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经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过后,新娘们终于被安置回了女客院落休憩。
而眼下阳光正好,你与两三位新娘围坐在院中石桌旁,装模作样地闲话家常。
“原来您就是宋四小姐?” 你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语调是恰到好处的惊叹。
昨天在地牢里嚷嚷着“让我爹教训你们”那位。
宋四姑娘拧起精心描绘的柳叶眉,狐疑地打量你:“你知道我?”
怎么不知?这位千金小姐曾是你“狩猎清单”上诱人的目标。只可惜她家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兄长看管得如同铁桶一般,硬是没让你找到下手行骗的空隙。
你脸上漾开温顺无害的笑意:“曾听我家小姐时常提起您,说您性子温柔娴淑,是难得的世家闺秀楷模呢。”
“你家小姐?”一旁出身姜家,看起来更温婉几分的姜离离忍不住追问。
你笑容不改,信口胡诌的谎话张口就来:“是啊。我家小姐收了宫门厚重的聘礼,可临到关头又反悔了,嫌这宫门深似海……这不,只能让我这个做奴才的顶上,替嫁过来了。”
姜离离惊得小嘴微张,杏眼圆睁:“你是替嫁?这……这可是欺瞒宫门!若被知晓……”
“哎呦喂,我的好姐姐!”你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祈求,将姿态放得极低,“您几位只要心照不宣……宫门高高在上,哪会细查我这等小人物出身?本就是走个过场罢了,我家小姐真真无心与各位姐姐争那少主夫人之位……”
宋四姑娘不屑地轻嗤一声,目光挑剔地在你身上扫了个来回,尤其在你那束得一丝不苟的高马尾上停留片刻:“哼,我说呢,瞧着就不像正经世家出来的闺秀……”
此刻的新娘们都已褪下红艳嫁衣,换上了统一的素白衣裙。唯独你身量比旁人高挑一些,也未学她们挽着闺阁发髻,而是利落地将青丝束成一束英气的高马尾。清风徐来,素衣与墨发一同翩飞,倒衬出几分不沾尘埃的潇洒来,与这莺莺燕燕的脂粉堆格格不入。
“这……”姜离离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脚步声打断了。
你们几人齐齐侧首望去。
嗯?宫子羽?
昨夜在某位阎王爷的对比下,你对这位会怜香惜玉的执刃儿子的观感,其实还不错。
宋四姑娘面露诧异,语调微扬:“他来这里干什么?”
姜离离也难掩讶色,低声轻呼:“羽公子?选婚尚未开始,他此刻擅闯女客院落……未免于礼不合吧?”
你唯恐天下不乱,噙着一抹了然的戏谑笑意,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宫子羽听清:“依我看呐,羽公子这是已经心有所属啦!”
宫子羽脚步一顿,强作镇定,却连个眼神都欠奉,径直绕过你们这几个闲坐的姑娘,像一阵风似的,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通往阁楼的楼梯。
宋四望着他急促的背影,眉毛几乎拧成了结,她转头问你:“他不会真看上……昨天跟你关在同一间牢房那位姑娘吧?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姜离离连忙柔声接话:“好像是大赋城上官家的姑娘,好像是……名唤上官浅……”
你的注意力却牢牢黏在宫子羽消失的楼梯口,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几名侍从提着食盒步入院中,从那精致的盒子里逐一取出温热的药盏,恭敬地奉至每位新娘面前。
宋四接过来,勉强啜了一口,立刻嫌恶地蹙紧了眉:“呸!又苦又涩的玩意儿!昨儿夜里灌了一碗还不够,今儿怎么还要喝?”
