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送斜阳,天色仿佛是一瞬间暗下来的,云蒸霞蔚的天幕转瞬间被稠黑碾碎、吞噬。
幽昏的夜色下,群山被雨雾笼罩,看不清棱角。
雨噼里啪啦打下来,瞬息就变得很大。
贺燕袇不耐地“啧”了声,把书顶在头上,快步跑进不远处的山神庙。
庙里已经有人了,看样子也是书院的学生,应该是先他一步进来避雨的。
那个青年侧身对着门口,面前生起一堆火。火光葳蕤,火星子时不时在空中炸开。
贺燕袇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不过他很想过去一起烤火。
突如其来的雨让他身上全湿了,衣服黏黏腻腻贴在皮肤上,另贺燕袇感觉很不适。
他站在门口,雷电也来的汹涌,在庙宇两侧茂盛的竹林映衬下,青绿色的院服显得贺燕袇犹如竹林里冒出来的艳鬼。
“这位兄台,打扰了。雨下的太大,我进来避会雨。”
清肃的话音传来,雨声太大,那青年好像在明确听到人声时才知道有人进来了。
他侧过头,深邃优越的五官暴露在贺燕袇眼中,明亮的火光把青年影子拉得很长。
“贺燕袇?”青年状似疑问的语气,其实已经确定来人是谁。青年殷勤招手,飞扬的眉梢眼角展现出他的好心情。
他语气跳跃:“快过来烤火,你身上都湿透了。”
夏日那点布料在青年眼里什么都不是,被雨水一淋,他能看到贺燕袇瘦削的腰身,行迹不甚明显的肌肉线条,长且直的双腿。
电闪雷鸣间,他甚至能看到贺燕袇瓷白面容中那颗点缀在下巴的红色小痣。青年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很大的弧度。
“你认识我?”贺燕袇挑眉,甩甩书上过多的水,慢步走过去。
青年认识他其实并不奇怪,贺燕袇的外貌在人群中过于突出,白色的毛发很难被忽视。
走近后青年笑得更大了。他指着自己,火光中瞳孔透出隐秘的金色。
“我叫金时岁,新来的,你不认识我。”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忽然抓住贺燕袇的手臂,面带笑容的青年拉着他。
“枕山,把衣服脱了晾着吧。”金时岁好像没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对陌生人来说有些超过,他笑着,“这么叫你可以吗?我听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
枕山是贺燕袇的字。
贺燕袇感受到手腕上突兀的温度,浅浅蹙了下眉,收回自己的手。
“可以。”
好冷淡啊,枕山。
金时岁收敛了点笑意,浓墨重彩的五官很有侵略性。他那么望着贺燕袇,贺燕袇本觉得在同性面前脱衣服没什么,在金时岁的目光下,贺燕袇也觉得有什么了。
贺燕袇抿唇,走到神像后面把外面的衣服脱下,仅着亵衣。
在贺燕袇脱衣服的时候,金时岁搬了个架子放到火堆边,仰着脖子朝里面喊:“枕山,快把衣服拿来烤着。”
贺燕袇没应声,他抱着衣服走过去,先把滴水的衣服铺在架子上,然后整个人湿漉漉坐在金时岁对面。
“多谢兄台。”
金时岁端详着他,不言不语。
贺燕袇以为两人的话题就此结束,于是忽视金时岁的视线,专心烤火。
大雨有下一整夜的架势,明天一早还要帮院长抄书......贺燕袇心里有些厌烦。
这样的境况太糟糕了。
他是贺家养子,拿到公司继承权不容易。
贺燕炘是假少爷,但前二十多年都被当做真少爷养大,和贺家人感情深厚。
贺燕涟是真少爷,天赋卓绝,贺父去排名第一的高校做演讲时发现的,很受老爷子老夫人喜欢。
所有人都以为贺家未来的继承人会在这两人中角逐出,没人想到贺燕袇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其实也不算最后的胜利者,因为贺燕袇没彻底掌权就被算计进小世界了。
或许是为了报复贺燕袇的所作所为,系统仅在进入小世界时出现了会,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
贺燕袇摸索后发现自己是个孤儿,书院院长心善,叫他帮忙抄抄书,就当抵了学费。
雨一直下,他不确定自己明早是否能准时到书院了。
察觉到贺燕袇的心不在焉,金时岁微微眯起眼,打量的目光从贺燕袇的发丝扫到仅着罗袜的双足。
“枕山在想什么,要不要靠过来点?”
贺燕袇侧头一脸古怪地看他,金时岁和善的笑,“我的衣服都是干的,你靠过来会更暖和些。”
他的体温比寻常人高,靠近他会很舒服的。
金时岁诱惑着贺燕袇。
贺燕袇把头转回去,白日里束的很整齐的发丝垂落几缕在他脸侧,白色的发丝轻轻飘动。
“多谢兄台好意——”
话音未落,金时岁已经挪了过来。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一边说着,金时岁一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了披在贺燕袇身上。“天冷,生病了不好。”
贺燕袇愈发觉得怪异,他握住金时岁的手,不让他落到自己肩膀上。
见他实在警惕,金时岁把外袍放到贺燕袇怀中,笑道:“枕山想要自己来吗?”
