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李莲花等三人这半个月来也在翘首以盼一个消息。
“有了有了!”苏小慵风风火火地跑进他们落脚的酒楼,手里挥舞着一份信件,“我爷爷来信了!”
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席间,得意地向几人道:“这世上就没有万人册查不到的东西!我爷爷说了,江湖上关于黄泉府主连泉的消息真真假假,可经过交叉对比,最终这些消息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她掏出一张写着“长安府疆域图”为抬头的舆图,指着其边缘的一个小点道,“就是这,石寿村。”
“别看这村庄不起眼,它可是产一种名为‘柔肠玉酿’的名物,传说喝了可以大涨内力,许多武林中人都慕名而去。”
“柔肠玉酿,好似听过这个名头。难道这黄泉府主也是奔着这佳酿而去?”李莲花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我爷爷打听过,这黄泉府主曾受过很重的内伤,他想借柔肠玉酿恢复内力也很合理。只是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江河改道,这舆图也不准了,我也只能查到这为止了。”苏小慵不无遗憾。
“已经很好了!接下来我们就亲身去一探虚实!”方多病等了这些时日,差点没闷出霉来,一听之下恨不得立刻飞到这个石寿村去。
“哎,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吗?”苏小慵的俏目扑闪扑闪的,真像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三位男士吓得齐刷刷狂摇头——谁知道石寿村是什么境况,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如何给万人册和关河梦交代。
“好啦,开玩笑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既幸不辱命,我这就要回金陵了。”苏小慵来去如风,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是临走之前,她方想起些什么,特意对李莲花说道,“差点忘了,我义兄有句话带给你。”
“他说,‘节劳珍摄,毋负苦心。’”
李莲花一愣,苏小慵已爽利一笑,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关河梦打的什么哑谜?为什么他让你节劳珍摄,又不要你辜负谁的苦心?”方多病听得一头雾水,走上前问李莲花道。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李莲花白了好奇的大少爷一眼,撇开话题,“收拾收拾,咱们走马长安!”
三人当日告别临安帝都,驾着莲花楼房车,不停歇地沿着官道一路北上,期间又是半月有余,于十月上旬到达了长安近郊。
“秋风生渭水,叶落满长安。我也有十多年没来过西京了。”李莲花看着远处深秋高阳普照下的巍峨城墙,不禁喟叹。
“有言道’长安居,大不易’,你这一个半吊子江湖郎中来这讨生活,岂不是自找苦吃?”方多病玩笑道,“该不会是来打亲戚的秋风吧。”
“是是是,方大少爷洞若观火。”打劫那个明面上是个富家翁,暗地里却做了采花大盗的家伙的家产也算是“打秋风”吧。
两人正插科打诨着,身下的房车却猛地掉了个方向,巨大惯性差点没把两人甩飞到墙角,要不是李莲花反应快,一桌子的零零碎碎早就落了一地。稳住身子后,方多病怒目视向位于驾驶位的男人。
“阿飞,你到底会不会驾车?!一会慢一会快就算了,这一路上但凡遇到个坑,拐到棵树,你都恨不得把车开到天上去!”
笛飞声懒理大少爷的满腹埋怨,只冷然地指向马车转向方向上的一块界碑:“你们看。”
“菊花山到了。”
菊花山,秦岭东段上的一座小型山峰,其主体地质结构由花岗岩组成,经过经年的地壳运动和气候水文的变迁,逐渐形成了独特的黄土台塬地貌。其阶梯状地貌沿着峰体从上往下堆叠延伸,远远望去整座山体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又因其山麓周围长了满坡的野菊,因此被叫了个“菊花山”的名字。而石寿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根据舆图的记载,正是依山临水建于菊花山下。
可李莲花他们照着舆图,围着山脚起码绕了不知道多少圈了,硬是连条分岔的小路都没找到。
“怎么回事,这石寿村真那么神秘吗?”方多病都服气了,“难道是缘分未到,入不得山门?”
