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叶孤城一句话吓得祝向云收了剑,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确定她和叶孤城之间的距离肉眼可见的安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剑客总会遇到不少麻烦,但最大的麻烦还是来自另一个剑客。
若是遇上好战的剑客,不死也要脱层皮,可对方若是西门吹雪或者叶孤城,只要你敢握剑,打得过尚有一线生机,要是打不过,只怕晚些已经在黄泉路上和孟婆唠上了。
祝向云只恨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不然她定要狠狠地抽那时的自己一巴掌,明知叶孤城是江湖有名的“剑痴”,居然胆子大到当着他的面提出比剑?
她可真的太有出息了。
祝向云忍不住为自己鼓掌,至于打不打得过,现在的叶孤城肯定打不过她。
谁让叶孤城摊上了一个好徒弟,不仅和当朝皇帝长得十分相似,又流着同样的皇室血脉,没有人不会对那个宝座不感兴趣,上一任老皇帝就给自己的子孙开了一个好头,让人人都以为自己可以是李世民的玄武之变。
祝向云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比上一场?”
她的确是个剑客,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逼着她拔剑。
“西门吹雪。”似乎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叶孤城又补了一句,“江湖传闻,西门吹雪见过你的剑后,回去大有所悟。”
祝向云握着自己的剑,西斜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将一捧纯粹的银光倾洒在剑客身上,她独立站在院落中,身影挺拔直立,脑后的发带无风自动。
剑刃被她用指节顶开一寸剑鞘,几不可闻的一声剑吟或许只是在场众人的错觉,却彻底令院子刮起了一阵狂风。
祝向云稳稳地站在风里,侧目瞥去,与西门吹雪比剑时的神情不同的是,她眼底写满了嘲弄,右手拔剑出鞘,斜指向下,长横的剑刃上映着孤寂黑夜里唯一的亮色。
“来,拔出你的剑。”她只说了一句话,但足以让在场除叶孤城之外的人身形倏然紧绷。
想要有所悟,她怎么可能拒绝他的要求。
叶孤城没有说话,但他的剑已经出鞘,剑气冲霄。
此战他已应。
只见祝向云剑尖微微上抬,方才还站在原地的人陡然提踵迫近,足边荡开一圈浮尘。
叶孤城神情一凛,脚下趋风而去,挡住迎面而来的长剑。
一时间剑光如银河倾泻撕裂沉寂的黑夜,在空气中肆意泼洒,爆发的剑刃切开凝滞的气流,金属碰撞间发出铮铮嗡鸣,得激起千层气浪,四周的草木也都被剑气刮得东倒西歪,更遑论站在院落里的几人,更是连退了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时不时还要被气浪波及,削掉一角衣料。
剑光起落,如万丈飞浪,刺耳的震声听得人寒毛直立,须臾间两人已拆了对方三十来招,二人剑法迅捷,全力相搏,双剑相击,震声未绝,但叶孤城已经明显落于下风。
眼见祝向云与叶孤城已拆到七十余招,且剑招越来越紧,叶孤城被迫不停躲闪,每每使出一剑皆被祝向云成功截下,好似她已经摸透叶孤城的出剑规律,只待最后一招,剑锋划过,所及之处空气瞬间被压缩,然后弹开,荡漾开一圈圈透明的气浪。
一截青丝落地,祝向云的剑已抵在叶孤城喉间,若她稍稍用力,锋利的剑刃便会割开他的喉咙,随着剑锋甩出成串的血珠,喷溅出更浓烈的鲜红,落在地面,最后渗进土里。
而叶孤城的剑则是被祝向云握在手里,她甚至连看也没看直接扔了出去,稳稳当当地插*进地里五寸有余。
谁也不知道祝向云究竟是如何夺走叶孤城的剑,他们只知道此一场比试,叶孤城败了,败在一个声名鹊起的年轻剑客手上。
她冷冷地看着叶孤城:“你输了。”
叶孤城脸颊上多了一道血痕,鬓边的碎发也少了一缕,他没有去看自己的剑,十分冷静:“我输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像是在这片岑寂无声的客栈外落下了一道惊雷,瞬间炸开。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
金九龄惊骇欲绝地看着她,右手默默搭上了自己腰间的剑。
花满楼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虽然看不见,但他那双灵敏的耳朵让他清楚听见,叶孤城输了的事实。
朱淮序一脸震惊地看着场上的两人,表情十分精彩。
楚留香屏息凝立在一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扇柄,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这样的剑,这样的人,已经和蝙蝠岛上的那一剑天差地别,何等恐怖的成长速度,何等令人惊恐的少年奇才。
只怕此事一传出去,江湖上骇然,世间便要多一位名声大噪的少年剑客。
