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并不知道边森林因为他的几句醉话产生的莫名压力,身为社畜的他第二天一早照常爬起去上班。
边森林同样起了个大早,昨晚他琢磨了一下,最先想到的就是开源节流。
胖子租的这个房子位于城中村,里外两间各八平米左右,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客厅、工作台、用餐地的集合体。
有个小阳台,房东在阳台上搭了个灶台充当厨房,阳台旁边就是单独的卫浴。
这样一个二十平左右小房子,加上水电,在寸土寸金的东海每月差不多要三千左右的租金。
边森林第一次听到胖子说起这个价格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大三在读,平时和同学闲聊也难免提起过以后的期望薪资,他记得他当时说的就是三千。
现在看来,他实在是太乐观了,这期望工资堪堪只够付个租金,不过九年前后的物价不可同日而语,倒也不能这么比,边森林艰难的想着。
住方面他暂时没啥办法,吃方面倒是可以考虑节流。
据他的观察,外面吃饭太贵,自己买菜做饭至少节省一半,而且东海市这边的口味更偏清淡一些,也不怎么吃得惯,那不如自己做。
正好胖子这边厨房用具齐全,边森林在厨房看了下,拍拍手满意的点头。
节流方案有了,接下来就是开源。
最开始边森林就在想是否能利用自己的专业赚钱。
他的身份问题还没解决,直接去公司找工作或者实习行不通。而他又了解到,九年后纯软件并不值钱,市场上产品更多的是拼运营。
一些被外包出来的单子,好一些的被专门的外包团队接走,剩一些价格低廉比较刁钻的。
本来他也不调挑,但看过以后发现,一些太难的凭他现有的水平解决不了,还有就是9年间技术栈的更新换代,他无法直接上手。
那只能先打零工了,至少先保证可以赚到吃饭的钱。
最先想到的是送外卖,可以让胖子注册一个账号,然后他去跑,但问题是他没电瓶车,这个方案只能暂缓。
他打算去附近转转,看有没有招兼职或者零工的,还真让他发现一个零食超市在招工。
本来已经谈好试工,但后来发现人家需要登记身份证信息,他只好找了个借口推掉。
走到路上,看到路边的小面馆招人,他想,街边小店应该不要看身份证吧?
他给自己打气走了进去,却想一位大妈抢在了他前面,大妈身材壮硕,嗓门洪亮语速极快,利落的向老板介绍自己在各类餐馆工作的丰富经验,后厨、烫粉、切配餐、上餐等等一把好手。
边森林站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不料,大妈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转头就和老板说:“这小伙子白白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没吃过啥苦,这活,他干不来。”
边森林:“……”大妈,我还在旁边呢!
老板是个很温和的女人,笑着对边森林说:“小伙子,我们这活看似简单,实际又苦又累,我前面招了几个年轻小伙子,熬不了几天都跑了。”
“看你年纪还在上学吧?是个读书的料子,没必要来做这个。”
边森林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谁想啊,竞争上岗没竞争过一个大妈。
边森林继续转悠,再次找到一家招人的餐馆,是家退休夫妻开的小店,这次倒没遇到竞争者。
边森林总结了上次的经验拍胸脯保证自己勤快好学能吃苦,老板怀疑的看了看他,有些不想要,倒是老板娘最后开口让他试试。
老板犹豫了会,板着脸抄着方言严肃道:“试工半天,试工通过有工钱,没通过不算工钱能不能接受?”
边森林赶紧点头,于是开始了他第一次上岗试工。
前一家的那个温和的女老板没有说错,这活是真的很累,以前没干过的他试岗半天下来,感觉手脚酸痛麻木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板看样子有些嫌弃他笨手笨脚,但看在他听话肯干的份上勉勉强强的让他通过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老板后面的话不由一愣:“啊?健康证”
“对啊,餐饮从业者都要健康证”老板有些不耐烦了:“以前没办过的话去医院做个体检就行了,很简单的”
边森林:“……”他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咋办健康证啊?这半天要白干了......
边森林带着一身疲惫往回走,路过菜场,买了些菜回去,开源受挫,节流得跟上。
用这半天耳濡目染和学到的东西,照着菜谱做了两个简单的菜,拿锅盖盖住温着后,就累摊在沙发床上动也不想动。
他早些时候就已经给胖子发过消息让他今天不用在外面吃。
他小憩了一会,直到胖子开门进屋他坐起来手都还有些抖,累的。
胖子把餐桌搬了出来,把温着的菜端了出来,听边森林说着今天的经历,想笑又不敢笑。
最后同情的给他盛了碗饭递到他面前,道:“你干嘛这么急,不是说好先解决身份问题的吗?”