“缘分到没到我不知道,你带着我们迷了路是肯定的。”笛飞声是一点情面不留,而被拆穿的方大少爷也气得几乎拔剑相向。
又兜了许久,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线索,三人疲累之余更有些泄了气。
“不行了,我得去洗把脸。”方多病朝其余二人摆摆手,踉踉跄跄走向那清凌凌的湖边走去。这菊花山下的湖也有个听着颇了不得的名字,称“八荒混元湖”,只实际看上去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啊!这是什么!”想不到刚靠近水边,他就被水里的东西惊得跳了起来,“好多死人骨头!”李、笛二人对视一眼,即刻凑到他身边去。
方多病慌里慌张地拉住李莲花的手,眼睛死死闭上:“这又是鬼打墙又是满地骷髅头的……臭莲花,你不是天天看佛经嘛,立刻马上赶紧念上几句啊!”
李莲花乍一眼之下确也被吓了一跳,只是当他再看细些,发现这所谓“骷髅头”原来是对岸一些怪模怪样的山石的倒影。
“好了好了,不过是影子而已,你——”他话还没说完,两声凄厉的鹰啸便在半空中爆发了。
小青和一只不知哪来的硕大秃鹫凌空缠斗在一起,毛羽乱飞,爪爪见血。李莲花眉头一皱,正欲相助,却听得背后远远传来多而杂乱的脚步声。
雪公、血婆带着为数不少的教众,来势汹汹地沿着湖岸压了过来,人人兵刃出鞘,凶相毕露,相比之下,这方的三人则显得势单力薄。
方多病因迷路已又热又累,又被眼前怪景惊吓了一番,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他叉腰挑衅道:“什么人啊,是来伺候本少爷洗脸的?”
雪公阴恻恻地回道:“自然是取你性命的人。”
他一声令下,血婆以及一众喽啰当即一拥而上,与三人混战——准确而言是两人,李莲花左支右绌地躲避攻击,不会武功的人设保持得是稳稳当当的。
另一边,打烦了的笛飞声已经不满足于一刀一个这种低效的杀伤方法,他悄然运足内劲灌注手上,先是示弱假装不敌,当引得敌方齐攻上来之时,出其不意一掌推出,刚猛浩荡如狂风的掌力便摧枯拉朽般的将来犯众人轰飞。
“这是,悲风白杨?你是盟主?!”首当其冲的雪公却不先关注自己的伤势,只难以置信地望着笛飞声。而笛飞声也在对方喊出“盟主”二字之时,感受到脑子里巨大的信息冲击,混乱中一把掐住雪公的脖子。
坏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李莲花暗道一声不好。恰在此时,急于在笛飞声手下救出雪公的血婆扔出的几枚雷火弹,给了他破局的机会。
“走!”他两手分别抓住方多病和抱头呻吟的笛飞声,纵身跳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
夜幕四合时,八荒混元湖的周边早已恢复了静谧安宁,除了出来夜间活动的小动物外,根本无——
越来越响的哒哒马蹄声突兀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再随着一声高亢的嘶鸣,那些觅食的动物四散奔逃,一人一马闯入了这片湖区。
界石之前,同样遇到失去目的地问题的莫辛也围着周边山路兜了好几圈,直到天黑了都找不到进村的路。她看着密不透风的山林,一时也没了方向,只得先在原地驻了马。
她正打算捡些柴禾升起篝火,在湖边对付一夜,却很快便发现了湖边乱石滩上的还未完全干透的斑斑血迹。
是人血!怪不得刚才那些动物都异常活跃,原来是为了这一口意外之羹。
这平整又面水的地势在莫辛眼里顿时从优点瞬间变成了坏处,她警惕地往四周看去,越发觉得此地危机四伏不宜久留。
可是该往哪里去呢?
莫辛脑子里忽然想起,她在女宅发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之时问的那句话:“漫山红与世隔绝,笛飞声到底怎么找到我们这来的?”
