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屋梁,房檐滴滴答答在阳光洒落前把雨水撒向大地。黑云散去后天幕星星点点,月亮的光晕格外柔和。
雨确实没停,贺燕袇随便应付一晚。
至于另外两个人,贺燕袇起床的动作轻忽,像一只灵巧的猫,离开时回身还刻意看了眼那对睡姿异常端正的表兄弟......他们应该没睡。
贺燕袇皱着眉边走边整理衣服。
家中清贫,衣服用料自然不会太好,被火烤了一晚上皱皱巴巴的。
山神庙旁边有条小溪,天色尚早,贺燕袇决定先去那洗漱一番再去书院。
他离开后,火堆边的两人不约而同睁开眼,两双异瞳在暗处发光。
雾色缭绕,冷气森然,葱郁的植被在夜色中仿佛隐藏了瘦长鬼影。
贺燕袇耸了下肩膀,心中一凛。
他进的是名著衍生区,本次降落地坐标为西牛贺洲,朱紫国。
还算安全的降落地点,起码不乱吃人不是吗?
贺燕袇长长舒了口气,月色清凌凌的披在他发梢、肩臂,像外面罩了层糯白纱衣。
回想项目书上见过的各式各样魔改作品,贺燕袇复又叹息,希望这个衍生世界不要太过分,他很不想乱七八糟的死掉。
没走多远就到溪边,天色将明未明,贺燕袇半蹲下身,伸手感受水温。
下过雨,又是大清早的,即使是夏天水也很凉。
贺燕袇撩起衣袖,双手入水——唰地一声,一支黄金箭直直插在地上!
若不是躲闪及时,贺燕袇就是箭下亡魂。
“谁!”
贺燕袇大惊,下意识喊出声便觉不该。他迅速起身,余光看到箭矢,没毒,金子做的。
贺燕袇做下决断,拔了黄金箭快速躲到林子里。
他背靠大树,心跳有些过速。马蹄踩踏植被和人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入耳中,贺燕袇垂眸盯着手里那支箭矢,是来打猎的?
能以黄金当材料做箭的人非富即贵,这又是皇城边......应该是来游玩的富贵子弟。
贺燕袇握紧箭矢,有了这东西,他后面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在这条路上往返多年,贺燕袇对这片很熟悉,他在那群人过来之前离开了。
书院里有贺燕袇休憩的地方,有时他抄书抄的太晚就会在书院歇一晚。昨天天气变化突然,若再早些下雨,贺燕袇就不会回去了。
他把黄金箭藏在书院外,在所有人到来之前洗漱换衣,把院长要的书抄好。
本也不剩多少了,今早只是来收个尾。
院长姓公孙,名百里,出身朱紫国望族。
公孙百里家中不简单,走关系从皇宫里借来不少孤本,陆陆续续借,陆陆续续还,贺燕袇也陆陆续续抄了几年。
这是最后一批,院长承诺抄完这些书就免了他在院中所有费用。
公孙百里到时贺燕袇已经把书放好了。贺燕袇昨晚没睡好,这会枕在桌边小憩。
看着那两摞书,公孙百里摸着胡子欣慰地笑。
他坐到贺燕袇对面,轻轻拍了拍贺燕袇的肩,把贺燕袇叫醒。
“枕山呐,你今年要参加会试了吧。”
贺燕袇迷蒙抬眼,不怎么清醒。
“院长,您来了?”
“嗯。”公孙百里端坐着,看了会贺燕袇,突然问:“枕山还没议亲吧?不妨在会试前先定下亲事?”
贺燕袇一怔,起身退到一边,拱手羞愧道:“院长,学生身无长物,不是良人,实是不敢拖累佳人。”
公孙百里有一女儿,只比贺燕袇小一岁。公孙百里疼爱女儿,想着为女儿某一贤婿。
年前他就同贺燕袇隐晦提过此事,贺燕袇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就一直装傻。
“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公孙百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也不责怪他,心里只叹两个孩子没缘分。
有缘无分吧。
公孙百里仰天轻叹,片刻后缓缓道:“枕山若不嫌弃,可愿认我做义父?我只有一女儿,来日去了,也不知谁能护着她。”
公孙家家大势大,死了一个公孙百里还有无数多的公孙百里,哪用得着一个外姓护着公孙家的女儿。
贺燕袇清楚,这不过是公孙百里的托词罢了。
公孙百里待他一向无话可说,贺燕袇不再推辞,他朝公孙百里行跪拜大礼:“院长之恩,枕山此生无还尽之日矣!”