十年,楚留香甚至觉得用不了十年,如今的她早已胜过西门吹雪,那柄名声大噪的帝道之剑,遇上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少年剑客。
或许正如她说过的话一样,她的剑很出名,但她只会比剑更有名。
他想,他们即将见证一个新的传奇诞生。
江湖不只是他们的江湖,也是少年人的江湖,满怀赤诚的年轻人在江湖上大放光彩。
叶孤城存了死志,他的剑败了,但输得也不算冤,此生能遇上这样一个对手,他死而无憾。
对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来说,值得他拔剑的对手,实在比高贵的朋友更难求。
叶孤城忽然笑了,笑得很心酸。
很早之前,他恨的人是西门吹雪,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既然有了叶孤城,为什么会多出一个西门吹雪?
也许西门吹雪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不愿踏出万梅山庄半步,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他和西门吹雪之间早就没了恨,他们都会败在这个剑客手下。
一个年轻且有着最令人羡慕的赤子之心的剑客,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注定了会输给这样的人。
她还年轻,但正是因为年轻就拥有了这么强悍的剑术,才令人畏惧,让他心酸。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是软弱的,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你以为我会杀了你?”祝向云的剑彻底划破了叶孤城的表层皮肤,但她力度掌握得很好,锋利的剑刃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叶孤城不愿看她:“我输了。”
言外之意仿佛是在劝诫她不要对一个败者多言。
祝向云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但她眼底只剩无尽的冰冷:“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值得我为他/她沾满血腥。我不会杀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每每拿起你的剑,午夜梦回间都能想起今夜,你不自量力挑衅于我,最后败在我的剑,而你的剑只能被我弃之如敝履,如同最不起眼的一件凡铁。”
她在生气,气这些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人,总会逼着她拔剑,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和想法,所以她对叶孤城也同样不留情面。
“一个失败的剑客,没资格在我面前持剑。”
祝向云闭上了眼,此刻她的理智正在爆发的边缘来回拉扯:“你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真的很讨厌,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想不想拔剑,什么时候拔剑,杀不杀人,那是我的自由,你们为什么非要干预我的人生呢?”
祝向云握着剑的手在不停发抖,她正在极力压下自己的愤怒。这群不必出手,只需要报出名头,便能引得男女老幼阵阵惊呼的人,凭什么插手她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剑已入鞘,赤霄剑原本是不需要剑鞘的,可她嫌赤色的剑刃行走江湖太过招人,她便央求她师父托人给她找来轻盈便捷的材料,整整打磨了四个月,才有了今日的剑鞘。
剑鞘是防止剑刃伤人,也是为了让她时刻保持清醒,这里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也是随时都能丢掉性命的时代,有人着绸衣玉冠,亦有初出茅庐却要顾忌着下一顿。
这是一个公平却又不那么公平的江湖,但不管是多么高贵的头颅,还是多么卑贱的剑,在鲜红的血溅出的那刻,都是那么快,那么让人胆寒。
直到自己的情绪尽数平复下来,她才后退一步,抱拳道:“承让。”
全然不提先前质问的话语,情绪收放自如,好似之前冷面骂人的不是她一样。
叶孤城思绪渐渐回笼,苍白的脸上多了一道醒目的血痕,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她身上,回之一礼:“是我受之有愧。”
祝向云对情绪的掌握很有分寸,但她眉宇间的冷冽并未完全褪去,她只需要站在那里,仿佛她就是那把孤绝的绝世名剑。
“客气。”她仿佛就是真的随口一说,除此之外,竟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
她是真的对这件事心存芥蒂。
12.
