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妹婷虽然没有正对着我，但她的余光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完全就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结果的模样。
“奇怪的声音？我睡觉前寝室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你指的是什么？”我这样回答道。
“不是睡觉前，就是半夜的时候...”她声音拔高急切地解释着，身体也紧跟着偏至了我的方向。在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略突出的时候，江妹婷惶然不安地收了声。
她像被迫探出洞口的小动物，警觉地四处打量了一圈。
还好周围的人都沉浸在手机的课外世界里，而她的声音也不足以传至教室前面的老师耳朵里，只有她另一边的刘勤正从眼镜盒里拿出黑框眼镜，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江妹婷紧紧闭上了嘴巴，垂着头不肯再说话了，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
那是一双在寒风中暴露许久后，青紫粗糙的手。
她这样子着实萎靡不振。大概是因为昨天没睡好，江妹婷整个人都显得颓丧阴郁，身上还有种强打起精神来的紧绷感，仿佛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断裂。
我将手机推到她的面前，轻轻敲了下屏幕。
“笃笃”两声短促的音调将她从状态里唤醒，江妹婷看着再输入框里未发出的一行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眼睛里有了点光亮。
“好。”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虽然那笑容轻飘飘的像是很快要消散。
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江妹婷会选择找我聊这件事。
在之前的几个夜晚里，她并没有在半夜清醒，所以白天她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学习生活。
虽然不清楚昨夜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醒来，我敢肯定她一定是看到了些什么不符合常理的诡异事物，否则单单是因为何月下床及在寝室游走的响声，不可能将她吓至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
吓到她哪怕在天未亮的情况下也要逃出寝室，吓到她宁愿在寒冬萧瑟的学校里晃荡，也不愿意回去的事物。
不过，她怎么不去二十四小时自习室。
我不解。江妹婷她平日里去自习室的时间并不算少，就算不愿呆在寝室，应该不至于想不起来可以去自习室坐着。
在温暖的室内，不比在室外好多了？要知道，凌晨的温度可是接近0度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点就是，我自认为，我和她的关系并不算非常好。
当然，也不能算差。只是在恐惧面前，她不是应该找一个更能信得过的可靠之人去倾诉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上午的两节课就缓慢结束了。
上完这学期唯一课程的辅导员一宣布下课，教室里的学生们就争先恐后动起来，安静的空间里变得吵闹不堪。
“孙桃。”
坐在我们四个最里面的刘勤叫住了收拾好欲走的孙桃，站起来连包都没有拿，忙越过我和江妹婷。
“请问室长有什么指教。”
孙桃冷下一张脸，漂亮的眼睛不算友好地望向近处的刘勤。
刘勤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她就会立即去做。
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在对方还和她一个寝室的情况下，她从来不会像这样子拖拉一节课才去找对方道歉。
只是她之前的确是因为对方和她之间针锋相对的关系在犹豫。
“对不起，早上和你说了那样的话。”她也不再纠结，错了就是错了，“人一急起来就是容易说一些不过头脑的话，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再生气。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就骂我吧。”
“骂你？”
孙桃蓦地笑了，只是怎么看怎么嘲讽：“我骂你干什么，骂你又有什么用呢，我平时和你吵架的时候骂的还少吗？”
周围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教室最后排的这个角落只有我们四人。
江妹婷无措地看向我，用眼神表达疑惑。
我只是摇摇头，示意她别管。
