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卧室里,姐姐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细声盘问
“你奶奶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我姐姐不敢看她,只低着头,小声回答
“奶奶问我们吃了什么菜?”
“还说了别的没有?”
“没有,她本来要说的,你把我叫过来了。”
我妈妈听完后,立马就从卧室跑到客厅,故意大喊大叫,让我爷爷奶奶听见,
“钟爱香,李水标,别做人做绝了哦,我们吃什么菜关你们什么事啊?”
奶奶一听了连忙跑过来解释:“冇有呐,冇有哩!”
“冇有?李银河刚刚都跟我讲了,说你问她吃什么菜,我说你也一把年纪了,别老是招人嫌。不该管的事就别管,我家和你家都分灶台了,要不是你崽没用,我还会住在你这。”
我姐姐站在她们两人边上,我妈用手指了指她,
“李银河,你说,你奶奶是不是问了你”
这些字像机关枪一样全扫在了我奶奶身上,打的她千疮百孔。心想着这下弄了个误会了,拼命解释,生怕把关系变得更恶劣。
“我就问问银崽崽吃了什么菜,我还想问她作业写完了冇有,我是关心她哩。”
我妈一听立马跳起来,右手对着空气左右比划,语气非常恶劣。
“是我生的她!你生的崽你管不住,你一把年纪也白活了,我家吃什么菜!做什么事!你来别管就是!
我妈妈一向脾气火爆,说话大声,不得也理不饶人,得理就更不饶人了。
我有一次不听话,犯了错误,她用衣架子猛抽我屁股,把我疼得嗷嗷大哭,还有一次吓唬我我不回答她,她就要拿针扎我的手心,我以为是假的,结果她真的从床头柜里拿了绣花针连扎我手心好几下,疼啊,疼得手缩起来,背蜷成虾米,左右跺脚。眼泪“哇”得一下就全喷出来了。
我姐也挨过她不少毒打,她破口大骂的样子,声音大得像打雷,眼睛要吃人,双手在空中来回挥舞,活像阎王爷爷审小鬼,不说真话就把你油煎,火烤,生焖,最后再残暴地吃了你,连骨头渣滓都不剩。审你的时候
不准不说话
不准小声说话
不准断断续续说话
不准低头不看她
不准走神
更不准说一半就不说
……
这些潜规则我姐姐全犯啦!
家里还有一条小黄狗,我经常忽视它,爸爸只会在过年的时候提前回来,他一回来,爷爷奶奶和妈妈的关系就会缓和很多,我姐姐也好像更喜欢爸爸多一点,会围着他转,在她肚子上绕圈圈,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
爷爷是最开心的,因为他最喜欢的儿子提前回家了,我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李荷花(姑姑),二儿子李水稻(爸爸),小儿子李鹏程(叔叔)。叔叔的名字是读过书的护士阿姨取得,希望他以后能鹏程万里。爸爸性格外向,小时候活泼闹腾,所以爷爷最喜欢他啦!
奶奶则三个孩子一样地喜欢,她会对惹她生气的姑姑说:“我是就你一个女儿咯,多生了一个就会嫌你哩,你说话了就管你自己,依着你性格我又会吐血,不依性格又看你可怜。”
对时常贪玩偶尔冲撞她的爸爸非常宽容,从不记恨,奶奶总说她怀爸爸的时候,算命说又是个女娃崽,我太爷爷经常吃饱了撑的来找她麻烦,我和我姐姐从来没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叔叔没有爸爸讨喜,偶尔不被爷爷待见,他十六七岁外出打工前找爷爷要钱,爷爷要他答应以后会还才给,他只好无奈回答
“你呀你,你就要我哥哥一个呐,我哥哥要多少你打心里不情愿都给喽,我才要600你都要我还啊!”
最后爷爷还是给了600,奶奶偷偷地拿了她藏得私房钱给了叔叔,凑了1500让他外出打工,还叮嘱他要争气,挣大钱给爸瞧瞧。
大年30老家是最热闹的,临近黄昏,我和姐姐去另外一栋老宅子里请太奶奶吃团圆饭,穿过泥土碎瓦布满的小道,穿过爷爷的马厩,谷房。爷爷的红马会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爷爷的老黄牛被绑在梧桐树上悠闲吃着干草,
那颗巨大的白玉兰树,会开满花朵,旁边总有一些倒塌的非常老的房子,我猜树是他们种的。它们都非常欢迎我们。
太奶奶住的房子非常老,里面常年昏暗,像一位快燃尽寿命的老人家,为了住的人依旧不肯倒下崩塌。它也是左右对称的。两户人家住着,一户太奶奶,一户光辉奶奶和她的几个儿子。奶奶说她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她是太奶奶的童养媳。
太奶奶和太爷爷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嫁人后四十几岁就去世了,二儿子就是爷爷了,是太爷爷和小太爷爷的手心宝,怀里玉,冬天里的大棉被。三女儿是李美蓉(姑奶奶),太奶奶最喜欢的孩子,她没出生前,太奶奶最喜欢我奶奶,反而非常嫌弃她的大女儿,因为她总是很笨,学织布我奶奶一教就会,她反反复复怎么教都不会。奶奶学过太奶奶骂她的话给我听
“你是只猪哩,教不会哩”
“春苗呐~快来哦~来教下我这省婆哩(地方方言:又蠢又挫的女人)学织布喽!!”
我听了其实很想笑,因为和我妈骂我一样的。
(小太爷爷,因为一直没结婚就和太爷爷住一起,他为家里做了很多事,劳累到了60岁才去世,太爷爷懒散惯了,他长寿地活到了82岁)
我们进去见到坐在摇椅上的太奶奶,她就立马塞给我们一些吃的,偶尔是我不喜欢的冬瓜糖,我偷偷丢掉,姐姐不会这样,不管什么她全吃光,我看的出来,她喜欢太奶奶,太奶奶也喜欢她。
夜幕悄声到来,所有人都在这间大房子里了,一张四方桌,就是一个家族。坐上方位的是爷爷,太奶奶,奶奶;坐左方位的是姑姑和姑爷,还有他们的一儿一女;坐右方位的是爸爸和妈妈;叔叔和我,姐姐三个人坐下方位。
一声爆竹响,立马就开吃。
太奶奶贪吃,她第一个动的筷。我和姐姐只能吃她吃过的菜。我忒想吃鸡汤里的大鸡腿了,馋得都快流口水了,才等到爷爷奶奶他们夹完菜,妈妈给我夹的大鸡腿,我姐姐不一样,她喜欢吃鸡脚,因为骨头多,她要喂小黄狗。
外面的烟花,爆竹,隆隆响,一个接一个,全是对来年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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