公孙百里扶住贺燕袇手臂呵呵笑,美髯飘然。
“走吧,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等晚间回去了我找人挑个好日子,等办了仪式你就是我义子了。”
今日书院里办雅集,师生同庆,白日聚在后山饮酒作诗,晚间在书院门口逛跳蚤集市。
贺燕袇瞧公孙百里兴致盎然,表情有些凝固,但又不想扰了公孙百里的兴致。
公孙百里看贺燕袇似犹疑不定,刚欲询问贺燕袇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青年躬了下身:“是,院长。”
说是雅集,其实学生间都存了斗才的意思。依往年看,这时候会有宫里贵人暗中探访,若表现不错,一日之内飞黄腾达并非臆想。
正是春日,桃蹊柳陌,渟膏湛碧,春光无限好。公孙百里带贺燕袇穿梭在人群中,金齑玉脍、才子佳人、美景好酒,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他身边的青年夺人眼球。
青年异于常人的外貌特征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绿衣白发不似凡人,倒有春神之感。
溪流边岩石上的学生们都盯着他们看,等他们行至眼前就和公孙百里打招呼,目光却在贺燕袇身上流连。
他们想邀贺燕袇一同游玩,然顾及他身旁的院长,只能先观望。
公孙百里将一切纳入眼中,他摸着胡子了然大笑,“去吧,你们年轻人玩去。”
今日有贵人来,公孙百里存了让贺燕袇出名的心。
看其他人迫不及待想和贺燕袇比试,公孙百里欣然推动。
贺燕袇点了下头,顺势走进人群。身穿轻薄春衫,头带花冠的青年们簇拥着贺燕袇,不过眨眼的功夫贺燕袇就被挤到人群中央。
浮白载笔,贺燕袇在纸上写下诗篇,众人争相传看,很是热闹。
李炎和金时岁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喧嚣中他们靠近贺燕袇,把优胜者的花冠戴到他头上。
贺燕袇愣了下,摸着花冠古怪地睨了他们一眼,取下花冠拿在手上。
贵人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男人一身沉闷肃重的玄色衣袍,衣领袖口袍脚处用金线细细绣了牡丹花样。他身量高,体魄精壮,眉眼间带着上位者的从容倦色,从山上小亭下来时,竟没一人敢说话。
一时间此处山坳就静了下来,公孙百里从人群避让的空地穿过,跪到玄衣男人身前:“参见陛下。”
陛下!
贺燕袇心情复杂地跪在人群中,李炎似是嗤笑了声,贺燕袇余光扫去却没发现异常。
公孙百里没听见男人向往常一样叫他起身,心下一沉,正想请罪就见男人朝他伸出手。公孙百里一怔,将手中贺燕袇的诗篇呈上去。
男人叹咏道:“确实是好诗。”
他折了两折,把纸收好。
“都起来吧,不必拘谨。”男人,或者应该叫他晟帝。贺燕袇听着晟帝脚步声渐近,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眼前,晟帝弯腰握住贺燕袇手臂:“贺枕山?”
晟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贺燕袇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捏了两下:“再过几月就是春闱,朕希望到时能看见你。”
在艳羡的目光中,晟帝挥挥衣袖,在公孙百里的伴驾下离开。
公孙百里起身后扯了把贺燕袇,叫他跟上。贺燕袇抿了下唇,唇上血色更盛。
晟帝少时登基,现已年逾三十,多年掌权经历让他气势逼人。
他走在最前面,公孙百里在他身后为他介绍书院情况,贺燕袇垂头跟着公孙百里。再往后,内侍和侍卫们都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贺燕袇时不时就着公孙百里抛出的话题答上几句,晟帝似乎真的很欣赏他,目光总是往他那边去,公孙百里也因此常叫贺燕袇说话。
因为自己的外貌,贺燕袇对旁人的目光很敏感,他能感觉到晟帝眼中别样的情绪。贺燕袇握了下手,好像太过了。
晟帝公务繁忙,并未久留,大约一个时辰后就离开了。
公孙百里携贺燕袇恭送圣驾,晟帝临走前把身上带的玉佩摘下,亲手系到贺燕袇腰间,意味深长道:“卿可别叫朕失望。”
晟帝走后,公孙百里望着贺燕袇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今日是害了你还是送你上青云了。”
他亦想不到三十多年不沾情爱的晟帝今日会作出这番行为,公孙百里想了想,又道:“枕山,我恐怕护不住你。若殿试后你还愿认我做义父,我公孙百里必然全心待你。”
若到不了殿试或进了不朝堂,那他也没办法了。
贺燕袇垂下眼睫,眸色阴郁:“承蒙院长厚爱,这也不是院长能左右的。”
“你,唉,”公孙百里拍着贺燕袇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我不会看你走到那一步的。”
凝视公孙百里的背影,贺燕袇想,这算是承诺还是威胁?
不过不重要了,贺燕袇面无表情回到家中,系统回来了。
“大人大人,我错了大人!”
049是名著衍生区总系统,和贺燕袇接触较多,知道贺燕袇脾气差。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049心里咒了他们一百遍,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
“别废话,直接说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贺燕袇心情不佳,没兴趣体谅049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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