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深空。
一个落叶般的巨舰正以超高速穿梭银河。船身边缘拖曳出流虹般的绚烂光带,在深空里晕开朦胧的绮丽。船上擎托着肃穆的祭祀殿宇,其中的艺术造诣是人类三万年文明史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巅峰。
舰船内部,两位不同种族的古老异形正在对话。早在智人从非洲大陆扩散至全球时,它们便在巨舰上拨弄着众多银河种族的命运棋盘。它们的面容是不可想象的深邃与恐怖,一位似昆虫的集合体又在肢体末端长出五彩缤纷的羽毛,另一位则如植物与蛇的混合体。
但它们有一个统一的相似点,有着超越个体种族的智慧与洞察力,深谙“原初混沌”的恐怖。
这些相似点使它们被拉入一个历史更为悠久的组织——密教。
一根羽毛落在昆虫集合体上,它用嘶哑而难以辨别的声音说道:“根纳的后备装置被启动了,安格隆和他的杀人机器终于回到正轨。我们总算将故事线拨乱反正了。蛇托拉娃,你怎么不开心?”
名为“蛇托拉娃”的异形用柔和的声音道:“我在想……那个被称为屠夫之钉的造物。”它蜷起长躯,“我自诩是机械方面的专家,却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不寒而栗。它不是为打入人类的血肉之躯而设计,如今即将成为阿斯塔特的刑具。”
“你在同情他们?”
“不。”蛇托拉娃道,“一切为了不久将来的恐怖内战,一切为了遥远银河的永续和平。”
蛇托拉娃是诸多智者祭司中更富有感情的那一个,这对它的年龄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它的声音带着悲痛:“那场由荷鲁斯掀起的内战已经近在咫尺了,我们必须在他成为战帅前做好准备。人类帝国将成为混沌入侵现实宇宙的焦点战场,所有人都会死。人类帝国必须牺牲自己,才能保全银河其他众多种族的和平存续……
“人类是一个太过莽撞,太过年轻的种族,他们成长为银河内最大种族的速度是多么快啊,快得像流星划过……可惜了……”
昆虫集合体异形道出密教的整体目标:“我们都是伟大的智者,自时间之初便与‘原初混沌’对抗。诸多祭司皆预见了,荷鲁斯战帅将掀起最可怕的战争,当他胜利后,银河会迎来混沌诸神的狂欢。但是,希望正在这最黑暗的未来中诞生——荷鲁斯战帅将带着他隐秘的愧疚,带着人类帝国将以极快的速度覆灭,这反而招致了混沌诸神的缄默……
“人类帝国的牺牲,带来了银河更长远的和平……
“因此我们必须确保荷鲁斯的胜利!”
蛇托拉娃沿着肃穆俊美的艺术品蜿蜒前行,它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来:“但故事线发生了某种变动,你我都预见……”
——原初混沌的诸神已经在至高天公然混战,亚空间跃迁意外越来越多。密教的智者都能看见,在帷幕之外,祂们已经迫不及待提前夺取荷鲁斯了!
“时间紧迫……”蛇托拉娃道,“原本安格隆和他的子嗣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屠夫之钉,但他们进入根纳的日子太早了,他们那愚蠢的大脑无法像我们一样精准地分析,我们不得不提供一个成品。这样安格隆和他的子嗣才能如期变成一群不分敌我的杀人机器,胜利的天平才会向荷鲁斯倾斜。”
“安格隆肯定会喜欢这份礼物。”昆虫集合体阴阳怪气道,“他本就是众多原体最容易陷入狂暴杀戮的一个,没有任何一位原体比他对待子嗣更残忍。如果不是需要吞世者的战力,我等绝不会与他同谋。他现在可能正迫不及待地把屠夫之钉塞到他儿子体内,我们只是推动他一直想做的事情罢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
蛇托拉娃拉长声音,充满忧虑。
“我觉得这一切都完成得太轻松了。”
出于混沌之力影响的原因,精通机械技艺的它竟无法复刻出屠夫之钉,连劣质版的屠夫之钉也造不出来。随着安格隆的舰队进入根纳的日子逐渐逼近,它们只能使用与时间相关的密法,一个极度依赖亚空间的秘密武器。
想起动用密法时带来的疼痛,蛇托拉娃几乎以为自己将彻底死去。
可惜死亡没有恩赐它,它仍然活着,为了对抗“原初混沌”而战。
它声音的忧愁不减:“我付出的代价太少了……这个密法竟然完成得如此简单与迅速。把一个‘存在于万年后的未来、不与当下时空冲突、打上屠夫之钉的吞世者’通过亚空间传送到现在,真的如此轻松吗?只需要献祭上亿条生命?”
