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杰森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她触碰到特别痛的伤口时会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他的眼神大部分时间是涣散的，偶尔会聚焦一下，茫然地看看她，然后又迅速被内在的恐怖景象拉走。
埃莉诺一边机械地处理着，眼泪一边无声地疯狂流淌。她的手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剧烈颤抖。她看着这个被她一点点熟悉、甚至在心里偷偷依赖着的男人，正在她眼前被一点点地、彻底地摧毁。而她，只能看着，只能进行着这可笑又徒劳的“治疗”。
最后一点胶带用完，她看着自己被血污弄脏的双手，看着杰森那即使昏迷（或者说，半昏迷）中依旧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头，看着他那被打断的手、遍布伤痕的身体、以及脸上那个仿佛在嘲讽她所有努力的“J”烙印……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力感如同海啸般袭来。她所有的勇气，所有小心翼翼的风险，所有偷偷摸摸的努力，在这个巨大的、残酷的、名为小丑的邪恶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她救不了他。
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她连减轻他万分之一的痛苦都做不到。
“对不起……”一声破碎的、充满哽咽的道歉从她唇边溢出，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伸出颤抖的、沾满血污和泪水的双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捧住杰森没有受伤的那边脸颊，强迫他涣散的目光看向自己。
“杰森……看着我……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和自责，“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我只能做这些……根本帮不了你……”
杰森的瞳孔似乎微微聚焦了一些，映出她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脸。
“我看到你这样……我的心都要碎了……”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这么弱小……我恨我不能阻止他……”
她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肮脏的皮肤上。在这间充斥着痛苦和绝望的囚室里，她仿佛也即将被同化，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彻底被无力感淹没时，一种极端情绪反而催生出了与之完全相反的近乎偏执的决心。
她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杰森那双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许下了一个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实现的、沉重无比的诺言：
“但我不会放弃的，杰森。你听着，”她的声音因哭泣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坚定，“对不起……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我发誓！”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有多困难，”她的眼神燃烧着一种混合着绝望和疯狂的光芒，“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个地狱！我保证！”
这不是安慰，不是空洞的鼓励。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对自己，也是对眼前这个破碎男人的庄严起誓。这个誓言，超越了恐惧，超越了理性，甚至超越了她自身的安全。
杰森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炽烈的、不顾一切的光芒。那光芒似乎穿透了他眼前的幻觉和迷雾，短暂地照亮了他内心最深的黑暗。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信任。依旧是全然的、近乎盲目的信任。
埃莉诺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坚毅。她轻轻放下他的手，仿佛放下一个易碎的珍宝。
“等着我。”她最后说道，然后毅然站起身，离开了。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只有同情和害怕的临时清洁工埃莉诺·哈特。她成了一个背负着沉重誓言的人。绝望依旧存在，但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暂时压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为了杰森，也为了自己刚刚许下的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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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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