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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

1

太宰治死了,太宰治又活了。

高瘦的青年从地上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废弃工厂的地面上,他有些懵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眼睛和手臂上都缠着绷带,白的,干净的,身体是完整的没碎成酱,身上也没有血腥味,衣服上还残留这洗衣液的淡香。

这是又活了……?

太宰治迅速接受自己跳楼之后又囫囵个活过来的事实,他坐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又在原地坐着转了半圈,冷静的摸到了一块板砖。

然后朝着自己的脑袋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

“哐”的一声闷响,血从他的半边脑袋上流了下来染红了绷带,太宰治原地站起来做了几个蹲起,不出他所料,在第十个猛起之后,他“嘎嘣”一下撅了过去。

神啊,放过我吧。

太宰治在晕过去之前朦胧的想,就让他失血过去死了算了,随便来个人把他当尸体拖到火葬场烧了也行,

太宰治又醒了。

然而这次他没那么幸运,他被反绑在了一个椅子上,四周静悄悄的,但除了他还有一道微弱的呼吸声,太宰治低头,发现自己旁边还绑了个黑头发的小姑娘。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把手腕反拽脱臼,手上的绳子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太宰治的半边脸还被血泡着,配合着他的一身黑还有点渗人,他站起来,头还有点发晕,但不耽误自己在这个房子里面找刀。

刀没有,但有一根陈旧的木棍,太宰治拿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把他顶端掰尖了插在胸口里能不能成功登上极乐的可能性。

然而旁边的小姑娘被他毫不掩饰的动作惊醒了,小女孩抬头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掰树枝的怪人,怯生生道:“你好……?”

太宰治觉得她有点吵,说话也吵,呼吸也吵,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有些烦躁的回头,却猝不及防的和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双澄澈的蓝,以及和中也七分相似的脸,太宰治瞳孔微缩,手里的木棍“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靠。”他暗骂一声,中原中也在他死了之后还生了个孩子???

他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还不忘了一脚把木棍踹到了一边,然而走过去的时候气势凌人,到小女孩身前太宰治还是生生把脾气压了下去。

没关系的,万一看错了呢,狗是最忠诚的生物,怎么可能背着主人出去乱搞。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在小女孩身前蹲了下来,将小女孩黑色的头发撩起来去看她的眼睛,意料之中的七分相似,意料之中的一片璀璨,太宰治咬了咬牙,盯着这双和记忆中那个橘发的……

爱人,太亲密,搭档?已经是过去式,朋友?太冷淡,下属?又太疏离,一时间他无法发出声音。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中也了。

“哥哥…?”

许是太宰治的表情太狰狞,女孩微微歪头叫她,这个突然出现又在她眼前一顿行为艺术的男人把她吓得不轻。

“你叫我什么?”

哥哥?太宰治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他摸摸脸,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还是和死的时候长得一样,还是那张22岁的脸。

但还是很不爽。

小女孩快被他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吓哭了,她浑身还被绑着,所以只能在绳子里象征性的往后靠靠。

“叔叔也行……”

小女孩强撑着讨好的笑道。

压迫感太强了,小女孩在心里骂太宰治,自己被绑架已经够倒霉的了,怎么爸爸派来的救兵还能给她吓个半死。

太宰治扫了一眼小女孩背后的绳子,判断把这小孩的手腕撅错位了把她整出来的可能性,但又没必要,他又不是圣人,中也和别人生的孩子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他拍拍衣摆站起身,伸出来一根手指居高临下的点了点小女孩的脑门。

“最后两个问题,你叫什么,你的alpha父亲是谁。”

自杀计划拖一拖,等着他把那个b先杀了。

小姑娘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恐怕不是来救她的,她刚还一脸可怜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冷冷的。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太宰治也同样杀气十足的看着她,“□□首领中原中也的独女?”

小女孩眯了眯眼睛,“所以呢?你也是来杀我的?那你挺好笑,被同伙绑进来了。”

太宰治没耐心再和这个小孩掰扯了,他回身捡起来那跟被他踢到一边的断树枝,将尖锐的那一头抵在了小女孩心口,“算了,你叫什么我没兴趣,你告诉我你的alpha父亲是谁,我去杀了这个杂种,不然我就先把你捅死。”

再黑进□□的资料库或者中也待产的医院去找中也的伴侣不难,但太宰治并不想等了,他现在气的沉默的发疯。

这个女孩死了恐怕中也会毫不犹豫的铲平这个组织,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想把那个杂碎分尸。

但是女孩却没有直接告诉他,反而恨恨的盯着他,眼眶越来越红。

太宰治对幼女的眼泪没兴趣,他捏着女孩的下巴,冷冷道:“说。”

小女孩“呸。”的一下吐了他一脸口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太宰治更生气了,他阴沉沉的收紧手指,女孩因为他的手劲儿话也说的含糊不清。

“你神经病啊!”女孩有些崩溃道,“你他妈到底是从哪个年代爬出来的啊?我父亲是□□的先代首领,12年前就摔死了!你下地狱找他去吧!!”

然后女孩脸上一松,小姑娘泪眼朦胧的抬头,发现这个奇怪的黑衣男竟然在他话音落下以后一脸空白的抹了一把脸,将木棍随手扔到了一边。

女孩缩了缩脖子,她刚才还吐他口水来着,抹匀了?

而太宰治已经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他蹲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

太宰治又猛的站起来,发现自己无法冷静,他原地转了两圈突然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实不相瞒我被家族关起来好久,已经很多年都不接触外界了。”

他决定先编瞎话,毕竟亲爹从地里爬出来找孩子这事儿还是有点吓人的。

太宰治绕到椅子后面动作轻柔的把小小姐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解一边想,一定是死了太久了连自己的脸都忘了,这小姑娘这一头黑发和自己三四分相似的脸刚才怎么没发现呢。

小女孩被他这突然的大变脸整懵了,她侧过头对身后的太宰治说:“哥哥,你脑子没毛病把。”

“叫叔。”不能差辈了,太宰治在心里默念。

那就是有毛病了……小女孩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叔叔,说实在的,你长得很像我父亲,他也爱缠绷带,虽然我没见过他吧。”

太宰治身份特殊,没有任何一张照片留下,墓碑上仅仅刻了名字和碑文,她只在爸爸书房最深处他俩的合照看见过父亲15岁的样子,面前这个奇怪的黑衣男的样子还真有点像15岁的父亲长大的样子。

太宰治解绳索的动作一顿,不仅是小女孩的话,还因为在绳子的里端,他发现了“津岛”的符文,他见过这种绳子,能抑制异能力。

太宰治脑子一转,突然想出该怎么重回□□打到中也身边了。

“是吗?”他嘴上轻轻道,“我也很崇拜你们的先代,我曾在家族和□□的应酬上看见过他,不过我倒觉得他是个相当不讨喜的男人,相比之下还是当时的最高干部更吸引我一点。”

绳子被解开了,太宰治贴心的给小女孩揉了揉反绑了太久已经有些缺血的胳膊,几个巧劲就让她舒服了不少,小姑娘自己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抬头亮晶晶的看着他,“那正好,你对我爸感兴趣,我也很喜欢你。”

女孩双手合十站起来,“所以你想当我小爹吗?”

太宰治:????

这算boss直聘吗?

实际上当自己女儿的小爹在太宰治的观念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反而没怎么太惊讶,只是感慨了一下不愧是自己的女儿就是有眼光。

他自觉中也恨他恨的可以,爱雅只是他跳楼之前和中也分手炮的意外,如果能通过爱雅回到中也身边,又不是以“太宰治”的身份,他美滋滋地想他们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不过话说回来……太宰治有些牙疼的叉腰看着这个已经长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

要是按她刚才的话说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应该才12岁,12岁就和中也一样高了——

看来是随他了,那以后就不能嘲笑女儿的身高了。

但小姑娘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波涛汹涌,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所以她伸出手对太宰治开朗的笑了笑,“没事哒没事哒,不用觉得突然,只要你也喜欢中也我们就是朋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中原爱雅,小爹你呢?”

这声小爹比叔让太宰更加身心愉悦,他回握了中原爱雅的手,笑意从眼角蔓延,“津岛修治,很高兴认识你,爱雅小公主。”

然而在太宰治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中原爱雅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警惕,她迅速缩回了手,太宰治条件反射一样赶紧送开手指才不至于这位莽撞的小姐把自己的手被动拽脱臼。

“怎么了,小姐?我认为我们刚才聊的还算开心。”

四周一片不详的静寂,中原爱雅冷冷的瞪他,身上散发出了和中也一样的,名为重力的红光。

太宰治眼睛一亮,看来她的异能也是继承了中也。

然而太宰治的动容只是他一个人的自嗨,中原爱雅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刚才还对她亲亲热热的少女此刻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绑架我的人就是津岛家的人啊。”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一腿踢了过去,这一个鞭腿下了十成十的劲儿,太宰治欣慰的看出她身上有中也的影子。

他灵巧的躲过了爱雅和中也一般套路的一组踢腿,要是中也来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在icu了,但是爱雅年纪还小,不过以她的力速来说,和中也的差距也只差在练习了,她再大一点恐怕也能和中也一样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了。

中也,中也……

太宰治在心里哼唧着这个名字。

“喂!小爹,打架的时候别走神啊!你不想解释什么吗,毕竟再找个这么合适的小爹也不容易。”

爱雅有点烦躁的问道。

太宰治哼笑一声,依旧只是躲着她的进攻,不格挡也不回击,一方面是他怕伤到爱雅,另一方面是他害怕自己的被动异能“人间失格”发动让他暴露。

“呀呀呀,好粗鲁的小姐,我刚说了,我被津岛家囚禁了十多年,又被关在这里,所以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想灭了津岛家呢。”

太宰治不着调的笑着答她的话。

“是吗?”

到底是小孩子,爱雅在听了他的话的略微疑惑的停了下来,太宰治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啧,感觉有点笨笨的。

太宰治对于女儿这么好骗还是有一点意见的,然而下一秒,中原爱雅一个下了死劲儿的飞踢就踹到了他肚子上。

“但我们之间还差你刚威胁我那一笔啊,让我先踹一脚还回来!”黑发小姑娘一边踹一边喊到。

太宰治瞪大眼睛毫无防备的被她踢出去几米远,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爱雅红色的重力异能并没有因为碰到他而消失,太宰心下一惊,脑内难免升起一句:“人间失格呢?”

