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的冬天，是揉碎了月光撒在无垠冻土上的颜色。
寒风像顽童的手指，总能找到缝隙钻进厚厚的外套，激得人一哆嗦。
薇拉刚度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十四个生日。
老天爷给她的礼物就是，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她裹紧身上那件旧毛皮斗篷，粗糙的皮毛蹭着下巴，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每一次呼气，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被风吹散。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训练场中那个瘦小的身影——那是十二岁的阿贾克斯。
他正拖着一把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沉重木剑，在厚厚的积雪里费力地练习劈砍。
每一次挥剑，都用尽力气，身体也随之摇晃。木剑划过空气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被风声吞没。
他喘着粗气，一团团白雾从他冻得发紫的唇间呼出，转瞬便被风吹散。
薇拉看着他，思绪微微飘远。
阿贾克斯，在至冬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带着点英雄的期许，叫这名字的男孩满大街都是。
就像眼前这个，并无特殊之处。
薇拉搬来这边，与他们一家做了很久的邻居，终于在今天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二次元男神的小时候似乎真的很平平无奇，但是独属于少年的坚韧，依旧让看着他的人察觉到，他在闪闪发光。
阿贾克斯露在破旧棉袄外的手腕很细，手指关节冻得通红发紫，紧紧抠着粗糙的木剑柄，指腹上能看到冻疮裂开的痕迹。
汗水和雪水混在一起，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下，在下巴凝结成小冰粒。每次剑砸进雪里，溅起的雪沫都扑到他脸上，让他本能地缩一下脖子。
薇拉记忆深处的“达达利亚”，其名字就代表着力量与危险。
而眼前在风雪里挣扎的孩子，仅仅是与一把木剑、一片雪地搏斗，就已耗尽了他的力气，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盖过了风声——
“嘿！小阿贾克斯！”训练场边，几个穿着厚实冬衣、明显更强壮的少年围拢过来。
带头的伊戈尔脸上带着惯有的嘲弄，他故意用靴子踢起一大片雪，精准地撒在阿贾克斯刚劈出的浅坑里，瞬间将其填平。
“又在给雪地挠痒痒？练这么久，连只冻僵的麻雀都砍不着吧？看看你这胳膊腿，怕是连刚生的小雪猪都打不过！真给我们至冬丢人！”
哄笑声在寒风里炸开，格外刺耳。
阿贾克斯的动作猛地僵住，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凝固，显得异常单薄孤立。
他深深低下头，沾着雪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几乎埋进破旧的领口。握剑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关节惨白发青，冻疮裂口处似乎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撕碎，带着一丝强压下的颤抖：“我……我只是想……练……”
伊戈尔，喜欢搞霸凌小恶霸！
薇拉胸腔里的火“腾”地烧了起来，她只想安静地看着他练习，这场无端的恶意欺凌让她无法忍受。
她毫不犹豫地踩着深雪，靴子发出沉重的“嘎吱”声，斗篷的下摆在她迅疾的动作中猛地扬起。
薇拉几步就挡在阿贾克斯身前，用身体将他护在身后。
“伊戈尔！”她的声音拔高，清亮锐利，暂时压过了风声，“训练场是让人变强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耍嘴皮子、欺负弱者的！有这闲工夫，不如自己去冰湖凿个洞，看能钓上什么！”
薇拉毫无惧色地迎上伊戈尔挑衅的目光。
她站得笔直，眼神里的怒意让伊戈尔嚣张的气焰一滞。
他撇撇嘴，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重重“哼”了一声，带着被扫兴的恼怒，招呼同伴转身离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怪胎”、“扫把星”、“多管闲事”之类的话。
直到那些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帷幕之后，薇拉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松懈下来。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烦闷和对眼前这个孩子的疼惜。
她慢慢转过身。
目光落下，正对上阿贾克斯抬起的脸。
那张小脸上惊惶未退，眼眶微微发红，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线，努力压抑着翻腾的情绪，但眼底清晰的委屈和无措却无法掩饰。
他伸出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攥住了她斗篷厚实的毛皮边角，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锚点。
阿贾克斯认得薇拉，听爸爸说，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平日里靠周围邻居接济长大，他们一家也曾给这位姐姐提供过帮助。
“薇拉……姐姐……”他的声音细弱，带着鼻音，“他们……他们总是这样，拿我怕雪猪的事情笑话我，我……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而此刻攥着她衣角的这双眼睛里，盛满的是孩子气的迷茫，以及对自身价值的深深怀疑。
薇拉弯下腰，尽量与他平视。风雪撞击着脸颊，带来细密的刺痛。
她伸出手，动作略显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拂去他睫毛上凝结的小冰粒，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皮肤下细微的颤抖。
“别听他们胡说，阿贾克斯。”她的声音有点干涩，“你只是在成长。每个人都需要时间。雪猪没什么可怕，等你再长大些，更强壮、更熟练，它们在你面前就只会是奔跑的猎物。”
她停顿了一下，望进他那双依旧写满不甘的浅蓝色眼眸，“重要的是，你在这里，你在努力。这比那些只会嘲笑别人，自己却不敢站出来的家伙，强一百倍。”
阿贾克斯用力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使劲眨了眨眼睛，将那股涌上眼眶的酸涩感强行压了回去。
他望着薇拉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他虽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但他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看着劳碌的母亲、头痛日益加剧的父亲，还有年幼的妹妹，阿贾克斯觉得自己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能替父亲分担打猎的重任，为家里减轻负担。
薇拉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敏感，安慰的话点到即止，陪伴或许更重要。
于是她继续看着阿贾克斯在雪地里挥剑，直到夕阳的光线变得昏黄。
在这冰天雪地，夜晚总是来得很快，饥饿也是。
薇拉很饿，仍在发育期的阿贾克斯肯定更饿。
“阿贾克斯，该回家吃饭了。”她叫住了仍在忘我训练的阿贾克斯。
“可是……”少年的不甘涌上心头，总觉得自己的技巧毫无寸进。
“不管怎么说，吃饱饭才有力气做其他的事情嘛。”薇拉摸了一把阿贾克斯的橘红色头发，手感硬硬的，与想象中的不同。
“而且我也好饿，天要黑了，会有许多野兽出来，我一个人回家会很害怕。”她拿开自己在对方头上胡作非为的手，笑着对阿贾克斯说：“英雄阿贾克斯，有没有兴趣护送我一程呢？”
“好！”少年的眼中满是被认可的光彩，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与不甘，一种稚嫩却真诚的责任感在心中点燃。
他几乎是立刻挺直了原本因疲惫和沮丧而微驼的背脊，紧紧攥住了那柄对他来说仍显巨大的木剑，仿佛握住了某种使命的凭证。
他主动走到薇拉身侧，甚至下意识地想迈出半步，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尽管他的身高才刚到薇拉的肩膀。
那认真的模样，让薇拉心底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
少年拖着沉重的木剑，每一步仍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坑洼，但步伐却似乎比之前练习时还要坚定几分。风声依旧，却仿佛不再那么刺骨了。
谢谢谢谢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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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与他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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