昆虫集合体没有回答它。
它用可怖的面容望向同伴:
“我觉得……祂们在笑话我们。尤其是青睐变化的那一位……”
笑话。
多么可怕的词汇。
又多么符合混沌诸神的本性。
昆虫集合体心中咯噔一声,犹如被掷入黑洞般那样叫它心悸。
它欲言又止数次,最终也只能望向深空。
这银河的景色,其实与它出生的岁月没有多大差别。但它的种族都消亡了,璀璨的技艺也成为了彗星上的无字丰碑。银河诸多种族的故事,纵使过程波澜壮阔、炽烈夺目,最后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流星雨。
“别想那么多。”它冷酷的声音道,“一切都是为了银河的和平。”
它震动自己的关节,抖开五彩缤纷的羽毛,以精细的操作指挥星舰的航行。
“现在,我们要找下一位原体……
“阿尔法瑞斯!”
……
征服者号,一无所有的空大厅。
“红天使,你又怎么了?为什么每次看见你,你都一副不想努力的样子?你这样的精神面貌,怎么才能打下更多颅骨?造成更多杀戮?得到一位勇猛的战士还不开心吗?”
安格隆脚边,一个颅骨形状的扫地机器人正勤勤恳恳工作,把安格隆打碎的玩意全部压缩成小块再丢出去。
安格隆踢踢颅骨扫地机器人,让它圆润地滚远了。
“可他不是吞世者。”安格隆如此对黑暗中的声音说道。
“你不能因为他来自一周目的万年后就否认他与你的关系。寻找这个碎片的过程十分困难,送到二周目的现实中更是花费了……嗯,一些力气。”
密教利用亚空间之力打捞出来的角色,算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但他又见过安格隆,并与安格隆产生了一丝联系。万变之主花了一些心思从废墟中把他打捞出来。但霍恩没有要合作的意思,一点点小变化不足以影响他的永恒杀戮,他不在乎勇士从哪里来到征服者号上。
至于为什么混沌诸神会忽然搅和在一起,答案有很多。如果将混沌诸神人格化,那么可以理解成霍恩正向其他邪神炫耀自己提前到手的大保底,所以祂们产生了交流。如果从亚空间的角度看,只是恰巧它们被命运洪流推到了一起罢了,相遇转瞬即逝,泛起的涟漪将一周目的碎片推上现实的彼岸。
安格隆不能理解混沌命运之类文绉绉的复杂词语,也不知道有个遥远的密教正妄图修正他的命运,反正怪霍恩就对了。
他在黑暗中重复道:“那个人不是吞世者……”
霍恩烦了:“别因为他不是用你的血亲自造的就歧视他。鲜血就是鲜血,不要问它的来历。”
“这能一样吗?”安格隆怒吼道,“他不是我那群狗一样的子嗣!”
霍恩觉得安格隆脑子有病:“他听从鲜血的指引,拥抱杀戮的自由,接受屠夫之钉的赐福,集结在吞世者的旗帜下,在征服者号追随你子嗣的领导,屠戮一个又一个星球,他就是吞世者。”
“我说了很多遍!他不是吞世者!不是!不是!”
安格隆又想砸东西了,可惜现在空大厅内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只能抓着自己的头皮来回踱步,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铁锤。
他觉得霍恩的话语根本是强词夺理……
那个石棺里的阿斯塔特绝对不可能是吞世者……
只要看见那张脸,安格隆就知道那是谁的子嗣。
一个安格隆根本不想回忆的人……
一段灰暗而失败的记忆……
“他不是吞世者!”安格隆的怒气积攒到一个顶点后彻底爆发,在空大厅内回荡不息,“他是该死的圣吉列斯的鸟崽子!”
——那位阿斯特特,是一个穿着吞世者动力甲的圣血天使!
安格隆根本不想理会那些原体兄弟,他本就自身难保,只想全心全意地保护好自己的子嗣。他就当从来没有血亲兄弟。但当他们不可避免地产生交集时,他依旧能想起从前那些回忆,他的心灵依旧被无法抗拒的悲愤所占据:
“告诉我!你究竟对圣吉列斯做了什么!”