边森林接过,扒拉了一大口饭菜,含糊道:“我不是想着街边小店没那么严吗?”
“几年前或许可以,但现在……”胖子摇摇头:“再加上东海不像南川,一线城市各方面都更规范一些。”
边森林还是有些不死心,大不了不找餐饮类的,他和胖子商量了一下,打算借用一下他的身份试试。
胖子看他坚持也没拦他,吃过饭后,胖子看边森林实在累的厉害,让他先去休息,他把碗筷收拾了。
等胖子把厨房收拾干净,把明天要带的饭菜打包好,边森林已然熟睡。
把胖子看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天,边森林重整旗鼓,但依旧不顺利。
有一些嫌弃他身份信息上的年纪大了,让边森林听得十分傻眼,9年后的自己也就29岁,30都不到叫年纪大?
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嫌弃他年纪大的,老板狐疑的瞅瞅证件瞅瞅他:“小子,这不是你的身份证吧?”
边森林听着一慌,漏了破绽,反应过来已经不好圆了。
老板嘿嘿一笑:“你小子拿了你哥的身份证吧,看着五官是有些像,但你也不看看,这证件上都快30了,你这么面嫩,不会还没满18吧?去去去,我们不招未成年。”
边森林:……
但这事他没法解释,只得无奈打道回府。
这两天的经历让边森林颇受打击,他一向以为,人只要好手好脚不懒就不会饿死,大不了就去刷盘子,总归能养活自己。
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你想去刷盘子,人家还不一定会要呢!
边森林一时间有些魔怔了,来到九年后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他心里其实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
他最开始其实是想尝试找些事做,哪怕收入微薄,但起码会有条兜底的路,这会让让他心里稍稍有点底。
但现在……
边森林翻身而起,线下不行就网上找,他就不信了!
接下来边森林就受到了各种奇葩资讯的洗礼,什么“淘淘刷单”、“打字兼职”。
胖子知道了后:“……”他绝对不承认和这失智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来自胖子的消息惊醒了边森林,他抬头看了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大雨。
胖子说他在地铁站口,边森林想着他没带伞,拿了2把伞匆匆出门。
等见到胖子时不由愣了愣,这胖子带伞了啊?
胖子嗨了一声:“这附近有家麻辣烫特别好吃,带你去尝尝。”
边森林:“……”
这是一家临街的店,但由于下雨没多少人,街对面的喇叭声在雨中传了过来。
边森林在等餐的间隙仔细听了听,似乎是“投资、退款,擦亮眼;网贷、刷单,都是骗。”、“网络诈骗人人防,不恋不贪不上当”。
边森林:“……”他总算是知道胖子这一出玩的是啥了。
胖子那胖胖的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东海的反诈宣传力度一向很大,你要是早八出门,能看到民警在地铁口举着二维码宣传防诈常识。”
边森林咳了一声:“我又没真信。”
没信,但也抱了万一的念头,很多人被骗,都是源于那个“万一”。
胖子拿了瓶饮料递给他,笑道:“话说,你是不是有啥误会?”
误会?边森林疑惑的看向他。
胖子拿出手机点了点,然后放在桌上推给他,示意他看。
边森林瞅了一眼,瞪大了眼睛:“我去……”
胖子:“这是我上月的工资条,虽然在东海来说算不得什么高薪,但保障两个人的生活是完全足够的,你实在不用因为担心多了一个你我们俩就会饿死而慌不择路。”
“嗐”边森林把手机还给胖子:“那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嘛”
胖子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他知道症结在哪。
十多年前父亲的一声怒吼仍回荡在耳旁:“你以后要当个废物回来吃你爹你妈的?”
那时候他刚查出低度近视并有上升的趋势,作为一个学渣竟然还近视。
一直沉默的父亲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越想越气,在某一天突然冲着在一旁陪母亲说话的边森林吼了这么一句。
边森林被吼懵在当场,对于父亲来说,这只是一时的情绪宣泄。
对于边森林来说,这一吼直接吼断了他所有的退路和遮风避雨的港湾。
在加上打他小时候起,只要出门母亲都得耳提面命“放学赶紧回家,别再外面惹麻烦”。
这样长久以往他养成了能不麻烦人就不麻烦人的习惯。
胖子无奈叹气,他有时候想不明白,就他小时候那个怂样,被欺负了爬起来拍拍灰,没心没肺的跑回家一句话不敢提,他们怎么总会认为自己会给他们惹麻烦的呢?
总之,这时候的边森林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没有安全感,也不想欠任何人,更不敢信任人,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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