你也顺手接过那深褐色的药茶,目光仍不自觉瞟向阁楼方向,看也不看,抬手仰脖,竟如饮酒般“咕咚咕咚”一口气将那苦涩药汁喝了个底朝天,又随口一答:“防毒瘴的。”
“毒瘴?” 宋四和姜离离异口同声,更加疑惑。
“是啊,宫门常年被毒瘴笼罩,女子待久了怕是对生育有损,这‘白芷金草茶’就是专防……” 话刚顺溜出口一半,你猛地一激灵,后面半截话生生卡在喉咙里。你迅速收回视线,动作有些僵硬地将空药盏塞回侍从手中,脸上挤出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辛苦了,小哥。”
那端着托盘的年轻侍从却没立刻走开,反而用一种探究而锐利的目光盯着你:“姑娘怎地如此清楚这药茶的名字和效用?”
宋四立刻警觉起来,再度狐疑地看向你:“是啊,宫门的药茶秘方,你怎会知晓?”
连温顺的姜离离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
身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骗子“千面狐”,你听过的奇闻秘辛多如牛毛。区区一个宫门药茶的消息,自然不在话下……
但这岂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娘该懂的事?别把你打成无锋了!
你脑筋飞转,开始甩锅:“咳,是昨夜……送我回来的那位金侍卫好心告知于我的,他瞧着温和,便多聊了几句。”
那侍从闻言,眼中的疑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浓重起来:“金侍卫?”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对吧?金侍卫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守口如瓶,绝不会跟姑娘家议论这些宫门内务……”
就在这尴尬微妙的僵持时刻,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宫子羽下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正端着一碗……那热气腾腾的白芷金草茶。
天赐良机!你心头一动,几乎是立刻将声音拔高,用尽毕生演技指着宫子羽惊呼:“哎呀!你们看!羽公子他怎么端着碗跑了?!”你作势环顾四周,满脸困惑,“这……这好像是药茶吧?是哪位姐姐的份例被他顺走了?”
宫子羽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缓缓转身,那双尚带着些微青涩却清亮的眸子带着无奈和几分控诉,精准地投向了你,仿佛在问:又是你?
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立刻心虚地别开脸,假装看天看地看风景。
侍从见状,也顾不上再追问你了,连忙上前几步,拦在宫子羽面前,面色为难:“羽……羽少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宫子羽沉默了片刻,看着你微微躲闪的背影,又看了看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声音沉静,却清晰无比地砸在院中每个人的耳膜上:“这药茶……有问题。”
“什么……?!” 宋四姑娘顿时花容失色,手里那盏只喝了一口的药茶像是变成了烫手山芋。姜离离也脸色一白,握着药盏的手指微微发抖。
那侍从魂都快吓掉了:“羽少爷!这话您可不能乱说啊!”
宫子羽直接将手中那碗药茶递到他面前:“你是徵宫的人,应该更懂药性,你自己闻闻看。”
侍从半信半疑地接过碗盏,凑到鼻尖仔细嗅闻。几息之后,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拿着碗的手都有些抖。
“这……这气味……确实不对。”他声音发颤,眼神在宫子羽、你和另两位惊魂未定的新娘之间仓皇扫过,“……事、事关重大!请几位姑娘务必留在原地,切勿回房!”他提高声音,对着院落各处散坐的新娘们喊道:“其他姑娘也请先停下!都别喝了!各位都是待选的贵人,安危不容有失!我这……这就去请徵少爷来!”
话音刚落,那侍从便如避蛇蝎般捧着那碗“证据”,脚步踉跄却飞快地奔出了女客院落的大门。
……等下?请谁?
你脑中轰然炸响!
徵少爷?!宫远徵?!
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到院门边,冲着那侍从远去的背影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嘴里急急挽回:“哎哎哎小哥!小哥你等等!我看这药茶挺好呀,你看我都喝完了,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肯定没事的……”
然而那侍从头也不回,转眼便消失在院门拐角。
他走了。
只留下一个惊魂未定的院子。
以及一个悔得肠子都青了的你。
你僵在原地,慢慢缩回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院中,宋四和姜离离惊恐未定的目光,以及宫子羽那包含复杂深意的一瞥,像无数细针扎在你身上。
你:……
你抬手,然后,扇了自己一巴掌。
干!你这张该死的破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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