指。
空略不自在的别开脸。
***
次日，与钟离约在北国银行见面，「请仙典仪」正式筹备。
钟离的头发乍一看是黑色短发，其实在脑后有一缕长发被束起，发梢是渐变的赭石偏橙色，眼尾是和魈相似的红，艳丽的颜色倒柔和了冷肃的表情。
不论是说话一板一眼的腔调还是行事作风淡然处之，都有一种绝世高手的风度，举手投足都蕴含力量。
但目前的种种迹象并不能证明空心里的猜测，问魈的话……罢了，暂且放一放。
再一次帮助钟离付钱后，派蒙凑过来小声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吗？明明看上去不像差钱的样子。”
空点头，准备待会去北国银行敲「公子」一笔。
从钟离口中得知，仪式举办前「仙祖法蜕」会被暂时安放在「黄金屋」，而「黄金屋」是璃月唯一的铸币厂……也是全提瓦特唯一的铸币厂，人类七国所流通的摩拉，全都是在那里铸造的*。
派蒙眼冒金星，克制的咳嗽一声：“倒是很符合「摩拉克斯」的身份。但是，钟离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呢？”
钟离：“因为「送仙典仪」得到了七星的默许，也算是半个官方活动，所以我能得到一些内部消息。”
空：“七星提供场地、公子提供资金……”说起来，他毫不掩饰的看了钟离一眼，后者疑惑皱眉。
空在心里默默补上了一句话：钟离根本就是把“我与摩拉克斯有关系”这件事写在脸上了嘛。
准备送仙典仪的东西繁多冗杂。
筹备仪式的第一步是取得品质足以匹配神灵的、最上等的「夜泊石」，然后见识到了钟离的“败家”撒钱属性；
第二步是让珠宝匠打造仪式所需要的器物；
第三步是准备仪式所用的三份敬神香膏「金屋藏娇」「山阴锦簇」「缥缈仙缘」……其中第三种最受成熟女性欢迎的「缥缈仙缘」让雕像产生了一点反应，看来最受“成熟姐姐”「岩王帝君」的喜爱；
第四步向玉京台附近的萍姥姥借「涤尘铃」，有幸光顾尘歌壶；
第五步前往吃虎岩的市井买象征七神的七只风筝；
第六步前往「不卜庐」取「永生香」。
……在最后一步出了点小意外。
「不卜庐」是璃月最好的药庐，店长不在店，店内只有一个僵尸小鬼，叫七七。
“居然是自己给自己下敕令的状态。”钟离习惯性摸下巴垂首思考，不消片刻蹲下身与从柜台后面小心翼翼探头的七七平视：“七七小朋友，我们没有药房，但我们需要「永生香」。”
小女孩状的僵尸木讷地咬手指，慢吞吞道：“可以，但是……要帮七七忙。”
“可以。”
“那请你们，到天衡山。用「归终机」，帮我狩猎「椰羊」。”*
秉承换位思考的交易艺术，一行人气势汹汹来归终机附近将盗宝团打跑，将归终机修好也没有看到七七口中的「椰羊」。
实在毫无办法，返回不卜庐才知道，七七想要的是「椰奶」，而「椰奶」并不是由椰羊产生的。不如说提瓦特大陆可能都没有椰羊这种生物。
许是七七的表情太过失落，又许是想到了什么人。空从空胶囊左翻右找，终于找到一瓶已加工还未过期的椰奶。
“喏，给你，椰奶。”空蹲下身将黑铁罐装的椰奶递过去，“就是不知道和你喝的差多少。”
七七笨拙的摆弄拉环，空叹气：“我来吧。”帮忙拉开拉环后，七七双手捧着铁罐仰头小口喝起来：“差很多……但是，很好喝，谢谢你。”
空笑着取了手帕擦掉七七的“奶胡子”：“不客气。”
门口传来鼓掌声，转头看，一位脖颈缠蛇的奇怪绿发男人走过来。
“啊，是白先生。”七七捧着铁罐仰起脸，明明是面无表情却明显能感觉到开心的情绪。
空起身，却是朝白先生身后瞥了一眼，他淡定地收回视线朝疑似「不卜庐」老板的人点头致意。
“白术老板。”沉默良久的钟离出声道。
“失礼失礼，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不卜庐」的老板白术。”绿发男人摸了摸肩膀上的蛇首，那条白色小蛇吐着信子：“好吧好吧，我叫长生，可别把我和抽屉里那些蛇弄混了！”
派蒙在蛇开口的瞬间躲到空背后：“蛇蛇蛇蛇说话了！”
空将瑟瑟发抖的小家伙从背后拎出来无奈介绍道：“我是空，一位旅行者。这家伙是派蒙，一个很能吃的应急食品。”
“应急食品是什么鬼呀喂！”跳脚的小精灵甩开空的手飞起来，倒是没有了刚刚受到惊吓的炸毛模样。
钟离若有所思。
在付不起三百万「永生香」寻求人傻钱多达达利亚帮助后，以二百九十九万摩拉成功买下「永生香」，并在七七的强烈心愿下，「愚人众」与「不卜庐」做了椰奶产业链交易。
由此，「送仙典仪」准备工作圆满完成。
达达利亚先行离去，空、派蒙和钟离漫步于月光浸润的土地上。不知不觉一整天的时间逝去，真不敢想象筹备典仪的工作这么快就能完成。
果然是因为有「行家」吗。空隐晦地看了眼钟离，后者像是察觉到空的视线一样忽然发问：“旅者，在这场向岩神辞行的旅途里，你有什么收获吗？”
这个问题？
空此时光明正大正视钟离的目光：“看上去璃月七星在筹划什么……需要让「神」归隐——或者说陨落更为恰当。手段精彩，虽然破绽百出，但忽悠老百姓是完全足够的。”
“……哈，其实我不是想问这个，也罢。”钟离笑出声，“作为筹办典仪的报酬，今晚我请客。”
派蒙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诶——钟离请客！”
“不了，”空果断拒绝，“我今晚要去找猫。”
“猫？”
“对，所以明晚再见吧。”空摆摆手，毫不在意拽着想去吃饭的派蒙离开。钟离听到还未走远的二人商量着——
空：“你想去就自己去。”
派蒙：“钟离请客超难得诶。”
空：“所以你先去，我待会再去。”
派蒙怀疑：“真的？”
“真的。”空小声说，“你去就行，钟离不会把你卖掉的。”
于是，天真的派蒙开开心心跟着钟离跑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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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磐岩的冒险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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