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异能的奇点，作为多种异能力相互干涉的结果，在极端罕见的情况下能力会向着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失控。
——这就是织田作之助与纪德现在所处的世界。
没有人能打扰、没有人能妨碍，这是仅仅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两个人的死斗。
直到同一时间响起的两道枪声结束了这个世界，也结束了彼此的生命。
鲜血自胸前流出，很快就浸染了地面。太宰治就是在这时赶来的。他仓皇地跪到织田作之助身边，男人还剩下一口气，目光静谧，微微转眸看向他。
太宰治的大脑有些空白，他想，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推出了整件事情的内幕，为什么还是会无能为力，无法将织田作之助挽回。
他的挚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沾满了鲜血，将腕上的绷带都染上了少许。
织田作之助露出了微笑：“太宰……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在暴力与流血的世界……活下去的理由……是找不到的啊。”
极轻的声音，却令少年心神俱颤。好像有相似的话曾在耳边响起，有些遥远，但也同样振聋发聩。
“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那样……至少会好一点。”
“好……”他相信织田作之助的话，于是太宰治应着，“我会去做的。”
“还有……那个孩子。他很在乎你……我看得出来。有他在，或许你不会感到太孤单。”
穿堂风呜咽而过，吞下了少年破碎的声音，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了，但仍压下了微微颤着的双唇，道：“……嗯。”
奥伯龙悬浮在空中观望着，冰冷的双眸里倒映出气息奄奄的红发青年，他都没有意识到，在太宰治作出回应之前，自己已经低声回复了青年。
——你所说的那孩子已经不会再陪在任何人身边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房间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先前布兰卡见过的迷路的“少年”带着一个短发的小姑娘跨过地上的尸体闯了进来，看见织田作之助时眼睛一亮：“啊，刚刚好赶上了！快，与谢野小姐，什么都不用做直接上异能！”
“哦对，那位黑手党先生最好先把手撒开，离远点。”
跟随他们其后而来的，身穿和服的银发中年人单手按在刀上，皱眉打量了一圈尸体后，与跪坐着的少年对视了一眼。
怎么会……？
异能的光亮让太宰治回过神来，织田作之助脸上的血色慢慢恢复，浅薄的呼吸最终也趋于平稳。
短发的少女舒出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角流下的汗水，对太宰治道：“你的朋友已经没事了，我的异能可以挽救濒死的人的生命。”
“至于其余的事情——”少女看向刚才就一言不发的中年人，“福泽先生会和你说的。”
———
织田作之助被福泽谕吉带走了。
奥伯龙本来打算要走，给那个还在死撑着的小家伙捎点好消息，却有一瞬间自己的手脚出现了虚影。
他撑不住了。
奥伯龙改变了主意，他现出了身形，降临到了太宰治面前，少年一双鸢眼直勾勾地锁在他身上。
“别那么看着我，我可是好心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听见了……你要去当救人的一方了吧？恭喜你了。你现在看着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太宰治对他暗含嘲弄的话置若罔闻，他只有一个问题要问，
“……他怎么做到的？”
奥伯龙耸肩，“我不知道。”
“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
“不是。”男人冷淡地打断了他。
他抬起那只非人的异爪，变故陡然发生，他整个人所在的空间仿佛忽然扭曲了一瞬，而这变化清晰地被太宰治收入眼帘。
男人面不改色的垂下了手，笑了笑：“如你所见，时间不多了。小布兰卡长大了，总有他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跟你一样挺懊恼的。”
“不过都到这时候了，说一句真心话吧，我个人还是很欣赏你的头脑的，你的聪明能害死很多人，而我厌恶人类。”
他如同话剧中的演员，像中世纪的贵族那般优雅，在落幕之时拉起披风向着唯一的观众行了一个鞠躬礼，抬脸时扬起的眼角却饱含轻蔑。
“再会了，太宰治。”
“慢着、布兰卡他——”
没有人再回应他。
太宰治的手里握着被织田作之助解下的绷带，青年被带走时落下了那张“银之神谕”，此刻正躺在血泊里。
少年敛下沉寂的眼眸，听着如泣如诉的风声，慢慢收紧了双拳。
**
漆黑的身影在苍白的病房中显现，他毫不客气的坐到布兰卡的床边，双手环臂，一言不发。
[看来是好结果。]
“啊。”奥伯龙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节。
“话都说不出来了，要我帮你叫医生吗，还是叫点什么人来听你的遗言？”
布兰卡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笑意一放即收。
[不用叫医生，也没有遗言要说。等会一闭上眼，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男人挑眉：“亏你还能开得起玩笑啊，真是令我大吃一惊了。”
布兰卡没有理睬他，他的思绪走远，只重复呢喃，眼皮也越来越重，