“吐蕃国鸠摩智,这厢有礼了。”听着这声音亲切谦和,彬彬有礼,众人均朝门口望去。
祝向云神情一言难尽,仍不失风度地回了一句:“大师远来,真是令我蓬荜生辉。”
可不蓬荜生辉吗?这货不是盯着段誉就是盯着她,也就是她当初瞎了眼,认为这个和尚是个好人。
这年头,在外闯荡的和尚能是什么好和尚?
真是前有变态无花,现有神经病鸠摩智。
未等鸠摩智开口,她就已先一步堵死了鸠摩智开口的机会:“麻烦有事请找官府,别找我,谢谢体谅底层人民。”
鸠摩智双手合十,良久,叹道:“我观施主与我佛有缘……”
祝向云又往后退了几步:“我只与马克思有缘。”
“马克思?”陆小凤已经不是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这名字不像是中原人啊?”
他也有几个外邦朋友,西域的葡萄酒也很醉人。
“陆小凤,这个玩笑不好笑。”祝向云突然严肃起来。
就连朱淮序都收起了脸上的笑,神情肃然。
陆小凤自知失言,连忙道歉:“抱歉。”
“小僧见过几位施主。”鸠摩智好似这才发现她身后的几人。
“见过大师。”众人齐声道了一句。
鸠摩智不欲与他们多言,他可没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小僧此番前来中原,原本是准备将那六脉神剑的剑谱烧给慕容兄,却不料白走一趟,好在小僧遇到了施主,方知……”
“不处。”祝向云冷脸再次打断了鸠摩智的话。
朱淮序则是一脸震惊:“这年头出家人都这么直白吗?”
鸠摩智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喉间,沉默一秒,他感觉他的佛正在不远处盯着他,笑得很勉强:“小僧并无此意。”
祝向云回答地很果断:“那也不处。”
叶孤城默默拔出了自己的剑,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热闹。
年轻的剑客有着举世无双的剑术,却不怎么会处理麻烦。
鸠摩智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就消失了,很是由衷地问道:“祝姑娘,你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是个和尚啊!虽然是个有头发的和尚,哪里像是想和她在一起的样子?
哦,他忘了,那个姓祝的疯子还在星宿海折磨丁春秋,应该是不知道的。
朱淮序好奇地问了一句:“究竟是什么天愤人怨的事,能让你不惜如此折损自己?”
见陆小凤和叶孤城齐齐看过来,祝向云心如死灰说道:“上一个开棺鞭尸的伍子胥和皇甫嵩至今还在被文人骚客谩骂。”
朱淮序纳闷:“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提起这件事,祝向云就悔恨不已,仰天长叹道:“此事说来……悔不当初啊!”
“几个月前,姑苏城外,只怪我……”
她只差当场留下两行清泪来证明自己悔过,却被鸠摩智无情拆穿:“祝施主,若小僧没记错的话,你才是应该被天打雷劈的那个吧?”
哪家好人会诽谤一个逝去的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姑苏慕容博,他和慕容博还是好朋友。
祝向云不气反笑:“也不知是谁拉着我去挖人仙人的坟,也不知是谁让我查慕容博和萧远山的消息?”她叹了口气,“哎呀,好难猜啊,我好不容易托人查到的消息,既然斯人已逝,还是烧了吧。”
说着,她不知从哪拿出一叠信纸和火折子,作势就要将信纸烧给那位知名不具的故人,鸠摩智连忙上前夺过信纸,粗略扫了一下,上面正是他花了大价钱需要了解的函谷关一事。
至今已过三十年,慕容老贼焉敢骗他至此?!
鸠摩智满心怒火,继续翻看着信纸,攥着信纸的指节泛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似有下一刻就要祭出大轮盘大杀一场。
朱淮序偷偷挪到她身边,低声问:“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我怎么看鸠摩智气得快撅过去了?”
他说这话可不是为了缓和气氛,就是单纯好奇,能把鸠摩智气成这样,还和三十年前的函谷关之战有关,想来里面一定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祝向云略一沉吟,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真实可靠:“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年函谷关之战的始末。”
朱淮序明显不信:“只有函谷关之战?”
