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破碎的预言几乎让黑暗灵族本就摇摇欲坠的灵魂更加破碎。现在,它需要其他生物的痛苦来滋润自己的灵魂。
于是黑暗灵族轻巧地走向祭坛的另外两个痛苦装置。那是一副犬齿咬着一台密封石棺,石棺上有一条透明视窗。黑暗灵族用它面铠下的修长眼睛往里面扫了一眼,可以看见里面脸颊发紫的干瘪婴儿,正被内壁密密麻麻的毒针折磨得遍体鳞伤。它满意地起身,操纵金属藤蔓带着地面下数不清的齿轮一同转动。
石棺里面的毒针瞬间全部扎进了婴儿体内。石棺铮铮震动,晃出了残影,外壁散发出邪恶的红色光芒。恍惚中竟然可以看见一个魔鬼面孔在血光中哀嚎。血光顺着缆线一直传到祭坛中央的女人身上。超出凡人能承受的尖啸声如冲击波般扫荡整个大厅。一群黑暗灵族如痴如醉地将脸探进怒火与悲痛混杂的声波里,满意地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这极致的感官刺激所滋养。
但几秒后,石棺的血光变得暗淡。8个亮起的石棺又变成6个。黑暗灵族不满地拍拍石棺,用随身携带的鞭子狠狠一抽。它左右环顾,其他黑暗灵族无不抱怨这次的“货”不够劲。为首的黑暗灵族厌烦地挥挥手,决定以新鲜的血肉提纯新的痛苦。它让畸形奴仆推来运奴车,从中挑选不幸的奴隶。
奴隶们戴着厚重的枷锁,以还在子宫的姿势蹲在牢笼中。他们眼白浑浊,麻木地看着异形残忍地折磨自己的同胞。他们所在行星的自然资源已耗尽,只能以数百亿人口的劳动力作为赋税抵偿,或进行劳动力交易。原本他们只是工人,后来资不抵债失去了人身自由,被其他星系的大地主买下,一同踏上了运工船。没想到半路被异形海盗劫掠,落入了更悲惨的境地。
他们的星球早在一个世纪前便归顺了帝国,所有的教堂与迷信物件都被砸个粉碎,再也没有人会餐前祷告,感激今日获得的食物。但行至此绝望境地,有无真正的神明已经不再重要,人类自会向虚空中寄托一份信仰。
血流成河的祭坛大厅内,黑暗灵族使用远古科技,让两个成年人的身体迅速干瘪,取而代之的是石棺内的婴儿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
最年长的奴隶双手合十,颤抖地闭上双眼,空无一齿的嘴巴念出自己也记不清的祷词。
突然,8个石棺全部亮起,摇晃的血光中恍若冲出一张怒吼的人脸。黑暗灵族大喜过望,吸嗨了似的做出兴奋又堕落的舞姿。
“我从未受过这般丰沛的滋养……曾遭啃噬的灵魂,竟似被丰富的感知填满,比那天我从血伶人处走出来还要满足……瓦渡加尔,你的技术真不赖!”
“这是何种美妙的体验……难道是这批奴隶身上有我们尚未查明的秘密吗?不可能,除了装置母体特殊一点,其他都是低级卑劣的猿猴罢了。”
“祂的目光似乎离开了我们!”
众黑暗灵族同时屏息感受,以往一直纠缠在自己灵魂上的黏腻侵蚀感竟然消退了!无法自抑的狂喜侵袭了它们的身躯。它们颤抖着、舞动着,怎么也没想到,除了进入网道躲避,在现实宇宙里竟然也有避开黑暗王子注视的时机。祭祀大厅在顷刻间沦为堕落的血腥派对。
唯有名为“瓦渡加尔”的灵族还保留一丝理智。它凝视着痛苦装置,思索装置启动数从“6”跳向“8”是因为修改了哪条血肉路径。?饥渴女神的目光又为何突然远离了它们。
直到更深的红光浸润了这片空间。
碎石簌簌从天花板坠落,整个大厅剧烈震颤、地动山摇。地板应声龟裂,蛛网般的裂缝顺着地面飞速蔓延,俨然一场毁灭性地震突袭而至。黑暗灵族停止品尝其他生物的痛苦,纷纷握紧腰间的武器,看向门口处。
却看见由远古科技制作的大门裂开一条缝,一双穿戴着金属护具的大手猛地从缝中挤出,手指死死扣住门板边缘。随着一股蛮力骤然爆发,门缝被硬生生撕裂、越拉越大,最终,一名身披战甲巨人轰然伫立在门口,阴影与血光瞬间笼罩了大半个祭祀大厅。
尽管只有很短一瞬,但擅长灵能的黑暗灵族还是看到了,巨人背后如鬼影一样的细长血痕。
那一刻永不停息的血色战场仿佛穿透空间压在自己脸上。黑暗灵族读到了更多破碎的预言,它看见了自己的消亡,也看见了血魔王子更多的未来。
惊惧如三叉戟般刺穿了黑暗灵族的心灵。此刻瓦渡加尔终于明白,饥渴女神暂时离开目光,只是为了让暂未擢升的未生者狩猎它们的头颅!