贺燕袇看着怀里丝绸质地的外袍,默了默,“多谢兄台。”
还是没穿上。
贺燕袇看不见的角度,金时岁眉眼阴郁冷厉。
“哒哒哒——”
在金时岁做出下一个动作前,木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贺燕袇被声音吸引,看向门口。金时岁不悦的皱眉,顺着贺燕袇的视线望去。
一个青年披着蓑衣,脚踩木屐,拄杖停在门口。
歘啦——
闪电划破天际,身穿蓑衣的青年逆光而立,看得出样貌出众。
“两位,兄台?我可以进来避一避雨吗?”
贺燕袇观他周身气度不像凡人,蹙了下眉没说什么,转脸看向金时岁。
金时岁犹疑片刻,瞟了又瞟来人身后,开口道:“天公不作美,相逢即有缘。兄台进来吧。”
青年朝他们点头道谢,先将身上的避雨用具脱下才走到火堆旁坐下。
“我姓李名炎,无字,家里行三。两位兄台不嫌弃的话可称我一声三郎。”
火光里,李炎的样貌全然暴露在贺燕袇眼中。
确实仪表不俗,样貌出众。
微微蜷曲的头发配合硬朗英挺的五官,效果出奇的好。
贺燕袇友好地点了下头,随口称呼他一声“三郎”,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
金时岁抿了下唇,想了想,不怎么情愿的为李炎引见贺燕袇。
“三郎,这位是贺燕袇,贺枕山。我们同在冠和书院。”
听到这个介绍,贺燕袇抬眸,意味很明显。
“你们认识?”
“是啊,我们认识。”李炎轻笑,挑着眉头看向金时岁。他翻手烤火,骨节分明,经脉显眼。“表哥先我两天到书院,我明日才报道。在门口时没认出表兄,表兄也没认出我,就有意作怪一下。”
“你们不怎么像。”贺燕袇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气氛微妙。
“是不怎么像。”金时岁又靠近贺燕袇些,衣袍沾上贺燕袇。“家中长辈是从中原过来的,姨妈那时尚未成亲,到这边后才定下姨父。”
李炎目光有如实质般粘在贺燕袇身上,看金时岁和贺燕袇坐的近,不由坐到贺燕袇另一侧。
“枕山是白子?看样子也是中原来的吧,不像朱紫国人。”
李炎的目光让贺燕袇很不舒服,他穿上金时岁的外袍。
“应该是吧,我不知道。家中长辈早早就去了,我吃百家饭长大的。”
“抱歉,我不知道。”
李炎面上带了点歉意,目光还是那么具有侵略性。
金时岁深吸口气,替李炎道歉。
“三郎直言直语惯了,并非有意冒犯,枕山勿怪。”
贺燕袇忍了忍,倒不只是因为李炎冒犯的目光。
他眉心出现细小的褶皱,回道:“无妨。”
贺燕袇想,他不应该进来避雨,或许冒雨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炎似乎没察觉贺燕袇的不悦,笑脸盈盈凑到贺燕袇面前。
“你很漂亮,那边是你的衣服?看上去不怎么好,要我资助你读书吗?”
跳跃的话题和凝视的目光令贺燕袇眉头紧蹙,“兄台说笑了。”
李炎毫无知觉一般试图搂上贺燕袇肩膀,贺燕袇猛地拉住李炎伸过来的手,死死捏住。
“三郎,随便摸别人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音色清透冷肃,语气平缓,清清冷冷得仿佛说的不是这么尖锐的话语。
李炎感受到手腕传来的疼痛,要是普通人,手腕应该骨折了。
他脑袋往后一扬,混不吝地大笑:“贺枕山,你弄疼我了。”
金时岁眼角抽搐,遏制不住的冲动让他动手把两人分开。
“三郎,别太过分。”
金时岁面带警告,捏了捏李炎的手腕,确定骨折了才放下。
面对金时岁李炎就没那么多耐心了,他横了李炎一眼,别过头。
“知道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哗啦倾斜已经是半个时辰前的事。
贺燕袇不在意那兄弟两在想什么,他看向门外,好像快停了。
雨停了他就走。
静寂片刻,金时岁意欲捕捉贺燕袇的情绪,却发现他又是刚进来那副冷淡平和的模样。若不是李炎方才惹恼了他,他也不会动手。
“今夜雨不会停了,枕山要不先休息吧?”
贺燕袇垂下眼睫:“会停的吧,这不是小了吗?”
听他们说的话,李炎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实,视线清明容易造成误解。
“要下一整夜的雨,枕山还是快睡吧。”
兄弟两异常肯定的态度让贺燕袇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他唇角绷紧,双手用了点力交叉在一起,骨节突起。
夜雨,荒郊野岭,破旧山神庙......贺燕袇低头盯着火堆,没控制住无声笑了下,唇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再等会吧。”
开新文啦[竖耳兔头],无存稿,存不住,应该隔日更,欢迎宝宝们光临[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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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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