“我不管再怎么说你古板守旧，清朝人都比你开明，你又是怎么回答我的？诅咒我迟早会出事？哦，你说那不是诅咒，只是觉得有很大可能我会被那些男的欺骗对吧。”
孙桃站在下一级台阶，明明是仰望刘勤，眼神里却好像在俯视什么东西。
“我和谁吃饭出去玩，谈什么恋爱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以为你是我妈妈？管这管那，不顺你意就要板着脸好像谁欠你钱一样，那么爱管自己生去！”
刘勤哪怕被这么斥责，依旧面色平静。
“那样很危险。”她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看你是觉得我私生活混乱看不惯吧！。”孙桃不耐烦地说道，“说是不过头脑，我看你是在头脑里过了太多次，一不小心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她将精致的单肩包往后一甩，全然不想再争论：“我告诉你刘勤，我每段恋爱都堂堂正正，而且我也不缺一个妈。”
她说要就踏着阶梯往下走，人已经散光的教室冷清得惊人。
“走吧刘勤。”我向沉默的刘勤说道，转头示意江妹婷跟上。
“嗯。”刘勤终于回神，回头将书本塞进帆布袋里。
我们正要一起离开的时候，发现孙桃在教室门口遇见人而停下了脚步。
“那个人…”江妹婷蹙眉，不太舒服道，“他怎么来了。”
“郑寅？”刘勤推了推眼镜，“二班今天应该也是在这栋楼里面上课，也不知道过来干什么。去看看吧，别担心。”
“哟！江妹婷！”刚说完，郑寅就暴露了他的来意。
他浑圆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五官都紧缩在一起，嘴里喘着粗气，脸颊泛着油光。
“我知道你在也这里上课，所以一下课就特地跑过来找你。老师回答问题拖了会堂，所以我是跑着过来找你的，我在楼梯上看见一班的人，生怕你已经下课走了。”
他眯着眼睛洋洋自得道，“结果你还没走，这就是缘分啊！还好我是跑来见你的。”
我可没听到什么跑步声。
阶梯教室旁边就是楼梯，要是他真的是跑来的，那咚咚的响声可是很明显的。
看他这样子，不过是爬楼爬得，借此夸大自己的作用罢了。
江妹婷勉强道：“这样啊…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情不能企鹅上说吗？不用过来找我的。”
“这不是因为你一直拒绝我嘛。”郑寅搓了搓手，自以为隐蔽的油滑视线落在江妹婷的脸上，“之前上大课的时候，你借我纸笔的事情我一直想感谢你，但你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我订了蓝玉咖啡厅的位置，蓝玉咖啡厅你知道的吧，赏个脸一起吃点东西。”他似乎觉得这次江妹婷没有再拒绝他的理由，伸出手来就要拉她，“走，我带你去！”
“等下，我不去！”
江妹婷慌忙往刘勤和我身后缩，脸上满是拒绝。
“哎呀别推辞了，就是随便吃吃！”
“我不去！”
“你——！”
“她说不去。”刘勤推开他穿着厚重羽绒服更臃肿的手，“你没听见她在拒绝吗。”
“刘勤，我在跟江妹婷说话呢，你插什么嘴！”郑寅急了。
他看着被我和刘勤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大喊道：“你别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感谢你，也没别的想法！你要是不去我位置不就白订了吗，我可是交了定金的！你不会想害我白花这笔钱吧？好几百呢！”
蓝玉咖啡厅是学校附近的网红店，在附近小有名气。位置紧俏加之人均消费高，在大多C大学生心里都是不敢去的高档场所。
听说对方已经花了钱还是好几百，不去就会害对方就会亏损，江妹婷一下子就没了主张。
“我…”她明明极度不想去，明明不是她让花的钱，但对方会因她能蒙受损失是事实，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郑寅——”刘勤开口。
“你花钱关她什么事情。”一直面无表情旁观的孙桃扬着下巴，不屑道，“你说是为她花的就是为她花的？咋个，那位置是写了江妹婷的名字？谁知道你订来干什么？屎盆子要扣到江妹婷头上麻烦证明下！”
她可是知道蓝玉咖啡厅只用留预订人的联系方式就行。
“孙桃你！”郑寅急切地瞪向孙桃，在接触到对方鄙夷冷漠的眼神时候又偃旗息鼓了。
“怎么不是江妹婷呢…”他小眼睛讨好地挤出笑，“除了她还能有谁啊，我有没有别的想感谢的人。”
“在别人不愿意的时候，要强迫别人接受，还要抢拉人，你的感激还真特别。”
“我不是那意思…”
“随便吧。”
孙桃现在心情很不美好，早上随口开的玩笑就被刘勤骂，现在玩笑中的江妹婷又真被这个恶心的家伙缠上了。
虽然她当时并没有想着江妹婷是在和郑寅幽会，她还不至于把室友和这么个人凑在一起，但事实是江妹婷就是被这种家伙困扰，这让她现在真正后悔说了早上的话。
“我请猪吃草，可没想着猪会因为感谢我而拉我去吃猪食。”她直视着郑寅，“当然，没有说蓝玉咖啡厅的意思。”
刘勤和江妹婷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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