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的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沼深处,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沉重的眼皮被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强行掀开。
视线模糊,房间简陋的轮廓在晃动。刺鼻的、混合着干草、泥土和浓烈药草味的气息灌入鼻腔。
他第一个清晰的念头不是自身的痛苦,而是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混沌的意识——
絮雪!
他猛地侧头,动作牵动了胸腹间剧烈的钝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毫不在意。
他目光急切地搜寻,直到捕捉到旁边那张硬板床上那个蜷缩在薄被里的、熟悉的小小身影。
絮雪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紧紧蹙着,呼吸有些急促。
她还在发烧!
蒲生的心瞬间被攥紧,恐惧压过了自身的伤痛,他想立刻扑过去查看,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沉重无力。
他只能死死盯着妹妹的脸,用目光一遍遍确认她还在呼吸,确实还活着。
那双总是带着戒备的眼睛里,此刻也只剩下纯粹的恐慌和无措,像一头看着唯一幼崽生病却无能为力的母狼。
就在这时,絮雪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也感觉到了兄长的担忧,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带着高烧的迷蒙,但在看清蒲生急切担忧的脸庞时,瞬间清明了些许,努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哥哥,你终于醒啦……”她的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摩擦,絮雪咳咳两声,又咽了两口唾沫把干涩压下去,“我担心了好久,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哪里疼吗……”
蒲生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别动了别动了!”絮雪的声音带着焦急,强撑着坐起来就像往他旁边爬,却被蒲生用眼神严厉制止了。
蒲生咳嗽了两声,目光隐晦地扫视整个房间——破旧,简陋,只有他们两人。
那个男人不在!
他立刻看向絮雪,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询问和紧张。
絮雪立刻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道,“药是他熬的,地方也是他找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和他做的交易,他确实履行了。”
蒲生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那股支撑着他的倔劲泄去大半,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床铺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确认了妹妹暂时安全,确认了那个混蛋至少守住了交易的底线——哪怕这底线低得可怜,他才有余力去感受自己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楚和虚弱。
交易……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涌回脑海,他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在巷子冰冷的泥水里,一抬头就看到了妹妹彻底晕过去的身影,也看到了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带着杀意的眼神——
求生的本能和对妹妹的安危的重视压倒了一切,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挡在妹妹面前——他把自己卖了,换了他和妹妹的一线生机。
到如今看来,这笔交易确实是很值得。
只要能换她活着,什么都值得。
“……多久了?”蒲生嘶哑地问,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
“没多久……”絮雪不想让他担心,但蒲生严厉的眼神让她无法撒谎,“大概是三天左右。”
蒲生眉头紧皱。
这样算来,絮雪都快烧了将近一个月了。
怎么会这么久……
蒲生挣扎着爬起来,把手贴在妹妹的额头上。
还是滚烫。
“这么烧下去,要出事的……”蒲生被妹妹瘦弱的躯体抱进怀里,“絮雪,听我说,我们得试试别的法子。”
他们得去找医生才醒。
蒲生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大概会先孤独到死掉。
无论如何,他都得救他的妹妹。
絮雪看着哥哥眼中瞬间凝聚的焦虑和坚决,赶紧转移话题,声音带着一种努力撑起的平静和清醒,“哥哥,我们得清楚一件事……我们的房子没有了。”
蒲生身体一僵。
“我还没去那里找过,但……就算是一片废墟,也有的是人去那里碰碰运气。”
所以……他们藏起来的包裹,很有可能已经被人拿走了。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沉重的音节。
包裹里放了不少他们积攒下来的物品,虽然为絮雪治病花去了一大半,但还有一部分,絮雪说什么也不让动——它们也换不了多少钱,更换不来药。
絮雪的小花发卡,一个已经断掉的皮筋……还有很多小东西,都放在里面。
最珍贵的……大概是一管只用了一半的牙膏。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絮雪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失落又难过的空气弥漫着,但两个孩子眼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生出的、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冷静。
“哥哥。”絮雪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沉重的寂静,“你说得对,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禅院家。”
她的目光越过简陋的窗户,投向外面熹微晨光勾勒出的、属于禅院家那令人窒息的深宅轮廓,“永远离开。”
蒲生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还以为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说服妹妹——
却没想到,絮雪竟然也主动提出来要离开这里。
蒲生看向妹妹,在她那双因发烧而湿润、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心中一模一样的决绝和渴望。
他们要离开!只有离开这个如同牢笼和深渊的地方,他们……才能活下来!