然后下一秒,人间失格发动,爱雅稳稳落在地上,太宰治也被自己亲闺女踹进了角落里的木柴堆里,直接嵌了进去,木柴的碎屑掉在他的头发上,让他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更像一头草。

他捂着大概已经被踹的一片青紫的腹部,对着中原爱雅竖了个中指,“还什么啊!!我还给你松绑了呢。”

怎么连力气都和中也一模一样啊。

太宰治捂着肚子把自己从木柴堆里抠出来站了起来,他一边揉肚子一边想,看来人间失格变成主动异能了?

那正好,刚自己还担心怎么才能瞒过中也呢。

中原爱雅踹完了好像才有点反过味儿来,她摸了摸鼻子走到太宰治面前,有些心虚道:“啊呀…反正中也迟早会过来救我的,现在你也不是被关着嘛……”,爱雅指了指太宰治染血的绷带,“头上还受了伤。”

太宰治摸了摸还有点发麻的半边脑袋,冷笑,“所以?”

“哎呀最后谁带谁走还不一定呢。”,中原爱雅讪笑着摆摆手,赶紧转换这个不妙的话题,“不过修治,我能叫你修治吗?我讨厌津岛这个名字。”

“随你,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小爹。”太宰治也不想继续讨论自己是如何被亲闺女嵌进木柴里的,所以也很配合的恹恹地应和。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只能私下叫,被中也发现我就惨了。”

爱雅挠挠后脑勺,“不过好神奇,你的异能也是无效化吗?和我父亲的一样?我刚才一碰到你异能竟然消失了。”

太宰治听闻顿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但小孩子应该很好骗的吧。

他一手搭上爱雅的肩膀,又捏了捏她的脸,语重心长道:“我只是你小爹,又不是你亲爹,事实上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

“可是刚才……”

太宰治一根修长的手指竖在了爱雅唇上不让她说话,“咦,年纪小的异能者也会因为经验不足无法熟练的控制异能力,如果你不信我,你可以再发动一次哦。”

中原爱雅确实是去年年底才觉醒的名为“斜阳”的异能力,和中也的不同,她并没有中也的“污浊”形态,只是单纯的能控制重力。

她尚且记得中也得知后摸着她的头发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中原爱雅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漏出这样的表情,但是她是有点失落的,她觉得自己没有爸爸能干,也没有那位传说中的父亲聪明。

但中原爱雅向来不内耗,所以她只是把这件事单纯的回想了一遍,就发动了异能。

太宰治搭在她肩上的手并没有让她的异能消失,中原爱雅失望的撇撇嘴,看来这个小爹真的是个普通人。

“你看起来有点失望?”

太宰治歪头有些好笑的告诉她,“其实有异能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但是没有异能才没办法做事的吧。”爱雅有些生气的鼓鼓嘴,“异能不够强大也是。”

敏锐的感觉到爱雅有些藏着的小情绪,太宰治敲了敲爱雅黑漆漆的脑壳循循善诱,“这又怎么说?”

爱雅其实没有必要和刚认识的男人谈心,但她总觉得面前这个人让她有一种久违的,只有在中也身边才能感受到的亲切感,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太宰治的手拨开,小声道:“如你所见,我的异能‘斜阳’继承于‘污浊’,但受到了‘人间失格’的削弱,我只能单纯的控制重力,爸爸知道以后很开心,但是我很难过,我也想像爸爸一样用污浊创造一个里世界的神话……”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赶紧住了嘴有些忐忑的看着太宰治。

怎么这幅忐忑不安的样子也这么像中也啊。

太宰治唇角微扬,溢出一声低低的笑,爱雅被他笑的不明所以,独属于小孩子的自尊心发作,她涨红了脸色厉内荏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我心仪的小爹我也照样会揍你哦!”

太宰治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没有那个意思。”

笑话,他现在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哄得没那么想死了,太宰治决定在孩子面前当个好人,他温柔的摸了摸爱雅的头,“但是爱雅你有没有想过,拥有污浊的中也,会被身处大危机的□□推出去作为牺牲品,拥有人间失格的太……”

还是不能毫无芥蒂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太宰治的舌头在嘴里画了个圈,改口道:“先代,他已经不在了,中也再开一次污浊只能死路一条。”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爱雅疑惑的仰视他,他的手很大很凉,和中也小而温暖的手不同,冷嗖嗖弄得她很不舒服,但是爱雅并没有推开他,甚至也没有计较他直接称呼爸爸“中也”是否太亲近的问题。

“嗯……”,太宰治想了想,“首领是组织的奴隶,必须为组织服务,如果组织需要,他就一定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爱雅,”太宰治拿来了放在爱雅头上的手弯下腰,鸢色的眸子柔柔的注视她,“你从根源上避免了这个问题,中也高兴是在为你作为继承人,却并不用承担死去的风险而高兴。”

爱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就是说,我的‘人间失格’从出生就保护了‘污浊’?让我脱离了战死的命运?”

“也可以这么说。”太宰治有点跟不上小孩子天马行空的脑回路,摸了摸下巴感觉差不多,随口就应了。

“可是,”爱雅有些难过的看了看自己泛着红光的手,“可是中也的‘人间失格’呢?谁来保护他的‘污浊’?”

这下轮到太宰治愣住了,他撑着膝盖久久不能动作,爱雅也发现了她的沉默,好奇的看他。

于是他鸢色的眸子对上了爱雅湛蓝的,犹疑的,伤感的眼睛,但太宰治透过了这片璀璨看到了它的另一个主人。

心脏骤然沉闷,他缓缓俯身捏住胸口。

“是啊,他的‘人间失格’呢…”

脑中浮现那抹橘色的倩影,太宰治喃喃问道,但是不会有人回答他了。

中原爱雅听着他的声音就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抬头果然又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衰相。

小姑娘惊恐的以为是自己刚才把他踹狠了,赶紧上手扶着他,又紧张的问他:“小爹?小爹?你没事吧?”

太宰治也不知道还点头还是摇头,他愣愣的低头看着爱雅和中也七分像的脸,连那个紧张的样子都仿佛复制出来一样。

“小爹?”

“我没事……”太宰治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勉强扯了扯嘴角。

他按着闷疼的心脏蹲下,感受着心底的酸楚长叹一口气。

真是报应啊,他深吸一口气睁眼。

这股无措的,迷茫的,迟来了12年的遗憾和悲伤。

3.

中原爱雅觉得自己可能也觉醒了某些语言方面的异能力,不然为什么说了没几句话自己刚认的小爹就突然破防了。

但是太宰治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再站起来时,他已经又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样子。

爱雅难得的感受到了尴尬,她往旁边偷偷挪了两步,不为别的,她看出来津岛修治的心情好像更差了,好像比刚才捏自己脸的时候都差。

然后她就被太宰治拽着后领子薅到了自己身边,爱雅有些发蒙的在半空中画出了一个小小的弧线,直到又站在太宰治面前,爱雅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并?有想象中的弱。

相反的,他虽然干瘦,但爱雅在被提溜起来的那一刻竟然发现男人的胳膊上有绷带都裹不住的流畅的肌肉线条。

有点肉全变成肌肉了这是……

中原爱雅在心里默默吐槽。

太宰治心里乱乱的,他也懒得管爱雅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侧头略带威胁的点了点她的脑壳道:“我没事,所以你现在开始就给我乖乖听话,我带你出去。”

这也算是身体力行了刚才那句“没有异能力会更好了,”

爱雅很识时务地点点头,戴上了卫衣的兜帽乖乖跟在他身后。

太宰治走到铁门前没急着推门,而是先把耳朵贴在门口,然而他意外的发现门口并没有看守的呼吸声。

怪不得刚才他和爱雅那么大动静也没人理,恐怕中也已经带人打上来了,津岛家应该调动了所有人去反击中也。

太宰治放下心来,有救援总比没有好。他推了推大门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他活动了下手腕感觉又有劲儿了——

既然中也已经去当救世英雄了,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带着爱雅从这个房子里出去,不让爱雅成为威胁中也的筹码。

得找点趁手的工具…

太宰治扫了一圈,突然注意到爱雅帽子上的一个由铁丝撑着的小星星装饰,爱雅感觉到一点阴森森的不详,她紧张的抬头,正巧和太宰治对上了视线。

太宰治挑眉朝着爱雅勾勾手。

什么和什么呀…吓她一大跳。

爱雅翻了他个白眼,伸手把头上的小星星拆下来递到他手里。

太宰治三下五除二把铁丝拆了下来,又把依旧完整的星星端端正正的送回了爱雅手里,爱雅嘴角抽动把星星塞回了口袋,觉得太宰治他真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一把锁难不倒太宰治,他几下就透过缝隙把锁撬开,如愿听到沉重的锁链在惯性掉在地上的“哐”声,太宰治这才满意的推开门,看着久违的浓重的夜色,他心情颇为不错的伸了个懒腰。

“真难以想象你这么有能力的人津岛家为什么要将你排除在外,还把你锁起来。”

爱雅跟着太宰治出来,回头看了看已经开的完好无损的锁头感慨道。

“可能嫉妒我长得帅吧。”

太宰治耸耸肩,爱雅张了张嘴想骂他人不能过于自恋,然而在看见太宰治那张清水出芙蓉的脸以后,中原爱雅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就配了张没有什么用处只会惹事的嘴呢?