“不!!!”瓦渡加尔急速后退,用其他同族和奴隶的身躯充当肉盾。它掏出毒晶枪,连发数弹,让空气弥漫着连欧格林都能倒下的致命毒素。它又挥舞钢刀,将胆敢阻拦自己逃跑的活物通通劈成两半。
然而安格隆像风暴一样冲进大厅,光是那斗牛一般的冲击便将无数黑暗灵族撞飞。比阿斯塔特还要高的单手斧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挥舞着,武器破空的声音让墙面亦为之破碎,每次斩击都会收割一群异形的头颅。最灵活的黑暗灵族亦不能从他的斧下逃脱。
情急之中,黑暗灵族释放了以往血肉科技创造的畸形怪物。它们从笼子的阴影里爬出,挥舞着长满鳞片的触手,身躯下方的利齿尽情啃食身下的尸体。
可一个怪物,与一群怪物,对原体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给黑暗灵族多拖延了几秒的生命罢了。
安格隆高举链锯斧,解决了畸形的触手怪物,黄浆喷射满整间大厅。
这次他身后的红天使之门又浮现出来了。仅存的黑暗灵族都清晰地看到这点,连侥幸存活的人类奴隶也能看见。
直视红天使之门让凡人们头晕呕吐,头脑发热,受创比异形给予的折磨更加剧烈。但他们以为是对自己不敬的惩罚,而未想到那可怖的红影下联通着如何混乱的亚空间。
存活的凡人匍匐在地,连即将被异形压死也不怕。他们热泪盈眶,仿佛自己不是将死的囚徒,而是朝圣的信徒。百年前的神明崇拜从他们的血肉里复苏,仿佛从未远离。他们怎么会忘记自己在千年前便用无数牛羊祭祀的神明,祂给予他们丰收,祂给予他们胜利!就是他们抛弃了自己的神,母星的资源才会枯竭,他们才会失去自由。
“神明啊……”
话音刚落,奇妙的红光便如帷幕般在整片空间里徜徉,让黑暗灵族最后紧急打开亚空间逃离的保命手段也失效了。瓦渡加尔眼冒金星,只看见更多幻觉。
它被逼到角落处,退无可退,身上的血肉武器尽数失灵。难道它真的不能改变预言?还是说让它看见血魔王子的预言,也是黑暗王子玩笑的一部分?
