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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十九岁(三)【已修】

第二天一早,边森林迷迷糊糊的听到些动静,他强顶着睡意撑起来,只见胖子那壮硕的身影在屋内来来回回的翻箱倒柜。

一边翻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在哪?在哪?哎,要迟到了”

对了,9年后的自己已经是个战战兢兢的社畜,得上班。

不过这画面怎么和自己有早八课的时候那么相似呢,果然,9年的时光能改变很多东西,但还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胖子以不符合他体型的灵巧与速度冲到了门边,还顺手给他扔了一个东西:“这是我的备用手机,你先拿着用,里面的微信加得有我好友,有事给我发消息。”

随着嘭的一声大门关上,余音尚在,不见胖影。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边森林实在顶不住睡意,将手机扔在了旁边,倒头睡个回笼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他拿起手机,发现胖子给他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

[备用钥匙在卧室的柜子里,如果你要出门的话记得带。]

[中午吃饭可以点外卖,手机里安装了美团饿了么app,地址什么的都是设好的,你想出去逛逛的话也可以下楼吃]

接下来就是好几个链接,都是类似“一分钟看十年内人们身边的变化”、“2014到2023都发生了什么”之类的视频。

再然后就是胖子还给他转了1000块钱,这让他有些咋舌,要知道他在学校一个月生活费也就800块钱。

看来九年的时间自己的变化还是不少的,至少没那么拮据了?

美团饿了么边森林是知道的,2014年的时候已经有了,但他以前不怎么用。

他所在的云雾市虽说是南川的省会,却是一个三线城市,支持的商家还没一二线那么多。

再加上他们学校就在市区,无论是在食堂还是出去吃都很方便,而且他们那时候更习惯找喜欢的店拿张单子,懒得跑的时候打电话让店家送。

边森林躺在床上快速把手机翻了个遍,9年后的手机性能确实比他们那时候好很多,网速也很快。

边森林记得他来之前各大运营商还在铺天盖地的宣传3G换4G,各种推销升级套餐的,而现在都已经是5G了。

让他感到新奇一点的还是短视频,刷得不亦乐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饥肠辘辘。

这时候他才想着点些东西吃,不料一点开就像见了鬼:“什么鬼?一碗粉二十多块钱”

在他的认知里,5块钱一碗粉吃到饱,加肉就5块5,就算校外比食堂贵一些,也普遍只是8~10块钱的价格。

而现在这是什么?二十多块钱的粉,配送费1~3元不等,加起来一顿饭快三十了。

这让每周就往饭卡里充100块钱就够活的边森林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

“看来想要在9年后活下来,是真的不容易啊……”边森林无奈叹息,准备下楼走走。

让他稍感欣慰的是线下的物价没线上那么夸张,他随便填饱肚子以后,就在附近逛了起来。

边森林注意到,无论是街边的店里还是菜场的小摊,基本没有人用现金交易。

2014年的春晚,一场红包雨让微信不再是单纯的社交软件,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小辈都在忙着帮长辈绑定银行卡提现。

但那时候大家在线下买东西还是更习惯用现金,和现在很不一样。

那个收款码他也有些印象,就在他出意外的前一两个月微信刚推出了面对面扫码支付。

那时候他和同学们聊起还有些不解,有红包有转账,面对面支付显得有些鸡肋。

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功能推广开来后会对人们的生活方式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这种跨越时间的割裂感让他有些无言的震撼,有一种明明才刚面世的新东西,下一刻就遍布了大街小巷的既视感。

还有他刚才吃饭时的扫码点餐,当时他顺手查了一下,源于17年时推出的小程序,这让他很感兴趣,准备回去研究一下。

当他回到胖子的出租屋,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不由有些哑然,房间里不是一个乱能形容的。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心神震荡,今早脑海又被9年后新鲜的东西占据,没有在意所处的环境。

出去一趟回来才发现,这屋内实在是乱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

书桌上除了电脑键盘外都被杂物堆满,键盘上除了最常用的几个键都已堆灰。

屋内其他地方也类似,地上除了人常走动的地方外,都积了厚厚的一层污垢,他刚才还看到一只大胆的小强刚从冰箱底下爬向阳台。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个胖子平时偶尔随便扫扫,连地上的纸盒都懒得挪一下,更别说随手乱放的东西。

边森林发誓,他自己虽然也懒,但绝对没到这程度,一想到那胖子就是未来的自己,哔哔的话就全部吞进了肚子。

边森林深深的叹了口气,还能咋办?撸起袖子,大扫除!

别的不说,他们学校虽然是个三流院校,但自立校起,学校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内务军事化管理,3天一小检7天一大检。

毛巾水杯一条线,被子不说豆腐块,但也差不离了,更别说卫生,地板都拖得贼亮。

别的学校大一军训能摸枪,他们学校大一军训就死磕内务。

这些零零总总的琐碎规定,他们从入学那天起就吐槽个不停,总觉得校领导脑子有坑,把好好的大学当成高中管理。

但目前看来,这些规定还是很有必要的。瞧,这不毕业还没到十年,全还给学校了。

随着边森林的腹诽和行动,屋内的环境逐渐变了个样,摆设没有大变,但无端觉得宽敞舒畅了很多。

当边森林整理到书架的时候,不由一愣。

胖子的书架上有很多关于编程的技术类书籍,这他并不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书大多都堆在了底层起灰,反而是上层那几本社科类书籍有些像时常会翻动的样子。

社科类?这是我会看的书?边森林有些奇怪的挠挠脸,有些不解。

入夜。

胖子提着烧烤下班回家,开门那瞬间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胖子看着大变样的房间不由瞠目结舌,半响没反应过来,最后比了个大拇指:“6”

盘腿坐在书桌旁一边看书一边在键盘上敲些什么的边森林看到胖子回来,下意识瞄了下时间:“这么晚,都快10点了。”

胖子进门摇头:“不算晚了,我今天不到9点就跑了,比平时早了不少”

边森林:“呃……”他以前是不是太低估这行业的工作强度了?