“对了,小小姐。”走了一会儿,太宰治忽然说话打断了她的沉思问道:“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给中也再找个伴侣。”

天地良心,太宰治真就是随口一问,爱雅今晚叫他小爹叫的他心里越来越美,他现在甚至还有一丝也不算白复活的余韵。

他拎着随手捡起来的木棍慢慢走在前面为爱雅开路,一大一小的步子不一样,太宰治为了让爱雅跟上他其实走的挺慢,配合着爱雅的步调让他感觉有点无聊。

于是他决定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干,太宰治漫步了半天,决定要不还是听听爱雅说点好听的话愉悦心情。

然而爱雅接下来的话让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嗯?”黑发小姑娘在他身后疑惑的发出鼻音,太宰治回头瞥了她一眼,却意外的发现夜色之下的少女竟然被惨白的月光折射出几分他的影子。

太宰治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妙。

然而小姑娘挠挠头,还是那副尴尬又羞赧的纯良样子,“还真不好意思说啊,不过对你也没什么。”

太宰治抿抿唇,那股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果然,这个死丫头苦恼的说出让太宰治有点想杀人的话语,“可能是因为,中也是我的……所有物?”

爱雅有些不确定的说出这个词语,她想了很多总觉得不合适,事实上她难以定义她眼里的中也。

但太宰治是知道的,男人轻松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沉默的停下的脚步。

正在沉思的爱雅一个没停住撞在了他身上,太宰治其实消瘦的浑身都没有二两肉,所以爱雅的体感全是结结实实撞到一把骨头。

爱雅有些气愤的摸了摸生疼的鼻子,刚想质问他为什么停下来,却猝不及防被太宰一把拽住了头发被迫仰头看着这张“清水出芙蓉”的帅脸。

堪称惊悚的眼神吓得爱雅一时间将所有话咽回了喉咙里,也没办法用出异能,太宰治看着又乖又惊恐的爱雅有些嘲讽的想——她的乖女儿,长着一张会骗人的脸。

明明和自己一样在心里认为中也是她的狗,只是碍于父亲的威严和为人子女的道德无法接受和承认这个词语,实际上恐怕是和自己一样的阴间东西。

为什么他的子女也要背负名为太宰治的诅咒呢?中也延续的生命就好好像中也的方向成长啊。

但当务之急他还是要问明白一件事,太宰治喉间挤出一声假笑,“小小姐,你为什么拿中也当你的所有物?”

一狗不容二主,这明明是我的狗,我只是死了,又不是不要他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被一个男鬼一样的人物真质问,中原爱雅很难保持冷静,她艰难的掰着太宰治的手指道:“什么屁话,他是我的爸爸,我爸爸失去了伴侣,我眼睁睁看着他很难过,很受伤,我很爱他,我没有办法不管他。”

“这和我问你的话有什么关系。”

太笨了,说话都抓不住重点,有问题只会笨笨的转移话题,又有点像中也了。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指,中原爱雅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被拽下来了,她的拳头泛出了红光,一拳对着太宰治砸了过去,太宰治一个闪身躲过,中原爱雅好像也不在乎能不能打到他,扔在不停的攻击,出拳也只是为了泄愤。

“你个神经病,他生了我,他就是我的。”一边打一边骂,“你阴的有点过头了吧津岛修治,我好像知道津岛家为什么把你关起来了,不关起来津岛家迟早被你玩完。”

太宰治闪身一跳,回神一掌精准无误的拍在中原爱雅的脑壳上,爱雅被他八分的力道拍的浑身酥麻,感觉差点就要去见自己老爹了。

但这一掌威慑性强后劲儿不足,中原爱雅停下了捂住脑袋委委屈屈的蹲在了地上,没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喂,小鬼,你听着。”太宰治有分寸,容她缓了一会儿才用手边的木棍抬起了中原爱雅的下巴,“我劝你对着中也放尊重点,中也不是谁的所有物。”

他眯了眯眼,在心里道:“中也只能是我的狗。”

本以为爱雅会再次暴起,太宰治都已经做好了再次**爱雅的准备了,然而这位黑发的小姑娘却猛的抬头,那双灿蓝的眼睛在月光的映衬下好像反射出了诡异的红光,“你这么喜欢中也吗。”

好像他自己的眼睛啊。。。

中原爱雅兴奋的看着他,太宰治吐槽这双鸢不鸢蓝不蓝的眼睛的同时,被她这突然的发癫搞得有些怔愣,他条件反射的点点头,下一秒,女孩发动重力把棍子拨出去几米远站起身围着他转了两圈。

“津岛修治,津岛修治。”她雀跃的呼喊,“你来□□吧,我会和爸爸说让你留在我身边的,你做我的秘书。”

中原爱雅握住了他的手,“你太合适了,只要你喜欢中也,我们就是朋友。”

她兴奋非常,她觉得津岛修治就是中原中也嘴里的,自己真正的父亲太宰治的翻版。

“我认真的,我中原爱雅只认你一个小爹。”

太宰治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震惊的看着她,空气静寂了好一会儿,太宰治才猛的甩开爱雅的手。

他就知道孩子不可能只像妈。

“当上你小爹我第一个把你赶去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声音凉嗖嗖的,受点好人熏陶吧爱雅……

人不能不管,凭借多年的经验,太宰治敏锐的感觉到几百米外属于中也的,熟悉的信息素波动,在这往中也方向走的几分钟,太宰治无数次想把爱雅丢回那个柴房锁起来。

但是不行。

太宰治在心里自我催眠:这是自己和中也爱情的结晶,这是通往中也身边的桥梁,这是中也的掌上明珠好闺女,不能杀不能杀,再怎么像自己也不能杀了,要不然和中也就真玩完了。

他好不容易有了新身份,必须和中也有个新的开始。

“小爹!是爸爸!”中原爱雅远远的看见了冲天的红光,她又拽住了太宰治的衣袖,这下子她学聪明了,爱雅好像咂摸出来太宰治似乎很喜欢她酷似中也的神态,因此她又恢复了那个活力满满的样子。

然而见过她发神经的太宰此刻心里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冷漠,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个橘子壳芝麻的手拂开,哪怕表面上一个像中也的后代也能让他开心。

而且在中也面前总要装装样子的,所以他回握住爱雅的手,爱雅有些意外的“啊”了一下。

“在中也面前要叫我修治。”太宰治郑重的警告她。

“好啰嗦哦——”爱雅朝他扮了个鬼脸,“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毕竟我也不是很想屁股开花。”

太宰治点点头,看着天边突然升起的红光,提醒了爱雅一句,“来了。”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与此同时,只听面前一声巨响,地面轰然被砸出来一个大坑。

已经成为□□首领近十年没有上前线的中也摘下了那条阻碍行动的红围巾,猛的跳在了太宰治和爱雅的面前。

太宰治果断的把女儿推出去挡在身前。

中原爱雅:????

太宰治的良心没有丝毫的不安,笑话,中也和爱雅的鞭腿都不是一个量级的,在中也毫不放水的情况下硬受他一个鞭腿,他恐怕连icu都不用进直接就能入土为安了。

也算是又死于重力了吧。

太宰治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阴间笑话,但他不敢说。

中也在女儿被突然拽来当盾牌的那一刻确实生生收住了马上就要踢出去的腿,但他更愤怒的抬头,想看看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是谁。

却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结结实实的哑火了。

“太宰……?”

中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他不是早死了?他亲自收的尸啊。

但鼻尖充盈被刻意压制着的淡淡的鸢尾花香,中原中也无比的确定这就是太宰治的信息素,不会认错的,那可是他思念了12年的味道。

看着爸爸这个怔愣又怀念的表情,爱雅在心里双手一拍,觉得这个小爹稳了。

与爱雅的狂喜不同,再次见到中也,太宰治的心里其实好过不到哪里去。

他本来是想对着中也再欠揍的笑笑的,但他发现自己的嘴角怎么也扯不起来。

他清楚知道自己是在难过。

太宰治戏谑的表情和他难以掩饰的将悲伤同时出现,最后构成了一个笑不笑哭不哭的扭曲的脸。

中原中也也说不出话,他本应该质问这个男人的,可在看到他的眼神后却突然卡壳了。

这说不清的复杂情又怎么能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

这个和他死掉的前夫长得一模一样,又搭着他女儿的男人真的很奇怪。

“您认错了,□□的首领。”

他听这个男人低低的声音和他打招呼:“初次见面,我叫修治,津岛修治。”

莫名其妙的氛围在他们之间蔓延,中原中也顿了一下,看着这张“太宰治”的脸心里感慨万千,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该说点什么。

然而中原爱雅却突然嬉皮笑脸的插了一句打破了这个难得的氛围,“爸爸!他就是我给自己找的小爹!”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时震惊的看向爱雅。

中原中也又扫了一眼呆住的太宰治,紧了紧拳头,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

全打一顿算了。

4.

但已经成为首领的中也稳重了很多,至少再也不是那个因为不爽就打架的性格了。

他压了压脾气,手指依次指过太宰治和中原爱雅,“你俩,解释一下?”

对方二人紧紧的靠在一起,两张三四分像的的脸对着中也同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爱雅捅了捅太宰治企图逼他说点什么,太宰治假笑着捅了回去意思是她都说不上话的场合自己怎么敢插话。

中原中也看着捅捅咕咕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二人,耐心已经告罄了,他抱臂手指有节奏的敲击了两下,锐利的目光盯着爱雅道:“中原爱雅,我不管这个津岛修治给你灌了什么**汤,你赶紧给我离他远点,这次你被绑架的事情就是津岛家干的,而且他还……”

中原中也顿了顿,还是没把那句“这么像太宰治”说出口。

“就这样这你还信任他?还想让他当你小爹?你不是认贼作父?”

“中也可不要污蔑人哦,要不要听听我的解释?”

太宰治虽然太久没和中也拌嘴,但仍旧不影响他顺嘴就说出来。

这熟悉的贱贱的语气,中也听了竟然怔愣了一下。

搞什么啊,刚一见面就叫人名字?

中也盯着津岛修治难得放空了几秒,罢了他突然低头笑了笑,“那你说?”

他还是没发对这张脸绝情。

他得说在看到津岛修治的脸的那一刻,他真的生出了太宰治回来了,想冲上去抱他一下的冲动,

虽然有点没出息,但是他无法否认——自己对太宰治的怨恨和不解在漫长的分别中早就化为了深深的遗憾和思念。

如果他没有离开横滨会怎么样?如果他提前发现了太宰的异常会怎么样?如果他一直待在太宰身边又会怎样?