“絮雪想去哪里?”蒲生看向妹妹,语气放缓了许多,也带上了轻柔。
不管是去哪里,他都和絮雪一起。
而在他眼中,那执着的火焰早已重新燃起,早已准备好对准那束缚他们的牢笼——烧灼而去。
絮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横滨。我听森先生说过,他要去那里,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至少能活下来。”
那个名叫森鸥外的男人曾经明确表示过,如果他们能够离开这里,去找他也完全没有问题。
絮雪看着哥哥,眼神中多了一种被现实打磨过的、超越年龄的清醒,“那里没有‘禅院’,就算艰难,应该也比这里好的多。”
这些话,她说得很清晰,甚至……带着几分斩断过往的决心。
蒲生的眼神锐利如刀。
横滨……
他倒是在一些会出外勤的禅院口中听到过这些,因为他是男孩,天然就比身为女孩的妹妹多了不少能接触到外界的机会——至少前院让人服侍的时候,很少挑没有经验的小女孩,却可以调走有力气的男孩。
都说非术士非人,但就算是“非人”里也有三六九等,毫无疑问,如果评级的话,絮雪身上的debuff多的能打团。
女孩,就是其中之一。
哪怕是非人之物,也能对更弱小的女人颇气指使——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比乞丐更低贱的,是乞丐的老婆。
蒲生想着关于横滨的信息。
那里混乱极了,官方势力接连介入都大败而归,目前还是一堆烂摊子和浑水,没什么正规企业敢去趟雷——没有政府的支持,甚至政府都快了没这种事情,还是有点超乎人类的想象能力了。
但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生存开玩笑。
混乱,虽然意味着危险,但也意味着他们这种“无主”的弃子,或许能在那片浑水中找到一丝夹缝生存的空间。
“好。”蒲生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准备一下,就出发。”
“但是,哥哥。”絮雪的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简陋的木门,声音压得更低,“我们需要路费。离开禅院家的势力范围,需要有人帮忙,或者……掩护。”
她看向蒲生,“我们现在,只有‘债务’和……我们自己。”
蒲生瞬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然取代。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他是唯一的‘门路’了,对不对?”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认命的残酷,“但他似乎也想离开这里……”
“嗯?”絮雪惊讶,“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天他去赌博,回来的路上还特意去看了一眼咱们发现过的那个可以离开的出口。”
蒲生小声说,“他看了蛮久的,我路过都没发现。”
絮雪微微皱起眉头。
也就是说……禅院甚尔可能和他们一样,处于一个想要离开,却又还在犹豫的境地。
但如今,措不及防失去一切之后,他们目前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大概只有禅院甚尔了。
这是他们逃离计划中唯一能撬动的杠杆——他们太过弱小,连一点微不足道的风暴都能让他们一无所有。
但……
“交易。”絮雪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用我们剩下的‘价值’,换他送我们离开——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蒲生沉默了几秒,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虚弱的妹妹。
风险巨大,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没有选择。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眼中那份狠劲完全凝聚起来,但不再是对外界的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而是为了生存和自由,准备付出任何代价的孤注一掷。
“砰!!”