“该说不说,老笛的天赋不如你我,但他能达到今天这样的武学高度,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李莲花却先绕了个圈子。
“当你分不清哪条路正确的时候,那就把所有的选项都不厌其烦地试一次,然后排除其中错误的选择。这算不上一个顶好的办法,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个办法呢?”
他当时随口一句感叹,到了今天居然成了一个关键提示。莫辛想道,这血迹都集中在湖岸上,别处并无见到,那大概是打斗完都上了船?那对岸就有可能是他们的上岸地。
莫辛望了望对面临湖而起,白日里看着豪不出奇的山陵,丹田聚气,然后自岸边一跃而出,期间先掠过平静的湖面,到达对岸后又马上沿着青山那陡峭岩体一路快速向上攀援,直至月上中天的时刻,她也刚好到达了山崖顶。
崖顶是一片广阔的平台,其上有密林,更远处可见层层更高的山岳。此时月色明亮澄澈,她站在崖边俯视山下,整个湖面仿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出粼粼的清光,景色绝美。只她想着还多的是要查看之处,不能盘桓贪看,于是便狠下心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去。可走了约半刻钟,她的脚步突然停住了——林子远处出现了一道非常清晰的边界线,原来这平台看着是和背后的更高的山岳直接相连,实则中间相隔了一个巨大的裂谷。
明白自己应该是发现了隐藏空间的莫辛赶紧跑到林子边,从上往下看去。虽夜色深沉,但一间间依着山谷弧度建起的房屋,还有依稀可见的规整农田、人工水塘等生活设施,昭示着这就是一个有人烟的小村庄。
“石寿村。”她低低但兴奋地在嘴里复述着,迫不及待地跃下山崖。
半月前,莫辛在苦候中等到了乌老大的回信,信中指出,吴领军在失踪前,曾在长安城内多次向人打听一个叫名做“石寿村”的地方,而这石寿村则恰恰正是之前他表现过浓郁兴趣的柔肠玉酿的产地。
到达谷底后,她沿着主道一路往村中心走去,只是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村中虽屋舍俨然,但入夜了居然一点灯火都没有,也没有鸡啼狗吠等自然之声。若说此地穷苦也得通勉强解释,可这里曾经吸引了数不清的武人来品尝佳酿,产生的经济效益应该不致于让村民点蜡畜牧都负担不起。况且,道旁的村屋内被刻意压低的呼吸声、脚步声甚至是被捂着嘴的童声,却又如何说呢?
得先找到落脚处才行,莫辛想道。她不死心地找了几圈,终于在一个掉了半边的小路牌上发现了村中客栈的指引。
客栈正在石寿村的中心位置,虽然现如今的破落程度和刘如京的鬼客栈相比也不遑多让,但莫辛从高高的迎客幡、厚实的基台和精致的装潢仍可窥见其当年的豪华气派。此时夜已颇深,即便这客栈看着大约也不会有人接待,可有瓦遮头总比风餐露宿强,要是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找到床铺被褥什么的。想及此,她怀着希望大步走进了进去。
岂知一进门,她便被里面的场景给惊住了。
客栈大堂里,各种桌椅杂物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门户楼梯柱子等内饰也是损的损毁的毁,空气中满是混杂了腐臭和发霉的异味,活像曾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似的。更诡异的是,这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凌乱不堪,唯独一样规整有条——就是从屋顶上垂挂下来密密麻麻的写满奇怪字符的竹制牌子。
忽然,一丝非常非常轻微,而且即刻消逝了的声响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客栈里某处窥视着她。
紧接着,那么东西不再掩饰自己,先轻巧地从高处落于地面,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她的背后靠近。
她能感觉到一种类似极强的猎食动物的气息在向自己迫近。可她没有浪费时间转过头去察看,而是装作没有听到还在翻看竹牌,同时绷紧全身的肌肉。
那东西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了。
她猛然折过身,将真力满蓄的一掌轰向对方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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