可惜世界没有如果,他早年还会骂太宰治真是个绝情的狗东西,生的孩子除了发色都基本和他自己一点边不沾,还真是一点念想不给他留。

不过他从不在爱雅面前说这些,他不想把上一辈的恩怨带到无辜的孩子身上,而且他又一向是个习惯向前看的人,既然已经决定把自己的一部分同太宰治埋在了过去,那他剩下的另一部分就需要背负太宰治留给他的□□,以及他唯一的孩子接着往前走。

中也有时候自嘲的想,这辈子还真是和太宰治脱不了关系了。

而津岛修治仿佛和他有心灵感应一样,知道他在心里把自己重新说平静,那个人才开口道:“我是津岛家一个偏房的儿子,早年间得罪了大房被报复一直关在津岛家里面,说实在我和贵司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想铲平津岛家复仇。”

中原中也挑眉,显然是不太信的,他招了招手,黑蜥蜴的人将一个被打的浑身没剩一块好肉的男人拖了上来。

“这是津岛家的长子。”中也对着太宰治介绍完了,又回头对着这个男人问道:“这是你弟弟?看脸不太像啊。”

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平心而论,他可以对太宰治的人品进行360的质疑,但是太宰的脸确实是361度的不可忤逆,哪怕是这个不知名的“替身货”也是一样的。

然而这个男人却被吓得已经说不出来一句话了,只顾着一个劲儿的点头。

天地良心,他们只是看到工厂有个昏迷的男人,以为是港口黑手党搬过来的救兵索性一起就给绑了,哪知道这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少爷。

中也危险的转头看着太宰治,“点头点成这样?那看来是真的啊……津岛修治?”

小蛞蝓这些年成长了不少,太宰治笑着摇摇头,“是真的就惨了,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津岛家的长子。”

“我哥哥恐怕早就被杀死了吧,”太宰治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中也有些无语的撇撇嘴,还真让他说中了。

津岛家主支的男丁进门就被他全灭了,剩下的妇孺也不是家主的原配,孩子和旁支就更不可能知道前任主母的腌臜事儿。

自己一时冲动还真让这个津岛修治死无对证了。

“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的身份。”

“随你,但有我在的话,我能夺了津岛家的权,成为□□的一大助力,”太宰治默默给津岛家上柱香,谁让他们绑架了爱雅,再说这么大的家族背后所具有的钱权确实令他动容。

“你什么意思?你想加入港口黑手党?”中也皱着眉,感觉这个阴郁的男人正在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影重合。

好像故事回到了最初,只是两人的角色调换了一下。

太宰治轻快的点点头:“对呀~中也杀了主家的男丁立威,如果将□□的小小姐救出来的,津岛家不受宠的庶子得到了□□的支持夺了津岛家的权反过去支持□□,两全其美的事情。”

中原爱雅此时也煞有介事的点头,“对啊对啊爸爸,他真的很厉害,招他不后悔的。”

“你闭嘴。”中原中也捏了捏鼻梁,似乎有点忍无可忍。

他往前走了两步,将太宰治揽着爱雅肩膀的手拨开,把爱雅拽回到自己身边,然而他泛着红光的手在碰到太宰治的那一刻,手上的红光并没有消失,中原中也诧异的愣了一下,微微抿了抿唇角。

真的不是他吗……?

中原中也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他说:“你怎么和爱雅关在一起的?”

太宰治指了指中也旁边跪着的血男,无所谓道:“很明显啊,他给我绑过来的大概是想把我和小小姐一起弄死永绝后患吧。”

“可是你……”那个男人刚想为自己辩解实在砖地上找到他的,然而却被太宰治侧身错开中也的视线狠狠一瞪。

男人被这阴冷的视线吓得瞬间说不出话了,他抿了抿嘴唇装哑巴,总觉得说实话好像更活不下去了……

“他可是用砖头给我狠狠来了一下,”太宰治指着额角的血色,“现在还有点隐隐作痛呢。”

男人一瞬间的哑火没有躲过中也的眼睛,中也并没有接茬太宰治的卖惨,而是从喉咙里挤出玩味的低笑,“那你想做什么,加入□□?报复津岛家?”

太宰治丝毫不在意自己有被当场拆穿的可能,轻快的点了点头。

“好啊。”中也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和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人间失格,名叫津岛修治却能把津岛家的家仆吓成这样,还疑似想当爱雅小爹的神人能干出来什么事。

爱雅震惊的看着中也,恨不得欢呼一声,她只感觉伟大的父母爱情在向自己招手。

“那你要给修治安排一个什么职位呢?爸爸,我想我缺一个助理。”

爱雅循循善诱,新人一般都是从最底层做起,但那可太坏了,万一亲爸和小爹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怎么培养感情,在他身边就不一样了,她有的是手段让他们独处。

中也看着这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有点笑不出来了,他有点想收回刚骂太宰治绝情的话,这小丫头这个坑他的劲儿和太宰治一模一样。

“你这就是跟我明抢了,”中也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那就听你的,津岛修治归你调遣了。”

中原中也放弃的扫了一眼一脸得逞奸笑的中原爱雅,忽然有点觉得对不起津岛修治,他了解他女儿,就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劲儿,“小爹”的起源没准真不是津岛修治。

但是木已成舟,他把中原爱雅一把推到津岛修治那边,在津岛修治一脸纯良的微笑中开口:“那就履行一下你小爹的责任给我看下孩子。”

中原中也转身摆摆手,“我去善后了,你别想着耍花样,小心我杀了你。”

留下太宰治和中原爱雅再一次面面相觑。

“嗨~小爹,请多指教。”

中原爱雅不见外的伸出手,企图弥补刚才那个握手的鸡飞狗跳,太宰治轻轻捏捏她的指尖,哼笑道:“不敢不敢,小boss。”

5.

港口黑手党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爱雅小姐被绑架后有惊无险的被救回,另一件是和爱雅一起回来的还有个奇怪的黑衣男——

一个和先代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比首领年轻很多,挑衅了首领却没被打死又亲自带回,还安排在小小姐身边的做秘书的名为“津岛修治”的黑衣男。

话虽如此,但□□众人在心里大吼:什么秘书!!这他妈不就纯小白脸吗!!首领终于耐不住寂寞想找个替身了吗?

该说不说他们好像真猜对了。

在太宰治对□□传媒系统有意无意的推动下,他作为“津岛修治”入职的第三天,津岛修治和中原中也的花边新闻就迅速传遍了港口黑手党上上下下。

□□上至干部下至扫地的保洁,全都在猜测太宰治扑朔迷离的身份以及首领暧昧至极的默许,一时间太宰治成为了□□论坛讨论度超高的明星人物。

当事人…当事人当然不在意,太宰治给帖子一个一个点赞欣赏,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无法自拔了。

与此同时另一位当事人中原中也竟然也没多说什么,众人猜测没准他是忙的没空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默许这种小插曲的发生。

然而过了一天,大家就不太淡定了——这好像已经不是“小插曲”了。

津岛修治生怕这把火烧的不够大一样反复作妖,当着他们的面在一天的时间内充分展现出了同爱雅小姐难以言喻的熟稔和亲密,甚至还有一丝丝威严,将在首领手下都作的无法无天的爱雅小姐坑的吃了一天的亏。

并且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被坑了一整天的爱雅小姐不仅没就地毙了他,竟然还强烈建议将太宰治的办公室安排在了先代还是干部时候的办公室,也就在首领办公室的楼下,首领竟然隔天就批复同意了——

这已经不是女儿奴能解释的了,津岛修治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谓把鸠占鹊巢四个字贯彻到底。

而且津岛修治是以“中原爱雅的秘书”身份入职的,说是秘书,主要的工作还是围绕着教中原爱雅处理点杂事,给中原爱雅辅导作业,以及陪中原爱雅瞎玩打发时间三个方向展开,实际上就是个离不开人的老妈子工作,所以他其实一整天都是在中原爱雅的顶层办公室活动的。

那就是离中原中也更近了。

据给爱雅小姐送茶点的后勤人员复述,爱雅小姐曾无比自然的叫了津岛修治一声“小爹”,津岛修治毫不意外的随口应了,并极其自然的端走了本送给爱雅小姐的茶点,让他们再端一份上来,爱雅小姐对他的恶劣行径进行反抗,大喊:“你再这样我就要再中也面前说你坏话了。”

被津岛修治叉腰一句:“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像先代的人了吗。”给堵了回去。

后勤人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飞快的逃走,次日,□□论坛里类似《小白脸的替身生涯》《爱雅小姐的嚣张小爹》《霸道白脸俏寡妇》的帖子刷了几百楼。

津岛修治倚在沙发上满意的刷着这些帖子,顺手瞄了一眼爱雅的数学卷子给爱雅画了个大大的勾。

“不错,都对了,不愧是中也的女儿。”

他对现在的生活无比的满意。

他转手将手里换了个界面,清点了一下刚从津岛家抢到手的股份。

有钱有权有女儿有准老婆,还不用当首领——

没想到他太宰治也能过上爽文人生了。

然而亲女儿中原爱雅却并不能感应到太宰治莫名其妙的暗爽,她将卷子一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嬉笑道:“当然喽,我可是继承了二倍聪明的大脑。”

那个“二”出自于谁不言而喻,太宰治皱皱眉。

中原爱雅不急着听他回答,她又站起身在原地松了松筋骨,有那么一两分钟,空气是完全的静寂。

奇怪,正常来说这会儿对方应该已经操着他那口阴阳怪气的调调去抨击她了啊,然而爱雅等了好久,发现太宰治还是静悄悄的没说话。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爱雅侧头看他,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简直又不知道踩到他哪根筋了,只见津岛修治支着头看着窗外沉思,一脸忧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爱雅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津岛修治好像比前两天更难搞了,但亏又不能只让她吃,直接问还有点没面子。

所以爱雅眼睛提溜一转想出来个坏主意,她从沙发后面绕过去,一下蹦到他面前。

“摩西——摩西?!”爱雅探出头两手聚拢做喇叭状对着太宰治的耳朵叫到。

太宰治其实早注意到小姑娘的那点自以为没什么动静的小动作,但是他还挺好奇爱雅想干嘛的。

然后被她这一嗓子震得有点耳鸣。

“嘶。”

太宰治这下彻底回神了,他甩头揉揉耳朵,又伸手拍了两下,直到终于感觉到耳朵内外气压的平衡,才转头对着小姑娘狞笑道:“爱雅,淑女是不能大喊大叫的。”

“哪个年代穿过来的老古董。”

爱雅叉着腰点了点他的脑袋,“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对我父亲意见这么大呢?”

