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术大赛结束，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在回到巡捕房的第一时间，卫乘风去找了余德义，虽然黑瞎子已经承诺会帮忙给热曼一个教训，但在卫乘风心中他还是必须为险些丧命的白毛讨一个公道。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依靠着一碗水端平和各方都不得罪而坐稳探长位置的余德义，对卫乘风的热血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屑。
“你一个刚刚转正的小巡捕也敢跟洋人叫板？还是省省吧。”
“那如果，我当上探长呢？”
余德义闲闲地瞥了卫乘风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稳坐在位置上剔牙，不想再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眼：“你？就你这幅样子，还想当探长？不如多想想怎么巴结齐家的大小姐是正经。”
卫乘风握紧了拳头，眼眶也微微发红，他真的恨透了这些人，满脑子都是如何去巴结权贵，将棚户区的人的性命视作草芥。
但他更恨的是，他说得并非全错，他如今不就是靠着齐小花吗？没有齐小花和黑瞎子，恐怕谁都不会正眼看他。
可是他不甘心，他也不肯相信，凭什么李鹿这样的人能左右逢源，又凭什么余德义这样的人能坐上探长的位置而他就不能？
卫乘风离开了余德义的办公室，麻木地开始一天的工作，一整天下来，不过就是处理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纠纷。
太可笑了，他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可笑过，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当一个小小的巡捕就能让人满足的？
照如今这副发展态势，他和棚户区这些人迟早会不明不白地被人支配来支配去，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他才能不被人呼来喝去，才能回报齐小花给予他的温暖。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时常下意识想和齐小花说点什么，但总是没有机会。
虽然暂时住在齐府，但卫乘风每天需要去巡捕房，齐小花也要去医院报到，偶尔两人都空闲的时间，卫乘风也很难和齐小花单独相处太久。
卫乘风不知道齐小花在忙什么，只知道她莫名开始很关心黑瞎子，每天都会给他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黑瞎子则像被冒犯了的猫一样，跑得远远的，已经连着好多天不回家，找了几个练家子每天晚上继续陪着卫乘风对练。
卫乘风好像已经快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在某个寻常的清晨，他穿上制服走在赶往巡捕房的路上，回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依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齐小花和黑瞎子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以后，原本平淡又有些压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颜色，但万术大赛结束后，生活回归原点，一切好像又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
卫乘风走进巡捕房前，垂下眼看了看手中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压下心中隐隐约约的烦闷笑了笑。
是齐小花早上出门前塞给他的礼物，他还没舍得拆。
看着重新恢复正常秩序、不再时不时就发生混乱争抢的上海，卫乘风才意识到万术大赛真的已然结束。
倒也多亏了这场游戏般的豪赌，卫乘风得知了新闸路的棚户区如今在谁的掌握中，不知何时还要被他拿出来当一个不重要的玩意投掷出去。
“何致鸿。”
卫乘风轻念这个离他好像还很远的名字，他这些日子很努力想要去了解这个人，但还是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只知道他的势力遍布地产、军火、外贸各个方面，上海滩有很多人都怕他。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比之前一团迷糊要好，多少也算有了目标。
等等，齐小花送他的东西到哪去了？
卫乘风被一个猛地撞击，突然回过神来，却发现手中的礼盒不见了，他赶紧看向撞自己的人，发现是熟悉的面孔——李鹿。
李鹿把卫乘风一路小心捧着还没有拆开的礼物当众打开，在巡捕房众人面前好似巡回演出一般游走：“快来看呐，卫巡捕带好东西来啦！”
“还给我！”
李鹿当然不会听，他径自去拆那盒子：“哟，还不让人看？我们看一眼又不会看坏！看这宝贝的样子，是齐大小姐送的吧？”
卫乘风紧盯着李鹿的手，又怕争抢把里面的东西摔了，暂且忍下怒气：“你想干什么？”
李鹿跑远了几步，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没见过这大户人家的东西，想见识见识罢了。你看你现在，估计是想开了，继续跟齐小姐甜甜蜜蜜的，多好，把人家大小姐哄开心了，就能拿到我们这些小虾米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
“……”卫乘风不想跟这种人再解释些什么，想要伸手去夺，却被李鹿躲了开。
“急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前几天不是还想当探长吗？探长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吗？我说，现在齐大小姐看上你，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想什么探长，不如一门心思把人抓在手里，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跟你没有关系，把东西还给我。”
李鹿对卫乘风突然有人撑腰转正的事很不满，这些天一直在寻他的短，此刻抓住机会就不想放过，继续不依不饶嘲讽道：“听说你还想找探长调人去抓一个洋人？真是异想天开，调人是队长才有的权力，你算什么？”
卫乘风放在身侧的拳暗暗握紧，这是第二次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安分一点？
怎么办，他真的、真的，很想杀了他。
卫乘风定定地盯着眼前不停张牙舞爪的人，下意识抿了抿发涩的唇，他好像有些不正常了，是因为已经杀过人了吗……
最终，卫乘风还是没有忍住，抓住机会上前抢回齐小花的礼物以后眼疾手快地卸了李鹿一条胳膊，又狠狠踢了一脚他的膝盖内侧，然后抽出刀附身抵上了眼前这个惹人厌烦的家伙的额头：“你再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李鹿终于安静了下来。
卫乘风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乎这样的人，但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去在意那些话，在把李鹿放倒之后，脑子里全是杂乱的嗡鸣声，也无心关注他是什么时候被人扶走的。
所幸，这次动手之后，李鹿一整天都没有再敢来烦他。
果然黑瞎子说得对，有的人没必要动嘴。
虽然过了这么些天的平淡日子，但卫乘风没有放下心中变强的迫切念头，他一直在思索门路。
但他没想到，今天会有人自己送上门，临近下班的时候，不知是谁悄悄把一封信件放在了他的桌上，没有留下署名，末端只留有一个地址。
卫乘风粗粗略过了满纸的客套话，只把一句话放在了心上【事成可助你登上探长之位】
这个人为什么会找上他？卫乘风闭目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只想到了一个理由。
卫乘风一开始参加万术大赛只是为了拿到奖金给阿奶治病，他险些忘了，历年的万术大赛其实是为了选拔上海最杰出的青年，过去每一年的冠军都会备受瞩目，在大赛结束后得到各方拉拢。
只是他这次虽然获胜，却多少有些奇异，毕竟以前从没有大赛第一轮就淘汰得只剩一个人的先例，明眼人都能看出里面有鬼，原以为自己不会怎么被看重，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不论如何，既然有机会，他都想试一试，卫乘风交班后，循着信上留下的一处公寓房间号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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