一个快要三十多年、老掉牙的事能把鸠摩智气得头顶冒烟?他看起来像是薛家庄那个蠢货薛笑人吗?
祝向云低声道:“只是略微加了一点文学性修饰。”
朱淮序如临大敌:“文学性修饰?”光听就知道绝不是这样。
临了,朱淮序还是问了一句:“你这个文学性修饰它合法吗?”
“严格来说,你可以把它当成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同人文作品。”
朱淮序沉默,朱淮序不解,良久才听得他的声音:“谁的同人作品?”
千万别告诉他是萧远山和慕容博。
“除了萧远山和慕容博,也没有别人了。”
朱淮序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彻底死掉了。
他气息若离地控诉:“你还是个人吗?”
乔峰和慕容复知道这件事吗?
当事人清楚吗?
显然,他们是不清楚的,否则少林寺早就炸了。
昔年的两个当事人就藏在少林寺,此事若传出去,只会滑天下之大稽,少林寺的威信也会遭到江湖人质疑,那时北少林也不过是江湖笑谈。
祝向云平淡地看了鸠摩智一眼:“你骂人就骂人,别随意开除我人籍成吗?”
仅存的那点良知正在敲打她的良心,她便把自己如何认识鸠摩智的始末说了出来:“此事说来话长,我在去西域的路上结识了这位大明王,从此开始了我漫长的悔恨之路……”
朱淮序忍不住打断她:“别卖惨了,能直接说重点吗?”
祝向云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泪,正色道:“简单点来说,他和别人谈及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时被我撞见,然后我俩意见相左,差点吵起来,情急之下,我把慕容博假死之事说了出去,最后他就想方设法托我查清三十年前的事。”
“并非情急吧?”朱淮序一眼就拆穿了她的谎言。
祝向云斜了他一眼,耸肩道:“没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谁叫我当时穷得只能睡沙漠了。”
“也怪他们运气不好,当时夜闯少林的时候,他们不睡觉,非要在藏经阁面对面互诉衷肠,害得我被少林寺的那位扫地僧师父撵了二里地,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提起这件事,祝向云只觉满满晦气,当时被鸠摩智的大方出手冲昏了头脑,再加之她心里又实在咽不杏子林那口气,便去莆田找天峰大师写了一封书信,连夜赶往少林寺,结果路过藏经阁时,正巧碰见萧远山和慕容博惺惺相惜的场面,两人月下相望,不知道的还以为少林寺也开始收欢喜佛了。
那场面,简直堪称史上最辣眼睛的一幕。
两个年过百半,且互为对方仇敌的老头,在少林寺的菩提树下,朝夕相对,日夜相处。
一时大意,这才导致她被那位扫地师父撵了二里地,幸好她轻功不错,至此她就决定绝对要让这俩老头恶有恶报。
朱淮序看着她,突然来了一句:“我真庆幸,你和我是朋友,若有你这样的对手,只怕我已经愁得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了。”
祝向云收敛了笑意:“我也觉得我幸好是个难得的好人。”
“慕、容、老、贼,贫僧与你,不死不休!”看完全部信纸,再联想到慕容博寄来的书信,鸠摩智终于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了真相,脸色一黑,只差原地升天。
鸠摩智看向陆小凤和楚留香,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拒绝:“两位施主,不知有兴趣听贫僧讲个故事吗?”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敌方阵营:
有道心破碎的叶孤城(来自白云城的城主)
有与友人不死不休的鸠摩智(吐蕃番僧)
沙漠石林石观音——已完成(已头颅落地)
妙僧无花/丐帮南宫灵——已完成(已头颅落地/流放)
柳无眉夫妇——已完成(流放发配系)
红鞋子组织——已完成(头颅落地系)
四大恶人——已完成(进狱系待判决下来)
蝙蝠岛原随云——已完成(进狱系)
西域魔教教主玉罗刹——已解锁(未达成成就)
绣花大盗金九龄——已解锁(已开启支线)
太平王世子宫九——未解锁(未开启支线)
武当木道人——未解锁(未开启支线)
……(请玩家再接再厉[狗头][狗头])
【以上纯属玩梗[害羞][害羞][害羞],但确实是反派阵营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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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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