太宰治拄着脸拖长声音“嗯……”了一会儿,不打算承认。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一种感觉。”爱雅扬了扬下巴,“而且我总感觉你有意无意的贬低他,忽视他,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你这么说我会难过。”

照红叶的话说,中原爱雅同时继承了太宰的多疑和中也的直率。她觉得说这很好,这让爱雅能在怀疑一切的同时有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

爱雅觉得红叶说的很有道理,她向来以自己的心直口快为荣,藏着掖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她和盘托出,等着太宰治给她一个答案。

然而太宰治有些意外的朝他眨眨眼,两相对视,对方却微微偏头,从鼻尖里哼出一声笑,似乎被逗乐了。

“你笑什么啊……喂!”

爱雅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烦躁的抓着太宰治的衣领摇晃他,“你怎么总这么莫名奇妙的啊修治。”

“好暴躁的小姐啊~”

太宰治由着她对自己的衣领子为非作歹了一会儿,爱雅还是很知分寸的停下了,太宰于是温柔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没笑什么。”太宰治的表情温和,“只是觉得你父亲如果知道你这么想会很高兴。”

“哈?”中原爱雅理了理刚才摇晃了半天有些乱的头发,接着道:“他都死了这么久了,我哪知道他高不高兴。”

太宰治双手支着下巴半个身子拄在沙发扶手上问爱雅:“那你觉得呢?”

中原爱雅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的耸耸肩,“也许?”

她顿了一下,又说:“但是他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因为我的话感到高兴。”

“也许他知道了呢……”太宰治垂下眼睛小声道。

爱雅听了他的话面色冷了冷,“那岂不是说他成了一个抛弃了自己已经怀孕的爱人也要去跳楼的疯子?”

太宰治分出一根食指摸摸下巴,“没准的事儿。”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太宰治”的人生过得其实挺失败的,虽然他带领□□成为里世界的无冕之王,解决了芥川和敦的问题,还把书安排妥当,但他仍觉得空虚——实际上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找到自己追求的“生命的意义”。

这让他很崩溃。

没有理由的活着就像一株飘荡在海里的无根浮萍,尤其是在看自己的同位体也能有完美的人生之后。

他曾很嫉妒别的太宰都能有属于自己的“锚点”,可当他自己去看的时候,发现自己有的仅仅是一株自由的蒲公英,但蒲公英是不能靠近的,粗重的呼吸会把他推向远方。

中也,中也……

他以死亡为自己所有的挣扎和筹谋画上句号,如今上天给了他作为“津岛修治”的机会,让他得到了这么多,太宰治已经做好了这辈子就硬装下去的准备。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一点东西了。

或许在揭穿这种可能性,散播这种自己明知道是假的的谣言后,爱雅可以慢慢的剥离同“太宰治”的联系,这样他才能作为津岛修治在期待中建立新开始。

让大家逐渐淡忘太宰治的存在就是第一步。

然而爱雅却不买账,她表情的扭曲似乎只在一瞬间,很快,她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她反客为主的一手摁在太宰治脑袋上,闷闷道:“那是他们大人的恩怨,与我无关。”

爱雅又补充:“爸爸说过每个人都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虽然我不知道父亲的苦衷是什么,但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而且他确实把后事安排的很好,唯一解决不了的情感问题还让我把你给找见了。”

中原爱雅狠狠把太宰治一头小卷毛搓成了乱草,“所以我没理由恨他,听懂了没?”

太宰治面色复杂的拨开了中原爱雅的手,表情说不上好,但绝对不坏。

爱雅这会儿也不想和他多说话了,小姑娘拎着外套走了出去,“我去找中也了。”

推开门之前,小姑娘突然往后一仰头,“你有空研究我死了的爹还不如想想办法讨好我爸,走了。”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生气了吗……?太宰治人生少数懵逼的时刻就这么产生了。他呆愣愣的看向门口。

天地良心,他明明真是认真的。

怎么还玩脱了。

6.

“中原君,商人的本质是利益的交换,我需要看到□□的诚意。”

什么声音?

中原中也迷茫的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竟然坐在了谈判桌上,整洁的房间里放着一张长桌,他与说这话的人相对而坐,然而中也却看不清他的脸。

但中也却莫名其妙的知道那是个黑发紫眸的俄罗斯人。

然后他听那俄罗斯商人接着道:“中也君?别发呆,我的意思是要你用宝石线来换。”

发呆?

中原中也低头,发现自己竟然像被抽离了一样竟然漂浮在半空俯视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他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手底下的宝石线众多,这不是什么大事情,给他一条好了。

下一秒,中原中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随口应了,就要拿合同来签。

然而对方却打断了他,那位面色苍白的合作伙伴好像勾了勾嘴角,语气很好道:“不是普通的宝石线,我要先代你们□□的先代首领亲手送给你的那条宝石线。”

这下轮到底下的中也愣住了,然后空中的中也就见这位俄罗斯商人抬眼,用他漩涡般的紫眼睛温和的和他对上视线——

“你说呢?中也君?”

中原中也猛的惊醒。

他警觉的扫视周围,但四周空空的,没有谈判桌,也没有俄罗斯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慢慢回神,记忆也逐渐回笼:他想起来自己还在□□的首领办公室,一个小时前因为头疼闭目休息结果不小心睡了过去。

那刚才是什么?是梦吗?

可是他根本不会做梦啊。

中原中也疲惫的起身走到窗户边,可那样的画面如果不是梦难道还能是幻觉吗?还是异能?

如果是异能可就麻烦了,□□的首领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了招,想想就挺好笑的。

中原中也捏了捏鼻梁暗骂了一声,感觉最近真是越来越不顺了,复盘这两个月他过的是堪称是命苦。

这两个月他简直忙的飞起,每天的日常基本就是泡在办公室,饿了嚼口咖啡,渴了喝点儿红酒,他这种疯狂糟蹋身体的恶劣行为遭到了□□一众以及自己女儿的强烈反对,但中也别无办法,甚至还会开点地狱玩笑,类似于“人到中年就是要拼啊,34岁正是闯的年纪”这类的。

久而久之谁也管不了他了,只能看着他这幅样子干生气。

中也自己偶尔也会念着爱雅还小的份儿上停一停,但没几天就又打回了原样——

想把□□这么大一个产业支起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很遗憾,他不拼确实不行。

年初的时候□□和俄罗斯那边谈了一批枪械货,对方的首脑陀思妥耶夫斯基堪称是中也从业以来遇到的头号头疼人物,相当奸诈难搞,不知道白人是不是都这么抠门,陀思谈判间有种势必要从港口黑手党这里扣出来最后一分利的架势。

中也最近为了这事儿急的焦头烂额,不为其他,这些年来异能特务科明里暗里打压□□打压的相当厉害,他很需要那个俄罗斯奸商的军火充盈□□以备不时之需。

但对方好像敏锐的猜到了他这两难的处境,像拿捏住了自己的命脉一样,陀思狮子大开口管他要自己名下的一条宝石线,宝石的利润能抵他这批钢枪铁炮的两三倍,已经够过分了,但陀思大手一挥,还指名道姓的要他经营了快20年的那条。

就是太宰治活着那会儿送自己的那条。

这太离谱了,中也被他气笑了,他不知道陀思从哪个渠道得知这条宝石线来处的消息——

但他想他得暂时放一放,查太宰治的账目泄露问题可是个大工程,得回去慢慢弄。

当务之急是把生意谈下来,他有点想不起来陀思怎样用套话糊弄自己了,不过他清楚的记得,他在听到陀思的条件的那一刻自己心里的怒火就一直在燃烧,中原中也在谈判桌上他拼尽全力压着脾气才没把这个穿的和饭团一样的俄罗斯奸商的一拳扣桌子上。

笑话,这条宝石线是不可能给他的。

先不说它每年营收巨大几乎承担了他日常开销所有费用,而且作为自己私产的同时,中也甚至还犹有余力的把其中很大一部分投入到□□的建设当中。

再就是,虽然中也也不是很想承认,但这可是太宰治在他初入□□后亲手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意义非凡,他如今在这么繁忙的工作下依然会每年坚持自己去那边走一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割爱。

合作当然是没谈拢。

回去的路上中也头疼地决定换个合作商算了,地球这么大,怎么可能找不到合适的生意伙伴。

实话说作为首领他本应该将自己的一切都献出去的,但他必须守护那条宝石线——这是他在忠于组织之外的,仅存的一点私心。

可是□□需要的军火又不能没有着落,为了这事儿中也又联络了好几条线,虽然工作量增加了好几倍,但也算零零散散的买齐了。

杂碎的事情解决了,中也着手去去查了最重要的,关于太宰治私人账目泄露的事情。

那个叫陀思的奸商跑的倒是快,莫名其妙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惊雷,就好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了。

无奈之下中也只能先放弃他这条线,决定从□□自身入手,太宰治死后将他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自己名下,这些账目都是中也亲自打理不可能出问题。

那就是太宰治死前有人搞了小动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是背叛了黑手党的人还是侵犯港口黑手党尊严的人,别说他本人了,祖宗十八代也别想好过。

中也拜托了红叶和魏尔伦去查,尽量将动静压到最小不要打草惊蛇,自己也在从档案馆里调出了十二年前的卷宗。

日常工作和这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坚持下去的追查一起,压的他越发憔悴瘦削。

中也坐回了椅子上仰头喝了口咖啡,随手翻开了一个文件,然而下一秒他却突然脱力的把自己摔在椅背上,再次袭来的偏头痛夹杂着眩晕让他有点难以睁眼。

果然还是得歇歇了……

中也揉了揉太阳穴,认命般的把文件合好收回了抽屉里,缓缓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趴了下来。

半梦半醒间,首领办公室厚重的门被打开了,中也瞬间惊醒,敏锐听到了来人放轻了脚步。

是爱雅吗……

中也迷迷糊糊的想,但他太累了没力气再陪爱雅玩,他撑起身子,决定哄爱雅几句就让她去烦津岛修治。

津岛修治,津岛修治……

想到他的名字中也有些迷茫的睁开眼,那张苍白的脸,那张狡黠的脸,那张清秀的脸。

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竟然都是太宰治,贯穿着他大半人生的太宰治。

果然还是没法忘了他啊。

中也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把自己拉回了现实。

他终于坐直了,一句“爱雅……”刚要说出口,然而迟钝的五感恢复,中也先于口中的音节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鸢尾花香。

不是爱雅。

是……

中也慢慢的抬头,惊讶的发现来人披着黑色的风衣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是津岛修治。

作为alpha,在他面前竟然从不掩饰自己信息素的津岛修治。

中也舔舔嘴唇,抬头看着津岛修治在他的左手边站定,微微弯下腰和他对视。

津岛修治,津岛修治……

中也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也?”