安格隆的阴影覆盖在它身上。瓦渡加尔如野狗般刨了几下墙角,再看向安格隆,用最后的力气粉饰自己的死亡结局。它吐出恶毒的低哥特语:
“根纳……”
“去那里吧……”
安格隆面无表情地举起链锯斧。
瓦渡加尔:“我看见一场血腥的灭族之战在根纳燃起!你就在那里,站在至高处!站在至前端!让你的军团,让你的子嗣,得到最恶毒的钉子!永不摆脱的屠夫之钉——”
安格隆沉默地将它的话语截断,锋利的锯片将黑暗灵族的身体切成一块一块。
“根纳?”安格隆朝黑暗灵族的尸体啐了一口唾沫,“什么玩意。”
在这艘方舟的其他地方,吞世者们已然入侵到每一条狭窄的长廊。长廊的地板镶嵌着异形獠牙组成的毒陷阱。吞世者们手持爆弹枪,用火光驱逐绿色的毒物。而后阴影中跳出白发乌肤的暗杀者,它们将双手刀砍向阿斯塔特的动力甲,用上面的冷焰灼伤动力甲下的皮肤。
吞世者大吼,启动动力斧,以势不可挡的力道与分解一切的动力场将暗杀者彻底粉碎。一名吞世者足以痛殴十位黑暗灵族。然而方舟上地形狭窄,陷阱密布,黑暗灵族总能成功利用缝隙逃跑,这让吞世者们更加怒不可遏。
好在卡恩等军官一直在把控战场局势,吞世者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稳步收缩战圈,最终将大部分的黑暗灵族都赶到甲板上。
但这并不是为了让黑暗灵族方便逃跑,在外太空以沉默之姿矗立,正是以荣光女王级战列舰为首的庞大舰队。每一处炮口,每一处鸟卜仪,都锁定了这艘小小的方舟。
洛塔拉坐在舰长王座上,等待着卡恩的指令。
舰桥里的水手和指挥官都换了新人,经验不足,但胜在足够听话。他们战战兢兢地工作,几乎没有人敢抬头直视洛塔拉。
除了一个人。
在前端指示灯闪烁的操作台上,则用众多缆线固定着一位下半身消失的军官。她是从炮击中幸存的雷哈拉,小腹以下已经全部消失。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医生给她做了手术,使她后半生都绑定在操作台上,与这艘荣光女王级战列舰融为一体。失去一半□□后,她反而更方便处理战舰的图形信息,一秒便可解读上百条鸟卜仪的波形图案。偶尔她会觉得自己的腿还在,忍不住晃动缆线。
洛塔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关切道:“你需要休息吗?”
雷哈拉抬起头,双目赤红:“不,我要亲眼看着这群异形死去!”
“不会太遥远。”洛塔拉喃喃道。
她们一同沉默地望着那艘异形方舟,无数的数据缆线钻进她们皮肤下方,在血肉里报出滴答提示声,像一个喋喋不休的时钟。
终于在某个时刻,卡恩的指令传输过来了。洛塔拉随即向各方下达次级指令。一道细微的光束从战列舰的炮口喷涌而出,精准地击中了方舟的甲板。来不及逃逸的黑暗灵族瞬间灰飞烟灭,但方舟的整体结构依旧完好。
哪怕有一两个黑暗灵族搭上载具起飞了,也立刻被其他守候许久的战舰捕获。爆裂的载具在宇宙中如同一簇小小的烟花,转瞬便消逝成冰冷的灰烬。
“明明只需要这点功率的光矛而已,那群蠢货。”洛塔拉脸上浮现一抹悲痛。
雷哈拉看着火光冲天的玻璃,疲惫终于替代了她终日的仇恨。半晌后,她打起精神,对洛塔拉道:“我很高兴我能继续与你共事,萨林舰长。”
洛塔拉同样露出略显疲惫的笑容,她点头,然后回拨给卡恩,向他汇报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另一边,安格隆跨过黑暗灵族破碎的尸身,寻找着是否有胆敢从他斧下逃脱之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间里回荡,然后安格隆便听见了另一些细微的呼吸声。
他转头望去,看见运奴船里的众多奴隶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安格隆愤怒地走过去,将他们身上的枷锁砸断,碎石在他手下飞溅。
但凡人渴求的目光没有结束。他们虽然还活着,但身体已经遭遇了太多改变,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原来的家园了。
“求求您……”凡人恳求道,“结束这些痛苦吧!”
安格隆垂下眼眸,静默地直视他们。他放下那柄双手斧,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凡人的脸。他手腕轻轻一动,一声清脆的咯嘣声响起,凡人的四肢立刻了无生气地垂下。在经历众多痛苦后,这位可怜人终于毫无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安格隆随后看向仍然存活的奴隶。有一部分人勇敢又期待地用自己的残肢往前挪了一点点,示意自己也想得到干脆的结局。这部分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肢体都被接上奇怪的异形组织。但安格隆明白他们的意思,走过去轻轻地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在众多奴隶之中,他忽然意识到杀奴隶与杀罪犯的手感毫无差别,又为自己的发现而稍显沉闷。
“血色的神明啊……感谢您……结束了这场游戏……”一位尚能说话的凡人忽然对他说。
安格隆一个战栗,直接把对方的头颅与脖颈对折。凡人那可怖的尸首倒下,脸上却是安详的神情。安格隆一阵恼怒,操起链锯斧,痛快地将那些待死之人斩首。
在众多杀戮以及红天使之门的影响下,现实空间与亚空间的边界变得模糊,安格隆看到一片红光笼罩在中央的“祭坛”与周围的8个痛苦装置上。
那里竟然被霍恩染指过?安格隆下意识觉得那不是好事,提斧走过去决定将其一劈两断。
“求求——”
“求求您……”祭坛中央的人类女性突然睁眼,张嘴吐出破碎的语言,她的口音带着浓浓的草原感,仿佛一头野狮在怒吼。看见安格隆,她并未像其他不幸的人类那样祈求死亡,而是满目含泪地怒吼道——很难想象她还有流泪的力气:“救救我!救救我!让我活下去吧!我想活下去!!我想活着!!”
