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缪提出要搭乘战舰时,并不知道自己会在第一现场目睹月神5号落向地球。
成功的作战.成功到葵司从MS上下来时都没有第一时间问卡缪要戒指,她面上萦绕着兴奋的绯红,紧紧地跟在夏亚后面,直到准备好对全宇宙直播的媒体把她隔开,葵司看着娜娜依能跟着夏亚一起进摆好摄影设备的房间,便朝卡缪投来目光,可能是希望卡缪和她同仇敌忾。卡缪也的确按照她的意思跟着夏亚走进了房间,却不是出于私人的目的。
除架设好的灯光外,屋内昏暗一片。娜娜依第一个注意到卡缪在这里,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卡缪和娜娜依打了招呼,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这如常的举动似乎使娜娜依放下心来,不再关注她了。
“我不知道你在考虑什么。”
在演讲结束、争执爆发的时候,娜娜依显得非常诧异,不知道是诧异于卡缪居然能忍耐脾气直到媒体离开,还是卡缪认为媒体真的具有高度自由的报道权,所以卡缪想要保护夏亚的公众形象。卡缪问这话时夏亚正脱掉披风,他试图揽卡缪的肩膀,被卡缪闪过了,她说:“我应该在隆德贝尔才对,你应该也无所谓我站在那边。”
夏亚看了一眼她攥紧的拳头,说:“这不是愤慨就能解决的事,卡缪,先和我回房间。”
“如果一件事可以在私下分辨明白,就一定可以放到公共场合下说清楚。”
卡缪虽然这么说,但是夏亚看了一眼娜娜依后,娜娜依还是告辞出门了。不过,在她出去的时候,葵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媒体都走了啊?”
“现在还不能进去。”娜娜依说。
“别管我!”
葵司挣脱娜娜依的手时腰撞在门框上,但她似乎不觉得痛,推了一把门框,像鱼儿扎进水里那样扎进昏暗的房间,扶住卡缪的肩膀,说:“我找卡缪有事。”
“先出去,葵司。我和卡缪——”
“在葵司面前感到于心不忍的话,你根本就没有推行这个计划的意志!趁还没有酿成更大的祸端之前,停止这种愚蠢的计划吧!”
夏亚转过身去,将手放在装着讲稿的文件夹上,他说:“刚才是直播——说出的话必定做到,这才是美德吧。”
“倘若你真的把个人名誉看得比地球还重要,就更不应该做这种事了!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想去隆德贝尔的话,随你喜欢。只不过,卡缪,到时你就会知道,我们所做的事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一个有穷,一个无穷无尽而又循环往复罢了。”
“你竟然这样说!”这六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就为了这种事,把生命当做不可回收垃圾一样烧掉吗?!这简直是小孩的做法!连小孩都不如!”
吵架了,葵司想到。她一声不吭地看着夏亚,满以为上校会因卡缪的谴责更加愤怒,谁知道上校的姿态和背影都没有丝毫改变,他还是低着头看着文件夹,说:“……我无意于让你失望,卡缪。”
这句话不但没有平息卡缪的愤怒,反而使卡缪的呼吸声更加急促了。葵司看着卡缪满面怒容的侧脸,有些害怕——她感觉卡缪下一秒就要把离婚协议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来尽数摔在上校的脸上。那样的话,她所掌握的卡缪的把柄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葵司眼见着卡缪要冲出去将对峙辩论改为近身搏斗,赶忙双臂一紧揽住卡缪的腰,拖长了音喊道:“卡——缪——!你答应给我的东西还没给我——”
“别在这个关头胡搅蛮缠!一点也不可爱!”卡缪拧过身体,一下子就挣脱了葵司,她一边从自己的领子里扯出项链,一边冲葵司道,“更别摆出无辜的样子!好像只要表现得无害就能得到一切似的——该成熟的时候,就不要装作是孩子了!”卡缪说得又快又急,脸因为怒火显出红色,有几分是不正常地潮红——这段话说完,卡缪的项链也被她自己扯断了,纠缠拉扯的过程中,在卡缪的脖子上留下深重的勒痕。葵司被她吼得愣在原地,没来得及生气,卡缪已经攥着项链砸在她手心里,葵司摊开手一看,发现是戒指——和卡缪左手无名指上不一样款式的另一枚戒指。
“……上校,”葵司看着卡缪风风火火地离开房间,问道,“您不解释什么吗?卡缪只是——”
是什么?葵司也拿不出宽慰的话,解决方案更是无从提起,但是就像刚刚公布的月神5号的胜利一样——总要解决的事情,就需要一个切实的行动,哪怕不是完全合理。
夏亚转过身来,看着舱门的方向,葵司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或者命令自己做点什么——哪怕葵司现在也不太想面对生气的卡缪,但至少她会尽力。可是夏亚只是问:“葵司为什么不生气呢?”