注意到他的异常,津岛修治操着他那口婉转的嗓音把腰弯的更低了,叫他的名字好像恋人间的呢喃。

他们对视有那么几秒,中也抹了把脸,轻轻道:“太宰治。”

然后在太宰治复杂的眼神中,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中也晕过去了太宰治倒没怎么慌,相反的,心疼之余他还有点生气。

他听着中也明显粗重的呼吸以及眼下一大片的青黑,用脚趾头想都是这家伙临近发情期过劳导致的发情期提前。

把自己养的也太差了吧......

太宰治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一片滚烫,恐怕发情期之余大概还有点别的并发症。

“真是令人火大啊,中也。”

太宰治闷闷的自言自语,他轻轻捏了捏中也的脸以示惩罚,决定给他换个地方,反正是不能再任由他趴下去了。

于是太宰治时隔多年再一次将中原中也从椅子上捞起来。

他的干部还是记忆中小小的一个,但是却比记忆中的更要瘦削,太宰治的手甚至能摸到中也突出的蝴蝶骨,怀中的人仿佛没什么重量的任他抱着。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中也的脸,尽管已经34岁了,但岁月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痕迹,除了身上难以消解的疲惫,他还是和22岁那年一样的年轻漂亮。

午后的光影透过窗子将太宰治的脸分成明暗的两面,他没缠绷带的那一侧眼睛在灰暗中显得阴郁又忧伤。

然后毫无防备的,一滴泪从中突然落了下来,“啪嗒”砸到了中也的脸上。

太宰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意识到掉下去的水珠是什么,太宰治猛的一悚,仿佛被自己的眼泪吓到了一样,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慌张的抹下了中也脸上那滴透明的泪,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意料之外的触摸到了一片湿滑。

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僵硬的转头看办公桌上的镜子,光滑的镜面反射出他通红的眼睛。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久别重逢的感慨也好,物是人非的遗憾也好,他的心里像被钝刀子割了一样难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抱着中也的手却缓缓收紧,缠满绷带的手臂让中也瘦削的身躯紧贴着主人的胸口。

他感受着自己凌乱的心跳,中也依旧无知无觉的沉睡,神情竟是久违的安心,或许自己不应该自作主张的离开,太宰治终于感觉到一丝沉重的抱歉。

但中也又真心实意的厌恶了他这么久。

他俯下身喃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中也。”

这个时候本该吻上中也的嘴唇的,然而踟蹰了很久,太宰治也只是将自己冰冷的双唇贴了贴中也的额头。

中也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晕在他的怀里,甚至无意识的蹭了蹭他的脖颈去感受那片模糊的鸢尾花香,太宰治闻着中也身上越来越浓的清酒味儿。

我的爱人,我的搭档,我的狗。

这个浅浅的额头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他的心重新感觉到温热,太宰治才缓缓直起腰。

他慢慢平静下来,擦擦眼泪决定先抱中也出去。

什么都先放一放吧,他需要治疗。

7.

另一边被太宰治气跑的中原爱雅并不想带着情绪去见中原中也给他添堵,所以她先自己去了□□楼下转了一圈平复了一下,才溜溜达达的走上楼。

然后迎面撞上了红着眼圈且面色苍白的太宰治,抱着晕的不能再晕的中原中也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诶?

“嚯——”

爱雅在那一瞬间想了许多,然后她缓缓给太宰治竖了一个大拇指。

“牛逼啊小爹,这就把我大爹制服了?”

太宰治满头问号的瞪了她一眼,把中也在怀里小心倒腾了一下,然后果断腾出手给了她一个暴栗。

“去给广津老爷子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一下医务处。”

太宰治的声音异常的正经,吩咐完爱雅就抬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中原爱雅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回头,然而只能看看太宰治冰冷的背影。

“喂!!你是秘书我是秘书啊?”但太宰治完全不理她,中原爱雅揉着脑袋“啧”了一声。

“算了。”

爱雅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但太宰治真不是故意的,他确实没空管爱雅的质问,实际上他现在才有点真正意义上的慌。

就在刚才,中也的信息素突然浓郁到了一个吓人的峰值,清酒味儿差点强制勾出他的易感期,虽然复活之后他和中也的终身标记消失了,

但是奇怪的是太宰还是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中也的信息素状态不妙,这种极其不正常的信息素波动——太宰治心中警铃大作,恐怕是爆发性发情期的前兆。

爆发性发情期和omega正常的发情期完全不一样,它相当可怕,常常伴随着退不下去的高热和恶性激素对腺体的持续损坏,最差的结果可能就是omega本人在痛苦的高热中活活把自己烧死。

但爆发性发情期的诱因倒是很单一——中原中也必定长期的使用大量抑制剂压制发情期,直到他的身体再也不能承受药物的反作用。

太宰治生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跟在背后小跑的爱雅还没有分化,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她的视线里就是小爹抱着晕过去的大爹急匆匆往医务处跑。

但爱雅看着还是一动不动的中也和太宰治少见的有点严肃的表情,终于感受到了一股迟来的害怕。

她收回了本想调笑的话,果断拿出手机打了广津柳浪的电话三两句就把事情交代好了,然后中原爱雅才冷冷的抬头质问太宰治。

“你把中原中也怎么了?”

“你应该问问中原中也把自己怎么了。”

太宰治以同样不善的语气回敬道:“抑制剂的事情待会我去问医生,你先跟我说他几天没休息了?”

爱雅虽然还没太搞清楚状况,但看着他焦急的表情也明白过来这件事她确实是误会太宰治了,所以爱雅老老实实回答:“我不清楚,但他从去俄罗斯收购军火那件事以后就没再回家睡过了。”

爱雅想了下,“大概56天。”

俄罗斯?

太宰治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那个带着毡帽的俄罗斯青年。

能把中也坑的累成这样的人太宰想不到第二个了。

“好,啊。”他咬牙切齿道。

天杀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太宰治对□□熟的不能再熟,中也性命在前他索性装都不装了,直接在爱雅惊奇的目光中准确的拐过了□□复杂的阶梯和走廊在十分钟之内到了医务处。

广津柳浪在看见太宰治的那一刻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对着中原爱雅微微弯腰,“爱雅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中原爱雅急匆匆拉开门让太宰治抱着中原中也先进去,太宰治冷着脸擦过广津柳浪的肩头进去,“让平常负责勘察首领信息素的医生都过来。”太宰治一边把中也放在了病床上一边说。

广津柳浪十分接受良好的朝着太宰也欠了欠身下去准备了。

一分钟不到小小的病房就挤了一圈医生,但这些医生在看到太宰治的脸之后就完全呆住,有胆子小的被吓得刀直接掉了。

津岛修治长得像太宰治的传言他们略有耳闻,但是现实似乎比传言还要吓人——

众人打了个寒噤,这个现在垂眼站在他们面前一言不发的黑衣男,从眼神到神态完完全全就他妈的是太宰治本人啊!!!

首领连代餐都不找直接就刨坟吗?

那些年被太宰治支配的恐惧在医生们心里缓缓升起,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可不能跑,毕竟躺在这里的是黑手党的首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衣食父母。

离太宰治最近的医生握仪器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太宰治敏锐的扫到了那个医生的异常,他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是津岛修治。”

医生不知道他为啥突然做起了自我介绍,忙不迭的点头嘴里还念叨着“对对对。”

太宰治被他这蠢样膈应的越发火大,他冷淡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先代,所以你们也没必要怕我。”

那个医生听了手还是稳不下来,太宰治嗤笑一声,直接迈了两步上手提溜起那个手抖的医生就一下子给他丢到一边,然后太宰治指着旁边看着还算镇静的医生道:“你来。”

那个强装镇定的小医生欲哭无泪的上去调试机器,短短几分钟他已经摸清楚了谁才是这个房间的老大,所以太宰的话他也不敢违背。

但是青天大老爷啊,他只是能装,可不是不害怕啊,这个津岛修治怎么比先代还先代……

此后种种,在太宰治坐在一边的冷脸镇压下,急救室的效率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中原爱雅只感觉转了个身抑制剂就打到了中原中也胳膊上,再抬个头呼吸机和心率仪就连上了。

平常□□的医疗团队都没这效率……

其实本身还算挺开心的事情,中也的状态也慢慢稳定下来,但是太宰治看着那管打进中也身体里药剂的眼神依旧有点可怕。

太宰治没再管那边的一顿忙活,背过身将还没打进去的抑制剂拿起来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在医生惊讶的表情里当着他们的面把它揣兜里了。

“诶——”对方刚想阻止他,但被心情不佳的太宰治回头一个眼刀堵了回去。

医生缩了缩脖子还是怂了。

算了,还是等首领醒了再做定夺吧……

低气压持续到抑制剂打下去第五分钟,直到中也的心率才缓缓的正常下来,太宰治才舒了口气,整个人慢慢松弛了下来。

他转身擦手一样摸了一把爱雅的头道:“爱雅,你在这看着爸爸好不好,我去处理点事情。”

“知道啦知道啦。”爱雅鼓着嘴拍开他的手,把被揉乱的头发整理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总揉我的头。”

太宰治微微笑了笑,然后转身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脸。

他朝着胸口名牌写着“组长:小林平野”的医生招招手,径直走出了门。那边小林平野汗都没敢擦直接就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地走了出去。

“首领的主治医生是你吧,他的抑制剂是你开的?”