安格隆震惊于她奇异的生命力。钉子开始咬他,他便将自己的同情心按下,但数秒的思考后还是决定放过她。他站在痛苦装置边缘,本想砍掉它们,却发现里面是个活着的婴儿。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紧急呼叫加兰和耶利哥,让药剂师和技术军士过来解决问题。
收到召唤的药剂师与技术军士立刻赶来,他们会严格执行父亲的期许,如果原体想她活下来,她就不会死去。加兰查看了那位女性一番,才和技术军士一起将她身上的痛苦管道拆下来。婴儿也被从石棺里抱出来了。
至于其他活着的人类奴隶,则由凡人辅助军的军官接手,有些可能在下个星球放回地表,有些干脆原地上岗。
安格隆看着那位女性和8个婴儿远去,不愿再想他们的未来。
“父亲。”加兰又回到安格隆身边。
安格隆:“有话直说!”
“我有一个比较冒昧的想法,但它仅仅是个想法,如果您认为这其中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我将主动扼杀它。在我往后的生命里绝口不提。”加兰话里有话。
安格隆摆摆手:“那就别提了。”
加兰被噎了一下,才用那张满是伤疤的脸做出恳求的表情:“我必须谨慎,这可能与帝国期望的规矩有所出入……”
安格隆深呼吸忍住骂人的冲动:“有、话、直、说!”
“我希望获得一些黑暗灵族的尸首以及它们的刑具,以供我未来的研究。”加兰鼓起勇气说道,“这是一个私密的研究。”
安格隆果然恼怒地看向他,但又和加兰想的不太一样。人类帝国的“帝国真理”已经明确指出,任何威胁人类生存的异形都是人类的敌人,不可姑息、不可原谅、不可放过。人类海军舰队但凡遇到异形,第一时间就是灭绝全族,哪怕有招安的可能性,人类也会怀疑异形的忠心,从而先下手为强。
在多年的帝国教育下,阿斯塔特同样对异形深恶痛绝,任何试图研究异形学术的行为都被认为是异端。就算有研究异形的必要性,也必须在有大量监控与审查的环境,又最忠诚的智库与人类军官同时进行。加兰深知自己想研究黑暗灵族的行为已经触及到帝国的禁忌,故而在提起这个期望时小心翼翼。
然而安格隆根本没想过帝国真理的事……
他根本没被帝国文化熏陶过,只是简单粗暴地将帝国真理归为一种鼓励大家上学、减少迷信的官方态度。这听起来难道不是好事吗?那些推崇地平说的人都应该学学帝国真理!加兰想深入研究知识,难道不符合帝国真理吗?
就是要拿黑暗灵族做研究这件事,安格隆倍感不适……
他觉得黑暗灵族不是什么好鸟,整艘船笼罩着令他厌恶的粉紫色光芒。而加兰是个“太空军队医生”,医生在安格隆眼里又是特别值得尊重的行业。安格隆此前对加兰的宽容大部分源于此。加兰要拿黑暗灵族做研究,在他看来无异于家里百年难得一遇的高智商变异三色犬突然告诉自己爱吃屎。
所以安格隆必须要给自己做一点心理建设。
许是安格隆的表情太复杂,加兰·苏拉克也惴惴不安。
“父亲……”他低声请求道,“这是一项关于痛苦的研究,我难以摸到它的边界,唯有大量的实例才能托举我们前行。这是一项藏在阴影里的研究,但请您相信我们对您全然且纯洁的忠心……”
“行了行了。”安格隆最终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懒得再听加兰长篇大论,“少拿一点。你知道界限,别污染我的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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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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