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底层。
蚁牛身高四米的巨大身躯在厨房穿行，撕开一道又一道墙壁。它虽然名称有个“牛”字，长得却像昆虫，一双带有极强掘地能力的巨大爪子从它胸前垂至地面，犹如剪刀般的双钳下颚时不时快速闭合张开，似乎急切地想吃掉点什么。
它碰到了另一只同类。两只蚁牛坚硬的外骨骼撞在一起，发出钢铁坠地的重击声，巨颚与爪子顶在一起。它们那简单的信息素在空中交流着，决定先停战，因为外面还有很多食物。于是它们分开，向外面更大的热源群走去。
一群泛着红光的蚁牛群正蔓延至曲折长廊！
工人们尖叫着从长廊跑至另一个长廊，库尔威奇等凡人辅助军紧急拉起警戒线。他们组织进攻方阵，架起热熔枪。惊人的灼热火焰喷射进厨房内，亮起冲天的火光。
然而几秒后，大家惊恐地发现，如猿猴般站立的蚁牛拖着它巨大的双爪完好无损地从火光中冲出来，顷刻间撕裂了他们的阻拦钢刺。
凡人辅助军立马逃跑，一些头脑冷静者则对外疾呼：“快呼叫天使！！”
几秒后负责巡逻的吞世者便赶来了，前不久他们刚刚经历了黑暗灵族的入侵，此刻眼里正容不得沙子，操起爆弹枪便往蚁牛身上招呼。
蚁牛被打得节节后退，但哪怕是等离子枪，都只能在蚁牛坚硬的外壳留下淡淡的灼伤痕迹。攻击的吞世者怀疑地看看自己的等离子枪，又往墙壁上射了一发，整面墙壁顷刻间被轰出一个大洞。
“你说这异形原先是我们的食物？”吞世者满头问号，“我们的胃有那么强大吗？”
“难怪每次我都感觉有东西在胃里踢我……”另一位吞世者恍然大悟。
下到甲板底层的吞世者没有带更好的武器，一时间竟与上百只蚁牛僵持不下。
索拉克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他也没带更好的武器，只是站在外围评估了蚁牛的攻击力好一会儿，脸上做出吞世者少有的沉思表情。他向来和其他吞世者不太一样，如今他的不同寻常越发明显。
“把蚁牛推到前面的广场里。”索拉克斯下命令道，“然后把它上层的C级涡轮机组打爆。”
“萨林舰长会骂死我们！”
“再拖下去这群异形迟早用它们的爪子撕裂征服者号。”索拉克斯嗤之以鼻，“她该感谢我。”
吞世者觉得有道理，便按照指令行动。一旁的凡人辅助军期期艾艾地开口：“打爆涡轮机组会让附近5条长廊街区都沦为火海……”
“那你还在等什么？”索拉克斯看向矮小的凡人，某些冷酷而残忍的特质从他的笑容中显露出来，“等着看他们丧生火海吗？”
凡人辅助军便立刻去疏散人群。
半小时后，一道轰响响彻整艘征服者号，一朵灰色的蘑菇云自甲板下层升起，沿着天花板四散如浪滚开，声浪持续数秒不止。原本的圆形穹顶广场与附近的数条街道不翼而飞，留下一个更深更大的坑洞，难闻的黑色硝烟从废墟中漫出。
索拉克斯对自己间接造成的破坏漠不关心，他在坑洞边缘慢悠悠地翻读着蚁牛的资料。
这种可怕的生物曾被帝国的沙漠星球发现。在经历一系列可怕的误入歧途后，人类宣布这种生物的基因非常稳定，稳定得不会在亚空间航行中变异，所以极其适合作为深空航行的储备粮。
然而蚁牛基因稳定是因为它已经进化到完美了——没错，就是完美——它什么都能吃，眼睛能察觉热能，强壮的外壳可以抵挡等离子爆炸，锋利的巨爪可以撕开陶钢做的动力甲。
更可怕的是它体内还藏着寄生虫般的蚁牛幼体。它们又被称为“钻孔蛆虫”，生命力该死的顽强，在罐头里也能存活。如果蚁牛罐头在料理时没有完全失活，或者罐头“过期”了，蚁牛幼体就会破罐而出，与人类上演极限求生。到时候不是人类吃蚁牛，就是蚁牛吃人类，两者最后只能活一个。
而这种生物之所以一直有人饲养，是因为它吃起来像高级的戈洛兽，而且它也是部分星际战士的食物备选。在凡人贵族的追捧下，蚁牛罐头一直畅销至今。
“原本生活在沙漠……”索拉克斯思索着，“生得很多……还很能打……”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型。他思考这个计划许久了，如今终于得到了计划中的最后一项灵感。
“朱罗克！”索拉克斯朝吞世者喊道，“你把蚁牛的尸体全部搜集齐了！留一个给我！或者拿一个生的蚁牛罐头！”
“凭什么听你的！”朱罗克远远地骂了一句，“原体侍从，你吃一个就饱了？”
“别那么多废话，蠢货们！”索拉克斯骂回去，但又忍不住炫耀自己的天才想法，“我才不用它来吃呢，蚁牛有更好的用途，它简直是个纯天然的核动力资源，我要把它塞进我们的新角斗场里！”
“啊？”朱罗克一时半会无法理解索拉克斯的脑回路。
索拉克斯不打算对这群无法理解他的兄弟解释，径直返回指挥中枢，顺便掐断了洛塔拉的通讯轰炸，他要继续完成他的伟业。