声音传来却没人,小林平野在走廊转了半圈,才在门后一个黑的不能再黑的阴影处找到津岛修治。

黑暗的环境和阴沉的男人勾起了他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他的团队是少数几个见过先代脸的人,所以他是认得先代的。

如今看着这张和先代十成十相像的脸,小林平野咽了口口水,把那句“不就是个小白脸吗问那么多干什么。”怎么想出来的怎么塞回去。

“是的,津岛先生。”

他改口恭恭敬敬道。

然后他就听这位刻薄的笑声更刻薄的嗤笑一声骂他“蠢货。”

太宰治有时候想□□花了这么多钱建医疗处就是让这些人吃白饭的吗,连omega发情期的抑制剂都解决不了,还养着他们干什么,全送海里喂鱼去算了。

“你们研发的什么东西,能让omega正常发情期转爆发性发情期的毒吗?那你们很有创新点了。”

“可是……”小林平野搓搓手赔笑道:“可是是药三分毒,再好的药连着打十二年也不行啊。”

太宰治挑挑眉,“不改进?”

他刚刚就猜到中也和他的标记消失大概是自己死后中也去做了清洗标记的手术。

他有点不爽但是并没有不开心,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很清楚只有洗掉了他的标记中也才能继续作为一个正常的omega活下去,这是中原中也式的作风——他还有他的责任和亲人要守护。

一个没有标记的omega正常的度过发情期,正常的使用合法合规的抑制剂,配备了这么多人的专业团队。

这都能出事儿?

然而小林平野的面色却逐渐凝重下来,连带着太宰治的心也逐渐的沉下来。

“津岛先生,首领是个已经生育过的omega,本身生育过的omega就很难完全切断和alpha的联系,就算alpha死了。”

小林平野斟酌了一下,接着道:“首领的洗标记手术虽然进行的很成功,但我们发现他极其容易被和先代有关的东西影响,反复的勾起他的信息素紊乱。”

太宰治冷哼一声,“所以呢,先代的东西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哪里还留下……”

然而太宰治却猛的愣住了,他在小林平野同情的眼神里,他僵硬的转头去看病房内坐在中原中也床边忧心忡忡的黑发姑娘。

中原爱雅。

对啊,他还留下了中原爱雅。

小林平野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又补充道:“首领孕期的时候没有alpha的信息素本来就伤了身体,之后坚持亲自带爱雅小姐又被反复勾起信息素紊乱,加上□□事物繁忙,首领的身体越来越差,尤其是这两个月,我们都知道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太宰治的脑子里,他徒劳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沉默良久,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嗓子一样,沙哑问小林平野:“那该怎么办能救他。”

小林平野挠挠头,也不晓得一个小白脸为什么对首领这么上心,但津岛修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神仙打架他就在旁边当鹌鹑算了。

小林平野于是老老实实摊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给首领找个alpha重新标记一下,但是问题是首领相当抗拒。”

他“嘶”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津岛修治这漂亮的脸蛋和高挑的身材,不确定道:“要不您试试?”

谁去试?我吗?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在小林平野犹疑的表情中不屑道:“用你说?”

然后小林平野惊恐的看着刚才还脸色阴的能杀人的津岛修治突然对他扬起了一个的假的不能再假微笑,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

“算了不和你聊了,我们的谈话不要和爱雅提,我去看看首领。”

随后潇洒转身进门,顺便把门也甩上了。

“诶?”

小林平野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门板。

医生都去隔壁的办公室值班了,这个房间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太宰治在爱雅的身边坐下,彼时爱雅正盯着中也发呆,眼眶难得的有点红。

“哭了?”

太宰治伸手倒了杯水递给爱雅,小姑娘吸吸鼻子偏过头,把他的手推开。

“没有。”她抽噎了一下,“你少来,我还生着你的气呢。”

太宰治有些好笑的歪了歪头,凑上前贴着爱雅的耳朵抑扬顿挫道:“诶~真哭啦?”

中原爱雅红着眼睛狠狠回头,一个头锤撞了过去,结果被太宰治使了个巧劲儿一拽,重心不稳被椅子腿绊了一下浑身一歪。

太宰治显然也没想到爱雅会被他拽倒,他手上一慌赶紧把她捞回来,两个人就这么突兀的抱在了一起。

太宰治那副逗人的贱嗖嗖的表情还没收回来,就被这个亲密接触接的浑身一僵——他不仅没有抱男人的爱好,也没有抱幼女的爱好啊!

然而爱雅看起来却理解错了这个不明所以的拥抱,她埋在太宰治的胸膛上顿了一下,然后双手慢慢抓住了太宰治后背的衣服。

一个真正的,像模像样的拥抱。

太宰治试探着一手回抱住小姑娘细窄的腰,另一只手护着爱雅的后脑。

“爱雅……?”他小心的喊女儿的名字,但小姑娘并没有理他,然后他感觉心口处有一片潮湿在蔓延。

很久,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中原爱雅真的在哭。

8.

「目光笔直的人,抵达了死亡的另一王国

记住我们——万一可能——不是那迷途的

暴虐的灵魂,而仅仅是

空心人

填充着草的人。」

太宰治坐在长椅上仰头看天,黄昏擦过天际,残阳如血。

「稻草人

黄昏的国土里

写给碎石的祈祷文」

那谁又在为他祈祷呢?

太宰治合上了手中的诗集。

“修治。”

身后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太宰治回头看,发现是中原爱雅。

小姑娘红着半边脸在他背后幽灵一样的飘了过来。

“小小姐?”

他将诗集放到一边,有些惊奇的将爱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看到她半边脸的巴掌印太宰治就差不多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挺惊讶中也竟然真的能狠下心打孩子。

“你到底是给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啊。”他有点好奇的问。

然而中原爱雅没什么情绪的坐在太宰治的旁边,神色晦暗道:“和你没关系,做好你的事。”

还真是和中也一样的暴脾气。

太宰治耸耸肩做了个拉链拉嘴的动作,索性和爱雅一起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看日落。

“喂,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从很多人的嘴里听过我父亲的事情……”

就在他以为他们就要这么坐到天黑的时候,中原爱雅突然开口道:“他们对他的评价很统一。”

嗯?

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个,但太宰治还是歪头过去,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中原爱雅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说好听,但最后好像发现确实没有什么体面的评价,爱雅于是有些艰涩的斟酌说:“他们说他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

太宰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顺从的接着爱雅的话,“略有耳闻,然后呢?”

“然后……?”

爱雅喉咙里挤出一串轻笑,有点讽刺。

“哪有什么然后,一个死人……”

明显的未尽之语,太宰治转过身正视着爱雅,这个孩子一直给他带来很多惊喜和惊吓,他有些不解的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姑娘了,于是他漫不经心的套话:“但你好像不这么想呢,小小姐。”

中原爱雅无所谓地挠了挠脸,“唔,谁知道呢,一个常年寻死但又唯独把自认为最好的都留给中也的混蛋,我讨厌他,但我不恨他。”

许是感觉自己也挺莫名其妙的,爱雅自嘲的摇摇头就拍拍裙子从长椅上站起来,打算离开。

她双手叉腰抻了抻有点酸痛的身体,想到什么一样回头对着太宰治嚣张的笑了笑,“说起来没准你不信,但我觉得或许我和父亲是一样的人,基因这种东西有时候真可怕。”

看着少女嚣张的表情,太宰治“唔”了一声,难得的表情空白了一下。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看不懂爱雅了——是啊,他们或许是一样的人,人最了解的人是自己,最看不透的人也是自己。

太宰治歪头,但爱雅搞错了一件事,世界上就算是雪花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她自认为的“相同”也只不过是某个方面的“相似”。

中原爱雅的剖白看似莫名其妙,但太宰治却懂了。

她只是在寻找一个参照物,她想知道一个年长的“她”会怎么做,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姑娘,父亲早逝,身处“母亲”角色的亲人随时都有离去的风险,她似乎什么都有,但是也即将一无所有——

可惜太宰治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榜样,他阴差阳错的引导错了爱雅,让她不择手段地紧握她即将逝去的一切。

太宰治抿抿唇,爱雅不是,也绝对不能做太宰治。

于是他本人还是决定履行一下父亲的职责,太宰治探了下身子一下抓住了刚想要离开的中原爱雅的手。

这是他的女儿,也是中也的女儿。

爱雅不会为现实屈服,她虽然会不择手段的留下想留下的一切,但她是个勇敢的人,而自己却是个只学会了逃避的胆小鬼。

在中原爱雅疑惑的眼神中,太宰治笑了笑。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宰治早就死了。

他对着爱雅柔和道:“提醒一下,你不必将自己归为任何一类人,爱雅,做你自己。”

“你的存在不是任何人的错误和责任,中也为你的长大开心,我想先代也是,这是他们的选择和他们自己的遗憾,理应留给他们自己解决,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或许是太宰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温和,也或许是说到了爱雅的心坎里,中原爱雅愣了一下,又顺着太宰治的力道坐了回去。

太宰治摸了摸中原爱雅的头,“中也不会死的,这不是有我呢。”

真是该死的令人安心啊。

中原爱雅终于有种心底的不安被人硬拉出来鞭策的实感,不过效果竟意外的不错。

她“切”了一声,仰头将眼泪憋了回去,闷闷道:“你还真是有当爹的潜力啊,我还以为我亲爹活了呢。”

太宰治唇角微扬,溢出低低的轻笑。

其实就是活了……

但他并不打算说。

中也因他陷入深深的苦痛之中,爱雅也因此被迫承受这个年纪不该经受的苦痛。

就这样吧,挺好的。

最后一抹阳光坠落在地平线下,晚风微扬,吹乱了太宰和爱雅漆黑的头发。

“「目光笔直的人,抵达了死亡的另一王国

记住我们——万一可能——不是那迷途的

暴虐的灵魂,而仅仅是

空心人

填充着草的人。」”

“你也读艾略特的诗?”