“那是因为……地球也不是……那么好的地方……”
“连故乡都不再适合生存的时候,生命就会找到其他的出路。”夏亚说,“如果只是勉强自己适应,那样的悲剧并不是我所乐见的。”
葵司思索着这其中的含义。
突然,这个房间的广播响起了,沙沙的电流声之后,内容听上去是私人广播,且声音十分焦急:“这里是MS整备班!舱门被破坏了!总帅,现在在驾驶的是卡缪!!”
“她想离开?!”葵司初听到消息很诧异,说出这话后也不觉得意外了,她赶紧道,“上校,请允许我去拦下她!”
“……卡缪大概属于后者。”夏亚突然别过脸去,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也并不紧张,对葵司道,“不用。隆德贝尔也会把她照顾得……她要是愿意回甘泉另起旗帜当然也不错……不过,前期准备上不太充分。”
“您在说什么啊!”
“葵司,你见过淡水里生活很久之后的鲸鱼吗?”夏亚说道,“虽然人工饲养的玻璃罐并不够生存所需,但是皮肤却习惯了淡水而无法适应海洋,如果注定要忍耐,至少人应该有选择忍耐的自由,否则……”
葵司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含义,但是她明白了上校的感情,她迟疑着后退了两步,说:“……那是上校的想法!但是除了忍耐的自由外,应该还有被人摆布——不——被人需要的幸福,应该会有的……”留下这句话,她也不确定了,总之葵司转身离开,道:“我要出击了!”
要到达隆德贝尔舰队,就要穿过刚刚结束战争的宙域,在最高速飞驰的驾驶舱里,卡缪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机体极限运行的细微抗议声,还有宇宙中消逝生命的回响,她似乎曾经听到过,但是一度遗忘了,现在重新回忆起来,过去的、现在的情感全数反馈回来,使得她牙关紧咬、身体发凉。
卡缪,头痛吗?依稀间好像有人在关切地询问她,是夏亚吗?她想起那天在甘泉家里的吻,但是站在她面前的似乎又不是夏亚,头发比夏亚更长一些,更蜷曲一些……那是谁?卡缪看着眼前飞速后退的陨石群和舰队残骸,却有别的画面重叠在她的眼前,往后退的是被水上摩托掀起的雪白色水花,摩托骑得好快,金色的发尾卷在她的脸上,或许被她咬在了嘴里——这是无可避免的,因为她张开嘴笑得好开心,甚至有点傻,手臂紧紧地缠在对方的腰上。很快,那具热乎结实的身体又变成一条海鱼,她把它按在甲板上,自有别人来切,她从不知道他还会做这种事,烤鱼的火堆照耀了周围如石油般的、夜里的海水,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看不见,卡缪很想对对面的人说些什么,但是她怎么也说不出来,又或者说出来但词不达意,她的面前不再是海上的黑夜,而是现实的沉默、思维的喧嚣,她的面前是钴蓝色的巨大水缸。
水族馆里,那个人的说话声还是响在她的耳畔,卡缪觉得自己应该停止了,她应该专心躲避宇宙中的障碍物才对,任何一个微小的——哪怕是宇宙垃圾——在这样的速度下撞过来,都无疑会使她丧命。但是丧命又怎样呢?在有如城墙的一堵钴蓝色玻璃面前,各色属于大海的鱼儿看似悠然、自由地游着,她被紧缚在轮椅上的双腿被人解开,蹲在她面前的人有一头金发,抬起脸时却没有面容,她从他处得到了有限度的自由,他对她说,卡缪,起来走一会儿好吗?卡缪,扶着我、抓着我的手臂。卡缪,你想和我一起离开吗?