此刻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粗暴地踹开,门板狠狠撞在土墙上,震落一片灰尘。
禅院甚尔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清晨的光线被他挡在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懒洋洋的笑容,目光像看两个麻烦一样扫过兄妹二人,尤其在蒲生那张写满倔强和不认输的脸上停留片刻,很快,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
蒲生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份带着些许恶意的打量,他几乎是立刻便警惕了起来,盯住了禅院甚尔的眼睛。
“呦,两个小病秧子都醒了?”他慢悠悠地踱进来,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目光最终落在絮雪烧红的脸颊上,挑了挑眉,“烧还没退?真是麻烦。”
语气是嫌弃的,但似乎好像……也确认了一下状况。
他大剌剌地拖过房间里唯一那把破椅子,反着跨坐上去,双臂搭在椅背上,下巴搁在上面,眼神带着戏谑和毫不掩饰的债主姿态。
“行了,别装死。地方是老子的,药是老子的,命也是老子捡回来的。醒了就赶紧给老子爬起来想办法还钱。老子这儿不养闲人,更不养两个只会喘气的药罐子。”
他伸出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粗糙的椅背,“说说,打算怎么还?要是没点让老子感兴趣的东西……”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蒲生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张拉紧的弓,将絮雪更严密地挡在自己身后,死死地瞪着禅院甚尔。
絮雪却轻轻按住了哥哥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高烧带来的眩晕感,抬起苍白却异常平静的小脸,迎向禅院甚尔那双缺乏温度的眼睛。
她的眼神清澈,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孤注一掷后的坦然。
“甚尔先生,”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我们,想跟您再做一笔交易。”
再做一笔交易?
禅院甚尔那带着恶意和审视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房间。
“在做一笔?”禅院甚尔瞥了一眼两个孩子,“亏本的买卖我可不会再做。”
“两个病殃殃的小鬼……啧,我现在都觉得我亏大了呢。”
怎么可能再和这两个小鬼做一次交易?
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甚尔先生,你不会亏的。”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飘忽,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的低压,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保证。”
“哦?”禅院甚尔眉梢挑得更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笑话。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明明病得摇摇欲坠,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小丫头。
“你拿什么保证?你们的未来?别开玩笑了,你们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但我们活着,能给你带来的价值比死掉更多。”絮雪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坚定,“你已经投入了这么多了,现在收手才是亏本。”
“不如听听我要什么?怎么样?”
禅院甚尔上下打量了几眼絮雪,这个女孩看上去虚弱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坚定的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栖息——再加上她的那种诡异的能力……要真算起来,似乎确实有点意思。
算是能押宝的好马。
吃的也不算多。
还有她那个哥哥……如果能让他成长起来,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当然,主要是对禅院家来说。
但禅院家不高兴,他就高兴。
“说。”禅院甚尔眼中带上了些兴趣。
“我们想请您,带我们离开禅院家,去横滨。”絮雪看向禅院甚尔,目光平和而坚定。
“离开?去横滨?呵,口气不小啊小丫头。”禅院甚尔都给听笑了,“怎么,觉得老子是慈善家,还是你们的车夫保姆?”
“不是慈善,是交易。”
絮雪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动摇,直视着那双缺乏温度的眼睛,“您救了我们,住所、药品、还有……带我们离开的‘路费’。”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深思熟虑的契约条款。
“作为代价,在抵达横滨,并且我们兄妹有能力还清您所有债务之前——”
“我哥哥蒲生,和我,絮雪,为您所用。”
“听凭差遣,绝不反悔。”
“哈!”禅院甚尔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嘲讽的大笑,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为我所用?听凭差遣?就凭你们?”
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指了指蒲生,“一个半死不活,除了一股子韧劲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点心?”
他的手指又移向絮雪,“还有一个病歪歪、风一吹就倒的小丫头片子?”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刻薄,“你们能做什么?给老子端茶倒水都嫌笨手笨脚!打架?就凭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连给老子当沙包都嫌不够硬!榨油水?老子看你们榨干了自己也榨不出几个子儿!”
他身体向后靠去,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省省吧,趁老子还有点耐心,赶紧想点实际的,比如去挖野菜抵债?或者……”
他恶劣的目光在絮雪脸上扫了扫,“把你卖给哪个缺暖床丫头的糟老头子,说不定还能值点钱?”