太宰治举起了从□□医务处顺出来的书冲爱雅扬了扬。

“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看的。”中原爱雅随口答,“觉得你也喜欢,背给你听。”

太宰治警觉的嗯嗯啊啊了几下含混过去。

嘶,总觉得这丫头好像发现了什么。

但是爱雅好像真就是随口一提,又沉默了几分钟,她自己就转移了话题。

“对了修治,你要帮我一个忙吗?”

太宰治巴不得爱雅赶紧换个话题,所以立刻答应了,爱雅于是对他狡黠的一笑。

“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那个坑了爸爸56天没有好好休息的俄罗斯奸商——陀思妥耶夫斯基。”

太宰治挑眉,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调侃的笑,“他怎么惹到你了?”

自己在别的世界位面和这个俄罗斯人打的如火如荼,没想到这个世界死了以后还有自己闺女和他接着打。

中原爱雅有些烦躁的“啧”了他一下,“这个东欧人渣,他好像盯上了我父亲送给爸爸的宝石线,要不是爸爸硬守着这条线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她转头看向津岛修治的笑脸,但隐约的感觉这个笑好像变得有一点点僵硬,爱雅没管他,自顾自接着说:“他似乎对那条宝石线有不同寻常的执着,我觉得他还会动手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他动手之前想办法弄死他。”

本来想着津岛修治这个等级的老狐狸会和她打两个太极,但是身旁津岛修治却“唰”的站了起来。

“诶?”

爱雅迷茫的抬头看他,只见津岛修治皮笑肉不笑的掏出手机,戳戳屏幕发了几条消息。

然后他将手机踹回兜里轻蔑的目视前方,“早该弄死了。”津岛修治幽幽道,好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在他眼前。

这么爽快?

中原爱雅嘴角微抽,她深吸一口气耸肩歪头摊手,发出了短短十二年人生最深切的疑问——

“哈?”

10.

隔天太宰治还是决定找一下中原中也,虽说查陀思的行踪有点麻烦,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绝对不是查不到。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陀思会那么想要那条宝石线,这个俄罗斯奸商可从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

太宰治的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但他需要陀思和中也谈话的细节作为实证。

他查了下中也的行踪,发现中原中也只在医务处待了一下午就拎着外套回办公室了,本来□□就没人敢管他,红叶和魏尔伦被他调出去了之后他现在更是无法无天。

太宰治被他这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行为气的牙痒痒,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贯彻小白脸无法无天的形象,当着一脸菜色的门卫的面用门禁卡刷开了中原中也办公室的门。

顺带一提,卡是从中原爱雅那里顺来的。

太宰治刚关上门,回头就对上了中原中也杀人一样的目光。

“我还想要找你呢,你自己就来了。”

橘发首领没什么温度的扯了扯嘴角阴森森道。

“我们心有灵犀,”太宰治猫一样轻巧的走到中也面前,双手撑着办公桌。

“这不正好,您有什么吩咐?乐意为您效劳~”

“吩咐……”

中原中也沉沉的看着他嬉皮笑脸的表情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只听“刺啦”一声,中也直接从办公桌后飞身跳了起来,椅子被惯性冲到了一边,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中原中也一拳打了上去,太宰治猝不及防地被这收了三分力的拳头打的直接飞出去撞翻了一旁的椅子。

“你去死。“

中也走到太宰治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历史仿佛重现了,太宰治艰难的一边爬起来一边想,大的就是不一样,逗狠了挨揍连躲都躲不过去。

门内的巨响当然引起门外警卫的警觉,但鉴于小白脸还在里面,警卫没敢立刻推门闯入,男人只是在门外敲了敲门框,然后立刻被中也一句带着火气的“没事”给吓得又规规矩矩站了回去。

门内中也将视线从门口甩回了太宰治脸上,“你怎么拿到爱雅的卡的?”

首领办公室的门禁卡只有他和爱雅两个人有,其他人哪怕魏尔伦都得提前通报才能见他,他的卡来自于谁不言而喻。

他这个便宜闺女,一提到中原爱雅中原中也心里更生气了。

太宰治也觉察出一丝微妙的不妙,再逗中原中也恐怕今天大概真就不能竖着出去了,毕竟在中也的概念里自己大概还是个和太宰治高度相似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东西,极容易被高度戒备的中也原地打死。

于是太宰治双手投降光速摊牌,“当然是爱雅小姐给的,天地良心首领,我是奉爱雅小姐的命令来找你查陀思的。”

他就这么爽快的把女儿卖了,一听到陀思,中原中也果然瞳孔微缩,拳头捏的咔咔响。

“她为什么来插手这件事?”

“她担心你。”太宰治压了压手心示意中也稍安勿躁,“她和我说了陀思非要要宝石线的事情,那个俄罗斯奸商没把宝石线弄到手一定会卷土重来的,她叫我早做准备。”

“我已经在查了,用不着她,”中也说到这又单手指了指太宰治,“更用不着你。”

“用不着我吗?”太宰治笑眯眯反问,“尾崎干部和魏尔伦干部离开□□很久了吧,我猜还没有什么消息吧,而且中也,他们查的应该不是费奥多尔的踪迹,是有关先代的东西吧。”

隐藏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被看穿了,中原中也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津岛修治,没点头也没摇头,很难不承认他在那一刻有了年轻时熟悉的感觉。

然而当事人毫无察觉,太宰治甚至换了个正经的表情接着说:“费奥多尔要的是宝石线,我想他肯定说过类似‘我要先代送给中也的宝石线’的话,宝石线的归属权转移问题是你和先代的私账,它是怎么来的被一个俄罗斯人发现可就太不正常了,你是不是在查为什么费奥多尔会知道这件事?还没什么结果?”

全中了。

中也看着他那个狡黠的样子,和记忆里那张年轻的脸重叠在一起。

真的好像啊……

中原中也果断的一后退和津岛修治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这张脸真是常看常新……

他在心里偷偷骂自己没出息。

“我说中了?”

太宰治看中也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松懈了,他很有分寸的没有再凑过去,而是在原地问他。

中原中也没有灵魂的拍拍手,“是这样,很厉害。”

“所以,中也愿不愿意把细节和我讲讲呢?”

太宰治嬉笑着看着他,中原中也看着津岛修治那双鸢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蹦出来个词汇——

坏猫。

什么啊……中也无语的甩了甩头,感觉自己好像疯了,他想了想说:“陀思和我说的不多,他的嘴很严,我也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中也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不同寻常的梦境,于是斟酌一下接着道:“但是他似乎有某种可以操控人意识的能力,在梦境里他透过梦看见了我,或许是他的异能力?”

有书的记忆太宰治当然知道陀思的异能力是什么,窥梦的不可能是他,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中也并不会做梦啊。

太宰治眼神暗了暗,可是中也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他了解中也,既然已经决定了合作那他就会拿出“中原式”的最大诚意,而开诚布公是他诚意里的第一位。

越来越奇怪了,莫名其妙的复活,堂而皇之的梦境,卷土重来的奸商——

以及打破了书的“三人禁制”,仍旧存在的世界。

太宰治明知到结果一样的问中也:“武装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以及叛逃的中岛敦还活着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中也也不是傻子,津岛修治微妙的态度和最近发生的坏事让他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怀疑,所以他也没对津岛修治这个近乎于常识性的问题做出任何评价,利索的点点头。

这大概是自己此生最不愿意看到中也点头的一刻了,太宰治微微闭了闭眼,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果然是书的问题。

“你有事瞒着我……”还没等中也说完,他工作手机的铃声在一片静默中突然响起,正在说正事呢就被工作打断,中也不悦的皱眉打开手机,发现来电的竟然是爱雅。

奇怪,爱雅一般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打也只会打私人电话啊,但鉴于昨天刚打了爱雅一巴掌,中也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

然而娇俏的童音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梦境里那个跗骨之蛆一般的嗓音缠绕上了中也的耳膜,“晚上好,中原先生。”

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中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爱雅呢?

“您想问您的女儿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轻笑了一声。

“她现在在我手上。您的女儿很谨慎啊,知道自己被跟踪了首先把手机里所有信息都格式化了,很遗憾没有找到您的私人电话。”

中原中也握手机的手用力到苍白,太宰治敏锐的耳力也听到了电话的内容。

他俩同时对上了气愤的目光。

“你想干什么。”

中也冷笑着问他,但费奥多尔的语气还是照常的温和。

“我想干什么?您知道的,宝石线,带着它的合同独自来中东找我,”那边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您的身边是不是还出现了一个叫津岛修治的年轻人,也一并带过来吧,就你们两个。”

为什么要带上津岛修治,和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没人能回答中也的疑问。

电话那头传来了胶带被揭下去的“刺啦”声,费奥多尔俯身对着电话低语:“为了保证交易的正常进行,您现在可以听听人质的声音。”

下一秒,爱雅在手机中响起:“别过来中也,这个奸商没存什么好——”

咒骂声戛然而止,电话被“嘟——”的一声挂断了。

“爱雅!”

中也着急的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他很快意识到了爱雅恐怕已经被押往中东了——那条宝石线的源头。

中也脸色苍白的看着同样面色不善的津岛修治,对方咬了咬牙,拿出了手机火速订了两张即将出发去中东的飞机票。

“中原中也。”

津岛修治显然清楚自己已经受到了中也的怀疑。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我并不知道为什么陀思会叫我过去,与其怀疑我不如赶紧做准备去救爱雅。”

中也也是个能拎得清的人,他快速略过津岛修治打开首领办公室墙后的武装库收拾了一小箱子枪械,然后他反手丢给津岛一把□□92F,一款轻便好用的手枪,是太宰治的最爱。

那边中原中也收拾好东西双手拄着箱子深吸两口气,然后他轻声道:“津岛修治,我不管你和太宰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什么品种,但我暂时信任你,这趟的前半程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想钻费奥多尔的空子找援军需要我们真的去到那里了才能实施,我不能拿爱雅的性命开玩笑。”

中原中也其实还处于爆发性发情期的危险期,过大的情绪波动仍旧会让他身体不适,但是他还是红着眼睛直直的盯着津岛修治,“所以我们需要绝对的信任,不然我会直接杀了你。”

太宰治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落地中东的物资接应,他利索的将手枪别到了后腰。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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