[救下来了啊……那就好……那样就好。]
见他的双眼渐渐阖上，奥伯龙瞳孔一缩，他双手握住小少年单薄的肩膀，提高了音量喊着他的名字：“喂，布兰卡。”
“你最好给我撑着，别这么无趣地死掉，说点什么荒唐的遗言听听，你——”
他的话语被中断，
声音极其微弱的，却也是这个距离能被他听清的，“……我想，碰碰……你的手。”
记忆在闪回，那个白毛的小不点眨着眼睛凑过来，疑惑问他，你在吃别人的醋吗，唉，布兰卡大人就是受欢迎。但我最喜欢奥伯龙了，你也跟我牵手走路，唉，你看，你又嫌弃我。我果然还是最讨厌奥伯龙了。
小孩整天就会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他不明白，自己也根本不屑于人类这种身体接触的意义。
他用那只与常人无异的手掌生疏地挤进了布兰卡的手心，尽管对方已经握不住它，只是与他掌心交叠。
从来都是小孩吱哇乱叫着去伸手握住他的爪子，有时候还嫌弃他爪子带刺，划伤他娇嫩的皮肤留下丑陋的疤痕就不好了。哪有那么严重。
“一开始就像我这样，不就好了。”奥伯龙避开了布兰卡的眼睛，视线的锚点落在了一旁的监测仪器上。
布兰卡听懂了，男人别扭的话语几乎要变成细密的刺扎进他的心脏。
他依旧用活泼的语气说话，
[不会啦，我是不可能长成讨厌的奥伯龙的模样的，布兰卡最好了。]
“现在还跟我嘴贫，但凡你像我一点……”
[嗯……]
布兰卡有些恍惚。难得对方这么絮叨，虽然也夹着不少冷嘲热讽的话，两人像是先前约定好了一般，在奥伯龙话语间的停顿处总能听见他轻声应和。
直到奥伯龙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幽蓝的眼眸中出现仪器上那象征生命的数字在迅速消退，波动的图线趋于平直，他的耳边充斥着警报声。
男人合住了病床上少年的手，低语道：“睡吧，布兰卡。一会儿见啊。”
意识被抽离出躯体，疼痛与乏力不再束缚他，他感到浑身轻盈，在慢慢上浮，人世间的一切都离他而去，昔日的幻影从他身旁经过却不曾停留，仿佛从未来过他的生命之中。
再睁开眼，布兰卡就已经站在了人世与内海的边界处，他身后是炽烈到炫目的白光，可他并未走近，而是朝另一端的黑暗，寻找着什么人一般，走入了更深处。
直至白光快要消弭，他终于看见了星星点点的幽蓝色光芒，布兰卡停下了脚步，对着暗影中的人微微一笑，语调柔和：“奥伯龙，我们就此分别吧。”
他摇摇头，“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走的，虽然我有点想。”
“是他。”男人沉静的声音响起，那一丝仅存的白光照亮了他的半个身子，而脸部依旧掩于黑暗之中，神情看不真切。
“那个白毛混蛋……难怪他会鬼鬼祟祟出现在横滨，他们两个是谋划好了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和他碰的面？”
“白兰纯属意外，梅林那个老……咳，是在梦里见的。”
“那个老狐狸。”奥伯龙冷笑着补全了布兰卡没说出的话。
“不重要了，奥伯龙。”他温和地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布兰卡变回了初见时孩童的模样，那小鬼当初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下抓住他的披风下摆，蓝色的大眼睛放着光，哗啦啦地翻着和他体格极不相符的大绘本，问他是不是他的背后灵。
——和我长的真像，不过，我还以为我的背后灵特别厉害，是个拿镰刀穿斗篷的大骷髅头，眼睛里冒着地狱火，长的比整个横滨还要大。
背后灵要是死神，那得多不详啊。小孩就是喜欢那些东西，玩游戏也选那种噼里啪啦放光的小人。
不过他自己也没比死神好到哪里去哦？
布兰卡那时可太矮了，低着头看小不点脖子怪累的，于是奥伯龙蹲下身子和他齐平，眼睫半垂打量着他。
奥伯龙现在也是这么做的。
布兰卡长舒一口气，自嘲地笑笑：“我的【命运】，到此为止了。”
沉默半晌，布兰卡目光聚焦在奥伯龙身上，在撞进那双写满厌世的眼眸中后，他眉眼蓦然一弯，身子一动，跑着过去伸出手抱住了奥伯龙。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布兰卡将头埋在他颈侧，一只手还不熟练地摸上他后脑，攥住了些许发丝。
啧，这小鬼，揪他头发揪的都有点痛了。
布兰卡在他耳畔轻语：“回去吧，奥伯龙，回到你的奈落之虫去，继续坠落也好，回到你熟悉的孤独中，远离你厌恶的一切，不会再同人类打交道，妖精也不会来惹你烦忧，无需出口成谎，不用再蒙蔽内心。”
“只是，如果你向下坠落的时候，能够想起这么一段时光——能够忆起横滨的天空，忆起你曾双足行走于那片土地，忆起——最最可靠稳重成熟的布兰卡大人，他把四处游走的你抓到了，你想起你看着他稀里糊涂活着，还把你气的牙痒痒但也确实动手了的那些日子，想到遇见了讨厌的人类，有点欣赏的人类，横滨的食物倒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嗯……比如那些蜜瓜……和小蛋糕。”
布兰卡将脸埋在他肩上的绒领，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喟叹。
“无论评价好坏，仅仅是能回忆起，便毫无遗憾了。”
——有点不甘心？那就是有遗憾啊，布兰卡。梅林曾对他说。
没活够吗，是的吧，可是他又想如果记忆能够留存在那人心中的话，就是没有遗憾了。就这样吧，他想，假如能够有一二值得回忆的地方，那什么结局也无所谓了，活不活的，好像不算什么了。他这么回答了梅林，对方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布兰卡好像被掺杂了不得了的私心呢。
私心吗，或许有一点吧，他不清楚，但最后都是自己的想法了，也无关乎这具灵魂里被掺了什么。
“我好像是第一次拥抱你。”布兰卡微微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奥伯龙的目光定在他身上，男人一贯地露出冰冷的笑容：“你还真是说了一堆蠢话啊，布兰卡。”