她想。她想。在地下、在水底,卡缪看到波光印在两人的身上,她好像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臂弯里跳舞,他们越跳越快,在飞速的旋转中,恍惚间她看到了头顶的吊灯,吊灯好像太阳、红巨星,或者有日冕形状的星云,环绕身边飞舞的,是舞裙和绸带,像礼花一样热烈而短促地绽放,还有最重要的、舞池里四周鼓掌的观众,她看到凤、罗莎美、艾玛中尉——这时卡缪悚然一惊,自问:我认识她们吗?为什么我知道她们的名字?
这个问题在卡缪的脑海中想起来的一霎那,使她的思绪混乱无比,周遭的一切原来不是舞池内真实所见,头顶的吊灯也不是太阳,是宙域里爆炸的一团光亮,□□汽化的声音,只剩半具身体在宇宙中漂浮的哀嚎,还有那舞裙的绸带,实则是闪过的炮火和子弹,带着仇恨和盲目,在她的身边来回飞舞,而和她跳舞的人是夏亚,他用那种冷漠的神情看着她,说些什么吧,卡缪想,说些什么,而夏亚吐露了那句话,他说,你和你父亲一个样——
擦身而过的亮光终于使她摆脱了这清醒的噩梦,这束亮光并没有负面的情绪,而只有焦急。卡缪回过身去,看到追击前来的机体——直到这时,她可以理性思考了,她躲过了第一波警示性强于攻击性的炮火,暂时搁置了晕眩的思绪,甩甩脑袋问道:“是葵司?”
“是我!快回去吧!目前还只有MS甲板上的人知道你走了!”
“我的机体性能更好,你赢不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葵司率先动用了浮游炮,在以往的战斗里,她只有浮游炮这一项训练在对战中可以做到和卡缪持平。此时此刻,对待卡缪,葵司毫无保留,特意使用了不同于往常的、曲折的攻击路线,这样极限的用脑,使得显示器上出现预警的红色标识,就在这滴滴的警示声里,卡缪机体的后背也呈辐射状发出浮游炮来,因为使用的机体是zeta系列的新型号,卡缪的浮游炮都搭载在MS背后的机翼上,飞出时使葵司想到红色的烟花,或者抗议游行时发射的红色烟雾弹,直到那些“烟雾弹”真正和葵司的浮游炮相撞,产生的爆炸才更使人信服,的确是浮游炮没错。
在相同的频道,葵司也能听到卡缪驾驶舱里的声音,两个不同频率的警报声此起彼伏,而宇宙中浮游炮相击的爆炸也此第响起——哪怕是一个命中也好啊!葵司想到,按理来说她装载的浮游炮应该比卡缪更多才对!但是这场新人类的对战中,数量似乎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随着剩下的浮游炮越来越少,葵司闭上眼睛,只感受其中的两三个,很快就明白过来——卡缪利用引诱的战术,将她的两个浮游炮拉成一线,再突然回头袭击,爆炸的碎片自然波及其他没有直接受创的浮游炮。
原来如此!葵司咬着牙还试图坚持,可是随即,或许因为高度的集中和激烈的碰撞,不仅是卡缪驾驶舱的声音,就连卡缪心里的声音,也闯入她的脑子里了。
海浪,水族馆,还有一张张女性的脸,带着沉重的、使人说不出话的悲伤袭击了她,葵司感觉到头痛,几乎不能握住操纵杆,她也在卡缪的思绪里看到夏亚上校——砰地一声,她把自己的脑袋砸向座椅,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瞬,她听到了卡缪的惨叫声。
这是当然的了,即便是间接的、她感受到的波动,葵司都难以承受,何况是亲历者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