“在看啥?”胖子将手中的烧烤放在一旁,好奇的瞅着边森林手中的书:“小程序开发?怎么想着看这个”

“今天出去吃饭看到扫码点餐,好奇,研究一下”边森林随口应道。

然后看了那一大袋烧烤和啤酒,有些吃惊:“这么多,得多少钱?就我们两吃得完嘛?”

“没多少,才200块钱的,要知道今天为了早点走,我晚饭都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肯定吃的完。”

胖子把折叠桌从卧室搬了出来,边森林起身接过,帮忙架起。

听得这话,心里不由啧一声,好家伙,我2周的饭钱。

胖子兴致勃勃的给他塞了一串烤肉:“尝尝,这家烧烤老板是我们乌蒙老乡,别说东海了,就算是南川的其他地方也难得找到这么正宗的味道”

胖子一串下肚,摊在沙发上神情满足:“这就味道,我给你讲,近两年回去少了,难得能吃到,所以每次下班遇到老乡出摊,都得带点。”

边森林看他摊得像只吃饱喝足的大橘,刚准备调笑几句,却又看到了胖子眼下浓浓的黑眼圈和掩盖不住的疲惫。

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他敏感的从胖子看似懒散随意表象中察觉到,未来的自己似乎过得不是很畅快。

高强度的工作对于胖子来说似乎是常态,长期过晚进食,重油重盐再加上过劳,以自己的脾气应该也不怎么运动,变得体虚肥胖也不奇怪了。

“傻愣着干啥”胖子拿了罐啤酒,问他:“喝不?”

边森林刚想摇头,但想了想笑道:“行,来点我试试,你知道的我一杯倒,很少碰的。你这是练出来了?”

“不算练出来,只不过每次同事聚餐躲不了,啤的还行,白的还是一点沾不了。”胖子说着,拿了一次性杯少少给他分了一点。

“说到这里,我想到前几年聚餐闹的一个笑话,那天我们加班凌晨,领导按惯例带我们去吃烧烤”

“有位运维的同事性情内敛,也很少碰酒,那天被灌了几杯,散场后大伙都回家了,他想起有点东西没搞完,继续回了公司。”

“结果他醉了不自知,操作失误,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整个内部服务器全挂。”

胖子乐得直拍大腿,哈哈大笑:“还好是内部服务器,第二天是周末,没出什么大乱子,不过他倒是一个人苦逼的熬了两天。”

边森林好悬没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咳咳……加班到凌晨,聚完餐还要回公司……”这是什么顶级牛马?

胖子不在意的嗨了一声:“创业公司人少团队小,团队成员间感情好氛围浓,加上老板大方不傻哔,大伙的心力都投在了产品上……反倒是公司大了后……”

胖子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两人胡天侃地,边森林给胖子说了他新鲜见闻,胖子则抖了不少料出来,听得边森林两眼发光。

说着说着提到了好友鱼仔:“你是不知道,上次鱼仔带他家的崽儿出来,那小家伙可机灵了……”

“咳咳……鱼仔有娃了?”再次被呛到的边森林放下了酒杯,不准备再喝了,他就不是喝酒这块料。

“对,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不过现在他回老家去了,很难见到一面。”胖子有些惆怅

“我们当初毕业一起来的东海,没两年他就转行了,他心思活络混得不错,后来结婚有了娃,发现在大城市定居太过困难,就回去了。”

胖子已经有些醉了,仰躺在沙发上,双眼迷离:“回去有回去的好,要不是不甘心撑着一口气,我也回去了……”

边森林沉默的听着胖子的自言自语,不一会就听到了他轻微的鼾声。

边森林起身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桌上的残局,打量了下自个儿的身板,自觉搬不动胖子,于是从屋内抱来毯子给胖子盖上作罢。

他走到阳台,细心的拉上玻璃门隔绝外面的噪音,他从阳台往下望着街道,已入深夜却依然热闹。

边森林心里有些惆怅,他从来到这里,本能的对胖子感到亲切,或许是因为这是未来的自己,也或许是因为胖子对自己的帮助。

他本来以为未来的自己是心宽体胖,后来发现胖子心里似乎背了比他体重还重的东西,那浓浓的疲惫感无论再怎么爽朗的笑意也掩盖不掉。

似乎……活得很累。

胖子说,他很不甘心……

边森林看着深沉的夜色,慢慢而悠长的深吸来了口气到肺腑,又缓缓吐出。

他不知道胖子那沉重的心事从何而来,又在不甘心什么,他不太擅长想这些东西,但至少不应该再给人增加负担,比如说,先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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