在晋升为原体侍从的这几个月，他最大的感触便是自己和其他吞世者的思维十分不同，他的兄弟们似乎从来不知道“规划”怎么写，对这艘船和这个军团的命运毫不在意，他们仅仅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盲从而服从安格隆的每个命令，仿佛服从命令就得到了安格隆的“爱”。
但索拉克斯看到了军团“破碎”的地方，那不是具体的战舰破损，也不是某项战术的匮乏，“破损”处于他们的大脑之中，一种没有安定感的空虚破坏着吞世者的大脑。
每一个充满活力的军团都有为之称道的文化，就像是野狼们的酒宴，帝皇之傲号上的歌剧院，极限战士那该死的五百世界。可是吞世者们没有，吞世者没有迎来一个满腹经纶的原体，而是迎来一位被泰拉掩盖过去的原体。吞世者们不得不像狗一样嗅出原体过去的痕迹，好让他们融入原体熟悉的文明中。
而安格隆对此很吝啬，他只是抛出了关于角斗场的传统，然后终日将自己锁在那间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的大厅里，不曾对他们表露过伤心，也不曾向他们开怀大笑，连愤怒也吝于给予他们。
吞世者们不得不将自己投身于角斗场这项血腥的运动中，尝试在血中与兄弟维系感情，追求着父亲曾经体验过的经历。如今7座角斗场已经终日爆满。各自连队战舰上也设立了新的角斗场。
但这远远不够。
吞世者需要更多角斗场。
而且简单的角斗场并不足以弥合吞世者大脑里的裂缝，他们需要更多丰富的角斗场，甚至是可以被称为“文化”的角斗场。
听闻凡人贵族会给宠物建立多样化环境以保护宠物的心理健康，美名其曰“丰荣”。索拉克斯的想法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虽说把兄弟们比作宠物有点不道德，但话糙理不糙，有益于军团发展的皆可实施。
索拉克斯翻阅过军团日志，发现自己是唯一这样提出建议的吞世者，更是唯一有地位有能力足以实施建议的吞世者。他不禁怀疑，父亲的意图就是这样吗？这就是安格隆从三连中一眼看中他并提拔他的原因吗？
想到这个索拉克斯的心情便低落了，一头卷曲的红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从一位头脑精明的侍从武官变成新兵崽子。毕竟现在的他还缺乏历练，还是会渴望原体的夸奖胜过一切。
索拉克斯渐渐看不明白，原体当初为什么选自己当侍从武官。如果是看重自己的潜能，为什么安格隆不再召见自己呢？为什么安格隆不和自己说多点话呢？
安格隆待在空大厅里，只会召见卡恩和加兰。没人知道安格隆在干什么。这让索拉克斯依旧有种缺少权力的空虚感。
想着想着索拉克斯便来到了作战指挥室。这里位于舰桥上层，是专门为阿斯塔特军官们设立的指挥中心。在没有战争的时期里，它也可以用作日常办公。
索拉克斯专门从利用磁力装置爬上战舰外壁，也就是外太空的位置，绕开凡人军官所在的舰桥，再翻进指挥室——他暂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洛塔拉的掰扯上。
作战指挥室内部有一台征服者号的全息模型，索拉克斯要用那个来确定新的角斗场的位置。
等他踹开通风口的栅栏，跳进指挥室里，却发现里面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安格隆站在全息模型旁边，手指在空中一滑，全息征服者号便如陀螺一样转得飞快。
索拉克斯呆呆地看着他。
安格隆的金色眼睛看看天花板的通风口，又看看地上被踹变形的栅栏，再看向手足无措的索拉克斯。
索拉克斯的心差点从喉咙跳出来。他慌慌张张地把栅栏拿起来，藏到身后，试图用动力甲挡住他的罪证。但不过一秒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连忙将栅栏甩到一边。金属栅栏撞向大门，发出巨响。
“父亲。”索拉克斯怂怂地打招呼，他本该害怕，可看着会呼吸的安格隆，他的心情竟然不由自主变好了。
“真是让我印象深刻，科索拉克斯。”安格隆评价道，“先是萨林舰长的投诉——”
索拉克斯低头不语，内心不服。
“然后我发现拆船的主谋竟然是你！我早猜到了有人会拆船，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早该想到的！”安格隆愤愤不平。
索拉克斯的心拧成一团，他辜负原体的期待了吗，他猜错原体渴望他成长的模样了吗？也许父亲期望他成为一个模范标兵，就像大家都说，三连的规矩比八连好多了一样。
“接着我来到你的窝点，还看见了这个。”安格隆把翻乱的文件拍到长桌上，塑钢做的桌面出现一条裂痕。
散落的文件里有索拉克斯的角斗场计划，他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笔记。