布兰卡的双手背在身后，他面对着奥伯龙，却在渐渐地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后退去。奥伯龙抬眸看了他身后的白光，往前逼近几步，他隐忍着怒气，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但声音几乎暴露了他的情绪：“布兰卡，给我过来，我看你敢——”
他银色的头发随着摇头的幅度微微扬动着，完好的外壳终究破碎，那双澄澈干净的蓝色眼眸阖上，微笑收成抿紧的唇，强忍在喉头的哽咽让声音都变了调：“奥伯龙，你忘了，我不是那个【布兰卡】。”
“你非得让我离去不可。”
炽烈的白光近了，奥伯龙身后的黑暗在牵扯着他的手脚要他归去。
布兰卡定住不动了。
“别那么恨恨地看着我，我去到那里以后，或许再也不能出来了。”
“但是如果我能够前往外面，”他努力扬起嘴角，“奥伯龙，我可要狠狠记你的仇了。”
男人几近要被黑暗所吞没了，而背后的白光也将要吞噬他。
布兰卡不喜欢离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将每次的离别都完美收场。奥伯龙没有教过他，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但人类每次分别时似乎都少不了眼泪。
如今，他要将构成自己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割舍了，他本人的存在，也或许会因此消弭。
他能去何处控诉这无情的命运？
布兰卡瘦小的身躯弯下了，他几乎泣不成声，仅凭那一点还牵系着二人的微弱的命运丝线，话语清晰地传达到奥伯龙耳边。
“我没有哭，这是鳄鱼的眼泪噢，你记住了……”
“如果我出来了，我会第一个去找你……我还要抓你继续当我的背后灵。”
奥伯龙顽执地睁着眼，纤长的睫羽未颤分毫，手脚、躯干被衍生出的黑暗缠绕不得动弹，直到那黑暗彻底盖住了他的双眸，使他无法亲眼见证布兰卡的结局。
再见了，奥伯龙·伏提庚，永别了。
这是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
银发少年沉沉睡去，连接了满身的维生仪器。探望的人来了又走，最后剩下一个黑衣的少年。
“我要走了，布兰卡。”
再过几日，这里的权限就会被设为最高保密级，这是森鸥外的慷慨。本就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房间，满是不详，人人避之不及。
“我啊，”少年状若轻松，“要去换份工作咯。”
“换了工作可就不能再来这里了，呜哇，搞不好还没到门口就会被抓。”
他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身处那般可怖的景象之中。
“我不会再来见你了，布兰卡。”
“你要来抓我也可以哦，那我还挺乐意的，别带中也就行。”
“啊对了，明天是十九号，六月十九号。”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么，失笑道：“好像是个不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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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
……
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布兰卡于六月十八日心博停止，经全力抢救后心率恢复，意识依旧昏迷，苏醒日期尚不明确。原因初步推断为自身异能反噬所致。
六月十九日，原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在探望布兰卡后失踪，于两周后判定为叛逃。】
黑衣下属咬着笔杆再一次审视这份之后要交给中原中也的报告书，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是报忧不报喜啊。
写的时候歌单随机到了Sea La instrumental，是在网易云听的！整首曲子的旋律真的温柔又忧伤我眼泪都要六下来…有时候网易云的随机音乐真是给了我不少灵感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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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伯龙杀青了（点头）或许（点头）
布兰卡没寄 只有奥伯龙上当受骗！
写着写着变奥厨了我说真的我
是布兰卡的错他是奥伯龙脑我不是与我无关我只厨我们乌鲁克组——
OK文野就先这样了！后面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发展和圆回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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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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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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