“你!”蒲生瞬间暴怒,猛地就要挣扎起身,却被絮雪用尽全力死死按住。
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絮雪的脸色也因为愤怒和屈辱更加苍白,但她眼中那份磐石般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她远比她哥哥成熟,她哥哥还是个会情绪上头的小崽子,她却已经能够冷静的去撕咬属于自己的利益了。
禅院甚尔眯了眯眼,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絮雪甚至没有去看禅院甚尔刻薄的脸,只是更紧地按住哥哥,然后,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们能做的很多,比如不会有人警惕两个孩子——我们能去你去不了的地方,能打听到你打听不到的消息,也能给你远超投入的结果。”
“你也看到过了,我很特殊。”絮雪咬咬牙,“就算你觉得不值,卖掉我,也绝对能够换来一大笔钱。”
“我保证,如果那时候有需要——我会配合你来‘表演’。”
“以及……我们年轻,命贱,恢复快,死了也不心疼——你要付出的,仅仅是带着我们离开。”
“这对你并不难,不是吗?”
她的声音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直指禅院甚尔这种人所最看重的东西。
低投资,高回报。
她不是在恳求怜悯,而是在陈述一个冷冰冰的事实——
“赌博尚有血本无归一说,我们能活下来的利益,远大于任何百分之五十的失去。”
禅院甚尔脸上的讥讽和懒散,在絮雪这番直白到近乎剥皮拆骨的话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那是一种被打断节奏的意外,以及一丝被精准戳中内心的……审视。
他不再说话,那双缺乏温度的眼睛微微眯起,像评估一件新到手的、功能未知但或许有点意思的破烂玩意儿,在蒲生和絮雪身上来回扫视。
蒲生眼中的狂怒在絮雪的话语下渐渐沉下,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决绝。
他明白絮雪的意图——她将他们自身彻底物化,变成对方眼中可有回报的东西,以此换取逃离牢笼的船票。
屈辱感依旧啃噬着他,但为了“离开”,为了絮雪……蒲生咬牙,挺直了脊背,他沉默着,用一种同样坚定的目光,回视着禅院甚尔。
絮雪则静静地承受着那审视的目光,高烧让她有些摇晃,但她的眼神始终清明而坚定。
她在赌,赌这个恶劣的家伙愿意站上赌桌,赌他们的价值,赌他对“风险”和“收益”的衡量。
房间里只剩下絮雪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一种无声的、紧绷的角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禅院甚尔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更像是野兽呲牙的表情。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啧。”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咂舌声响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渺小却异常顽固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麻烦死了”的烦躁,但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兴趣。
“行吧,”他拖长了腔调,语气依旧恶劣得像施舍,“看你们这么努力,老子就大发慈悲,给你们一个当骰子的机会。”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絮雪。
“小丫头的脑子,还算有点歪门邪道。”
他又看向蒲生,说实话,他还挺欣赏这个小崽子。
“废物点心一个,够狠,还有点当疯狗的潜力。”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警告,“给老子听清楚!”
“第一,老子不是保姆!路上别指望老子照顾你们,跟不上就自己死在路边!”
“第二,到了横滨,别指望老子管你们死活!欠老子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第三,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敢有半点犹豫或者拖后腿……”
他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老子不介意现在就提前回收点‘利息’,比如打断这小小子一条腿,让他走得更‘稳当’点?”
絮雪咬牙,脸色更白了,但她依旧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明白。”
“行了,少说废话。趁老子还没反悔,赶紧收拾你们那点破烂!”
他踢了踢脚边一个破旧的、用破布裹着的包袱——那是两个孩子仅有的、被他顺手从别的家伙手里扒拉出来的可怜家当。
“天亮就滚蛋!这破地方多待一天,老子都嫌晦气!”
说完,他不再看兄妹二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震得土墙又簌簌落下几缕灰尘。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絮雪有些急促的呼吸和蒲生压抑的喘息。
她从船上跳下去,翻看地上的包裹——
“絮雪……”蒲生声音嘶哑。
絮雪看着熟悉的东西,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但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
“哥哥。”她轻声说,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我们……能离开了。”
蒲生看着妹妹烧红的脸颊,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隔绝了禅院甚尔身影的木门,眼中翻涌着复杂激烈的情绪——屈辱、愤怒、对未来的茫然,但最终,都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弱却坚韧的光芒所覆盖。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要变强。
强到没有人能再让他们如此被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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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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