霍恩轻笑一声,彻底隐入黑暗中。
……
一条无辜的生命。
一道鞭痕。
奥坦·雷迪斯的背后鞭痕累累。
他来自伊甸星的圣杯天使战团,但被关在禁闭塔里的日子,比与血亲作战的时间还要长。
他恳求过连长与牧师的宽恕,对帝皇神像发誓自己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但死去的帝皇没有回应他,死去的父亲没有回应他,连长只是满脸失望地看着他,宣称他辜负了圣血天使的神圣使命,将他锁进禁闭塔里。
在漫长的黑暗与不能动弹的桎梏中,他懊恼过,悔恨过,怨恨过。为什么自己不能像血亲兄弟那样恪守戒律?为什么自己无法抑制鲜血带来的渴望与冲动?为什么自己必须背负这可怕的诅咒?难道自己的命运,也是进入死亡连,在无知无觉与冲动的暴怒中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奥坦·雷迪斯无数次回忆起自己与血亲共同作战的日子,试图从里面汲取力量,可惜失败了。因为当他的兄弟把他从鲜血暴怒中挽回时,他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把他的兄弟全杀了。他震惊于自己的丑陋,他是无父之人,背负诅咒之人,理应被兄弟鄙夷抛弃。
然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连时间都模糊了,内疚也减弱了。他的双耳捕捉到流经禁闭塔的空气,想象自己如同鸟儿般飞出塔外。微弱的风浇灌了他的野心,使他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自由……
真正的自由……
这颗星球不再有人能给予他指引。于是他趁着夜色夺取战舰出逃,寻找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在一颗星球上,他看见了一位与众不同的混沌星际战士。他叫阿克霍尔,是一名真正的吞世者。
众信仰恐虐邪神的阿斯塔特皆可称自己为吞世者,但只有拥有屠夫之钉,这个原体留给军团的可怕遗产,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吞世者。
奥坦雷迪斯被阿克霍尔身上的狂怒所吸引。他加入了阿克霍尔的战帮,不再被基因缺陷所拖累,不再被忠诚的谎言所蒙蔽,在杀戮中享受着无拘无束的感觉。
偶尔阿克霍尔因为屠夫之钉的震动而不得不被锁在船舱里。这和他曾经被关押在禁闭塔里如此相似。雷迪斯特意去看管被关押的战帮之主,只见阿克霍尔浑身被金属固定,头皮抽搐,嘴巴仍在不安地呢喃:
“安格隆……”
“我要见安格隆……”
那一刻,雷迪斯便明白自己与阿克霍尔最大的区别。阿克霍尔的天使还活着,阿克霍尔可以永远在银河追随其父的身影,聆听其父的声音,在血色通途中得到指引;可自己的天使已经死去,留下一堆陈旧的戒律与谎言,雷迪斯只能听着风声,想象那是自由的声音。
那一刻,雷迪斯嫉妒阿克霍尔。
他想取代阿克霍尔。
很快机会来了,“背誓者”科索拉克斯召集吞世者集结于征服者号上,一起追随安格隆进行盛大的杀戮。
安格隆是一团暴怒的红色怪物,但再怎么怪物他也是个活着的原体,雷迪斯唯一见过的原体。安格隆一如万年前般憎恨自己的子嗣,厌恶着追随他而来的吞世者。他毫不在意地杀死了阿克霍尔。
雷迪斯被这漫不经心的杀戮所震撼。弑子悲剧堪称人类历史上最令人痛哭流涕的戏剧文学之一,但在安格隆手中只是一段粗狂的、随处可见的插曲。没有什么懊恼悲痛的泪水,也没有什么文明历史造就的艺术,只有最苍白的终结。原来鲜血可以只是鲜血,杀戮只是杀戮,它们都是如此纯粹,就像雷迪斯想追寻的自由。
于是雷迪斯被蛊惑了。
他将屠夫之钉从阿克霍尔的脑袋中拔出。
他进行了手术,将屠夫之钉植入自己的大脑。
痛苦在顷刻间粉碎了他的美德、精神,与意志。
痛苦扫除了他多余的情感。
他拥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种堕落的自由。
现在,他是真正的吞世者了。
……
他现在在哪里?
奥坦·雷迪斯努力辨认自己的处境。
他本应该在征服者号上。可由于征服者号的盖勒立场被打碎,亚空间的众多恶魔如潮水般入侵,他似乎被一个蓝色的东西抓走了,然后扔进了漩涡之中,之后天旋地转,物转星移。
自从被打入屠夫之钉后,他的视力便下降许多,连思考战术也变得非常费力。但雷迪斯已经失去了判断这场手术值不值得的能力,他只是用阿斯塔特惊人的意志力去整合他目前的情况。
他正处于一个重力平稳,光线充足的空间。征服者号没有这种地方,这里应该是另一艘战舰。他成为了另一个战帮的俘虏?
雷迪斯努力辨认眼前的身影。
那是一群阿斯塔特。
一群身着蓝白甲的阿斯塔特。
真是奇怪的涂装,红色才是最好看的。
他瞪大眼睛,自动调节眼球的焦点,终于看见了这群阿斯塔特的军团标志——红色的犬牙圈。
噢,原来这也是一群吞世者。
但他们都是不被“天使”承认的次品,因为他们没有屠夫之钉。他们感受不到那种破坏一切的痛苦与怒火,他们与安格隆没有相似之处,他们不纯粹。
“表亲?这里是十二军团吞世者的战舰,请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派药剂师把你从异形的折磨中拯救出来……”
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回响。
雷迪斯笑了,露出染血的犬齿。
他明白对手的想法,这群次品想抢走他的屠夫之钉。
“吞世者?”雷迪斯啐出酸液,腐蚀了地板,继而他开始狂笑,“呸!你们都是冒、牌、货!”
吞世者前任军团长兼一连长原体侍从首席药剂师首席智库铸造大师以及诸多连长军官大为震撼。
耶利哥尤其震惊:“我专门挑衅兄弟时都想不到这种话。”
雷迪斯的口中涌出血泡沫,他伤势狼狈,但这无损他的俊美面容。他的金发依旧熠熠生辉,声音依旧高贵优雅。他便顶着这幅模样对征服者号上的众多吞世者强势宣称:
“这里,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吞、世、者!”
卡恩:……
大蓝鸟就在后台,让我们把他请出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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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者号鹅飞狗跳未来里的邪恶小鹅终于登场,大安未来进入征服者号的心情belike:我发现只要闭着眼睛就看不见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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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真假吞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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