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哈哈呃……春训？”泽村握着电话筒，傻笑僵在了脸上。

“是的，这次特地邀请各位新生提前和前辈们一起训练……泽村同学，难道你不想再投一次那天的球吗？”高岛礼循循善诱。

丝毫没意识到高岛礼话中陷阱①，泽村陷入了沉默——

想，当然想投！怎么可能不想呢？

自从离开青道后，他在记忆中反复回放着指尖擦过球时那一瞬间的快感。

只是……

他真的要抛下赤诚的小伙伴们，离开长野去东京吗？

那群家伙自从得知自己被邀请去东京投球后，就自说自话跑过来鼓励他加入青道。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被他拉来打棒球的，甚至有一些人原本对运动就不感兴趣，但依然陪着他坚持到了最后。

即使一次又一次的战败，这群家伙也一直信任着他。

但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赤城废校，他不仅没能在县大赛上为校留名，也没能带领这群信任他的伙伴继续前进，甚至最后一球还爆投。

他辜负了他们的信任，也什么都没能改变……

泽村握紧了拳头。

昨天小伙伴们对他说的话仿佛还历历在目：

“不用担心我们，不管小荣去哪，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小荣可是我们的英雄呢！”

“带着我们的梦想去甲子园吧！我们相信小荣你能做到！”

“……”

沉默了良久，泽村才犹犹豫豫的开口。

“去……是什么时候？”

————

“……”

……果然那天不该问的。

等泽村真的来到青道后，肠子都要毁青了——因为来青道的这些天，他就没消停过。

先是在入住5号室时被装鬼的仓持洋一吓了一跳，从小伙伴心中的英雄变成青心寮惨叫的狗熊——

“呀哈哈哈哈，别怪我，我去年也是被吓得腿软……！总之，欢迎来到青道高中棒球队！”

仓持举着手电筒，一边猛烈地拍着泽村的肩一边张着“血盆大口”哈哈大笑，身边站着举着【请多关照】字样纸条的增子透。

又在食堂吃饭时被“恶鬼大哥”伊佐敷纯凶狠的下了“死亡宣言”——

“就是你小子那天挑衅东前辈是吧？”伊佐敷纯一脸凶神恶煞，“你很有勇气嘛！很好，新生赛如果你小子敢输，你就死定了！”

最后还结识了冤家路窄的降谷晓。那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第一天就拽拽的说什么‘我对自己不上场的比赛没有兴趣’，投接球时还说“你的球好恶心”。

好不容易熟悉了后，却又莫名其妙的和自己抢起了轮胎——

“喂！降谷！把轮胎还给我！”

“……这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

“写了！”泽村指着那团被汗水模糊了的铅笔字，“泽村荣纯专属！”

“我没看见，而且这是注音吧？”

“……”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没抢到轮胎的泽村忿忿不平。他原本想去牛棚投球，却发现那里早已人满为患。最终无处发泄的他只能拿起球棒，一边嘟囔着‘可恶我泽村大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一边抱着势在必得的气势冲去了球场——

“我决定了！我今天要挥一百下！直到手上起茧！”

太田部长看着泽村气势汹汹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过几天他可就没时间抱怨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闪现出来的落合摸着小胡子悠悠道，“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可是这溜溜……是不是溜的太狠了呐？

几天后，看着面板上0:12的巨大分差，太田部长忧心忡忡。

他的棒球知识只是停在教科书上的水准，所以多数情况下，即使对片冈教练的战术或者布置有意见，他也不敢反抗。

但……这新生赛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即使是照本宣科，太田部长也知道除了NPB（日职）外，几乎所有业余棒球——比如他们高野，比赛是有明确的“提前结束”规则的：第五局结束后，如果双方分差达到10分或以上，比赛将提前结束②。

而这才进行到第四局就已经有如此之分差——先不说片冈教练打不打算到第五局时让比赛提前结束，若继续进行下去让分差继续被拉大，即使是为了观察这些孩子的潜力，也着实太过了……

太田部长看看不动如山的片冈铁心，瞄了一眼摸着小胡子的落合博光，最后又扭头看了看平静如水的高岛礼，欲言又止。

等新生队伍中那股垂头丧气的氛围几乎影响了整个球场，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还是反对在这种时候让他们跟二军的选手们比赛。确实有些学生在中学留下了出色成绩，但他们的实力距离前辈们还相差很远。这么比，那些孩子积累的自尊心——”

“我也知道这非常不妥。”高岛礼似乎早已经知道太田部长要说什么，接过话头。

“但是投手阵匮乏，如果此时不能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发挥出实力，没有坚韧心性又选择退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成为队伍的战斗力，和正选队员们征战甲子园。”

甲子园……

提到这个词，太田部长哑口无言。

通往甲子园的路有多难走，他深有体会。

这个1924年诞生并启用的球场③，在每年的八月承载着无数日本高中生的梦想，却又用最严酷的现实击碎他们的的希望。

全国约4000所学校通过各自地区预赛的筛选后，仅有49支队伍能获得决赛资格踏上这块土地，最终也只有一支队伍能扬起那面绣着“全国高等学校野球选手权优胜”金色大字的深红色锦旗。

更不用说青道所在的地区竞争到底有多激烈——西东京有200多所学校参赛，仅仅只为了争夺那1个夏甲名额。

即便在如此激烈的竞争里，青道还是取得了一席之地——六年前，他们还是甲子园的常客；如今日美职棒中，也有无数青道出身的选手活跃在赛场上。

可如今，六年过去，青道一次也没能进入甲子园，每每只差那临门一脚。

去年倒是打进了四强，最终却被稻城实业粉碎了梦想，遗憾止步。

片冈为此曾主动递交辞呈，称自己会负起未能带领球队进入甲子园的责任。

但在校长的多次劝阻后，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只是留下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学生们也许不清楚，太田部长却知道：

在片冈递交辞呈后，校董会便招来了在曾红海大相良担任教练的落合博光做副教练。

其中的意味便不言而喻了：如果今年青道再拿不出成果，就算有十个校长让片冈继续留任，也是无济于事——学校已经做好了随时替换接手的准备。

所以对于片冈铁心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赔上自己教练生涯的豪赌。

而今年这么早就开启春训，甚至开始打比赛……新一年级生里，真的能有能扛起如此大任之人吗？

①话中的陷阱：

来春训就是答应来青道了。

②提前结束：

所有业余棒球比赛都有明确的“提前结束”规则，日语称为「コールドゲーム」或「提前終了」，它是指比赛进行满5局（即第五局结束）后，如果双方分差达到10分或以上，比赛将提前结束。

但职棒相反。与美国的MLB一样，日本职棒（NPB）一军和二军的正式常规赛季后赛，原则上不会因为比分差距过大而提前结束——无论比分多么悬殊（比如20:0）比赛也必须进行到第9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