“你竟敢自己提出申请又自己批准！”安格隆恼怒道。
他虽然不管这些琐事，但是就算是傻瓜也看得出来，申请和批准都是同一个人的权力有多庞大。以前卡恩和基尔都在的时候，好歹会相互签字做做样子呢。科索拉克斯，你果然所图盛大啊！
不过安格隆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生气，因为千错万错都是霍恩的错，未来的吞世摄政也肯定是霍恩的错。
索拉克斯看着自己的文件，没有想过签名的事——那明明是他的权力——以为安格隆在质询他的角斗场计划。于是他向前一步，勇敢道：“是的，我想在征服者再建一个沙漠环境的角斗场，也就是八号角斗场。”
安格隆疑惑地看着他。
“或者说，这是一个斗兽场，对手我已经挑好了，我们可以放蚁牛。它不仅能吃，而且生长得很快，不必担忧它的存续。蚁牛甲壳坚硬，赤手空拳的吞世者未必能打赢，所以这是个可以组队刷怪的角斗场。但是这样难度又下降了，因此可以用一根锁链把所有人的手腕相连。至于蚁牛的收容问题，我询问过技术军士了……”索拉克斯热情地讲述自己的计划。
安格隆呵斥他：“只有贵族才会喜欢斗兽场！”
“我们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观众。”索拉克斯说道，“我们只有共同作战的兄弟，以及平等的鲜血。锁链把我们链接在一起。”
安格隆面部的肌肉猛地跳动了一下，屠夫之钉将他扯进一个幻象，曾经他似乎也在一个角斗场上，与狂放的野兽共同作战，那里似乎不是颅骨俱乐部，而是一个遍布热砂的地方……
很快幻象被黑暗吞噬了，随之而来的怒气也被吞噬了。安格隆回过神来，大脑的痛苦拉扯着安格隆的神经，却也让他格外平静，某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他真正降生成长的地方，许久没有感知到的“角斗士幽魂”如家人般包围着他，真奇怪……安格隆忽略那些幻象，盯着索拉克斯，像要剖开他的大脑。
“父亲，每位吞世者都在学习您带来的传统。许多事项不应该被闲置，如果没人执行，就由我来执行它。我会尽职尽责地履行侍从武官的职责。”索拉克斯不确定安格隆的生气到了哪个级别，但尽可能诚恳地表达自己的忠心：“父亲，我只是想让军团变得更好。”
安格隆：“为了军团？”
“为了军团。”
安格隆：“你的愿望不是当三连连长吗？”
“我可以吗？”索拉克斯面露期待。
“不可能。”安格隆一口回绝，“我的连长没有弱成你这样子的。”
果然还是武力值重要些吗？索拉克斯悲哀地想。
“卡恩和基尔现在在哪偷懒？”安格隆又问道。
索拉克斯：“我不知道……”
“这群混蛋。”安格隆冷哼一声，“既然这样，别来烦我。别被我发现你们敢玷污决斗的荣耀。珍惜好你们手腕上的锁链，不然干脆拿它上吊算了……你要做的事就自己签名吧，小摄政。”
“好的，什、什么——”索拉克斯为安格隆的称呼大吃一惊。
安格隆喜欢在称谓前加个“小”字，小纸人小连长小智库，仿佛他是一位游历小人国的冒险家。但这个称呼索拉克斯是第一次听见——小！摄！政！
索拉克斯简直不敢想象背后的含义。权力的分享自然暗喻着原体的偏爱。这和直接宣布安格隆喜欢索拉克斯有什么区别！
“父亲……”索拉克斯下意识靠近安格隆，他靠得越近越要昂着头，“我真的可以吗？”原体对他期望的未来，竟然是成为吞世摄政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安格隆又困惑了，建个角斗场还在这里问东问西，一点魄力都没有。“你还是关心怎么应付萨林舰长吧！走通风管道的丢脸玩意。”安格隆猛地一敲索拉克斯的头。
索拉克斯被敲得晕头转向，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太幸福导致的情绪性眩晕。他捂着脑袋朝安格隆笑，样子傻得让安格隆难受。
安格隆不高兴地撇嘴，顺手揉揉索拉克斯的红发，
其实这崽子还挺用心对军团的……
太长了没写完，待会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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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8号角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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