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本来应该成为一桩悬案的。
按计划来说，是的。
就算敏锐的红罗宾闻到了她指尖不该存在的消毒水味又怎么样，蝙蝠一次又一次回到现场，芭芭拉一再坚持说小丑的手下袭击她后失踪了。而小丑，只是又一次从阿卡姆逃走了，他或许会酝酿下一次更大的阴谋，或许再也不会出现。
是诸神在惩罚她。
赫拉里斯第一万次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破溃的伤口或者即将结痂的疤痕。
她对上镜子里的自己，疯狂的笑意扭曲了她的面容。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带着酒神因子的小丑病毒还是感染了她？
起初只是轻微的头痛，后来变成无法忍受的剧痛，赫拉里斯不得不饮用神饮来换取一夜安稳的睡眠，再醒来的时候，连神饮和神食都无法治愈这种痛苦。
赫拉里斯开始服用神经性止痛药，再往后，一切就滑向已知的今天。
布鲁斯肯定为自己验了血，或许不用验血，他心里也早就有了推测。
赫拉里斯和自己的父亲并不亲密，甚至更多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也说不了几句话。也许在赫拉里斯还是一个懵懂小女孩的时候，他是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将这个西风之神泽费罗斯送来的婴儿当作掌上明珠来宠爱，但如今，他们的关系甚至需要迪克和提姆充当中间人来调节。
蝙蝠或许对赫拉里斯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可是当作为父亲，布鲁斯能做的就是给她联络一个又一个心理医生，控制她服用适量药物的同时祷告半神的基因能对抗她体内携带酒神因子的小丑病毒。
赫拉里斯又快要大笑出声了，她几乎百分百确信，自己的感染就是诸神对她挑衅和不敬的惩罚。诸神们端坐在奥林匹斯山上，将带着自己血脉的半神看作武器和消耗品，孱弱的死在祂们和魔兽的斗争中，强大的死在祂们和泰坦神的斗争中。那几个高高在上的主神怎么会允许赫拉里斯跳离祂们的掌心然后发起反抗？
小丑为酒神献上忠诚和无尽的疯狂当作祭祀，凭借酒神因子一次又一次逆转死亡，赫拉里斯手刃了他。狄奥尼索斯这个记仇的疯子又把酒神因子和小丑病毒塞进她的体内，等到赫拉里斯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她的经历就将成为最好的寓言故事，以告诫众人永远不要忤逆神的权威，即使祂们知道自己是错的。
祂们绝不会放过她。
你还难受吗？没有人直接问她，但每个望向她的眼睛里都写了这句话。
所有人都在维持这片薄薄的假象。
赫拉里斯服用的药物数目开始趋向于一个稳定且正常的数值，心率检测仪终于从她身上撤了下来，每天家里都会有一个人陪着赫拉里斯吃晚饭。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排班的，就连毒藤女从阿卡姆越狱在哥谭催生绿化带的那个晚上卡珊德拉都能宛如一尊石像般静静地盯着她品味黑松露奶油意面，全然不顾通讯器里迪克的求救声。
当然，维持这份岌岌可危的平静是需要代价的。
赫拉里斯将镇定剂缓缓推入侧颈，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向全身。太阳穴两侧的头骨不再像要碎开般疼痛，后脑的血管也不再有被人撕扯的感觉。
赫拉里斯倚靠在石墙上，任由湿滑的苔藓浸透她的脊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受这份久违并且短暂的宁静。
针管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用后脚跟碾碎。这里是哥谭市的东区，没有人在乎地上的医疗废品。
如果布鲁斯·韦恩的背调能触及到格拉尼亚医生在长岛半神混血营的真实经历，他绝对不会放心这个提前毕业的医学类博士成为赫拉里斯的心理咨询师。
在格拉尼亚短暂的两年混血营生活中参加了数十次夺旗比赛和战车竞赛，几乎每次阿波罗小屋都会和雅典娜小屋联合作战，而格拉尼亚十次有九次都会是赫拉里斯忠实的副官，站在赫拉里斯身边为她戴上代表胜利的月桂冠。
格拉尼亚从来无法拒绝赫拉里斯的任何要求，特别是当赫拉里斯因为痛苦而蜷缩起来，灰蓝色的眼睛浸上泪光的时候。
“趁着我还是我，我的理智还能左右我的决定，格拉尼亚，救救我，哪怕我最后因为注射过量镇定剂变成痴呆了，都称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她当然会答应，因为赫拉里斯向她祈求这个动作本身就足以击溃格拉尼亚本就脆弱的底线了。
脆弱的医患关系，支配型病患和被支配型医生，真不敢想象阿卡姆里有多少这样的悲剧故事。
赫拉里斯把袖口拉下，遮住淤青的一排针眼。她伸出手，蓝色的光芒闪耀在她掌心，昏暗的巷子被照亮了一瞬又熄灭。
“阿尔弗雷德！”她冲进庄园的厨房，调动起情绪，像一只雀跃的小鸟，装作无事发生般大叫，“我想吃昨天你做的酸杏雪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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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青春如晨露般润泽你的肌肤，趁你灵魂如火焰般从每个毛孔迸发”
“让我们将力量与甜蜜揉成一团，以粗暴的撕打冲破生命的铁门。既然我们无法让太阳静止，就让我们让它飞驰如箭矢。”
在无数个远去的梦里，她听见杰森·陶德停下翻动的书页声，合上马维尔诗集，走到书房那张她再怎么蜷缩也难以横躺下的单人沙发边为她盖上毯子，然后轻轻托起她的脑袋帮她梳理好头发，免得她因为小睡起来头发被压卷而大发雷霆。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继续翻阅那本薄而无聊的诗集，守卫她并不安分的睡眠，纵容她蠕动着把头埋进他的后颈。
“……墓穴虽是幽静的所在，
可我想，那里无人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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