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个晚自习,孙师懿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摊开的历史书,字迹模糊不清,眼前反复晃动的只有王冰仪小臂上那片迅速泛起的红痕,以及她最后那句平静却带着重量的话——“球,不是这么打的。”
不是这么打的。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她只是……只是当时脑子一热,那股对着王冰仪就莫名燃起的邪火无处发泄,全都灌注到了那颗可怜的篮球上。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谁,尤其是……砸中她。
“师,你没事吧?从体育课回来你就怪怪的。”孙湘第N次压低声音询问,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没事……”孙师懿的声音虚弱得自己都不信。她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口袋,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捡球时,王冰仪指尖擦过她掌心的那抹微凉。
她偷偷抬眼,望向斜前方。
王冰仪坐姿依旧端正,正在写物理作业。她穿着秋季长袖校服,遮住了手臂,孙师懿看不到那片红痕怎么样了。是青了?还是肿了?她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各种猜测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松木味被浓郁的愧疚浸透,变得沉甸甸的。
下课铃响,孙师懿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却又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道歉?怎么道歉?当着全班的面?还是私下里?
她看着王冰仪收拾好书本,和黄依曼、孙烁韩一起走出了教室,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那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被骂一顿更让她难受。
回到304宿舍,气氛有些微妙。大家都知道了体育课上那惊险的一幕。
“师懿,你下午那球……也太准了吧?”陈梓涵一边敷面膜一边说,语气说不清是调侃还是后怕。
“我不是故意的……”孙师懿无力地辩解,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班长好像没生气?”林子煊回忆着,“就是脸色好像更冷了点儿。”
孙师懿的心又沉了沉。
她洗漱完,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对着那瓶孙梓璇照例带来的、还没开封的纯牛奶发呆。牛奶瓶壁冰凉,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焦灼。
她拉开抽屉,胡乱翻找着。创可贴、碘伏棉签……她记得自己上次磕碰时好像还剩一些。终于,在抽屉角落找到了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还有一小包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
拿着这两样东西,她像是握住了烫手山芋。给?还是不给?
王冰仪会需要吗?说不定人家早就自己处理好了,根本不屑于她这迟来的、虚伪的关心。
可是……不给,她今晚别想睡着了。
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孙师懿最终还是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走向了靠门的下铺——王冰仪的床位。
王冰仪正靠在床头看书,腿上盖着薄被。银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台灯的光线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孙师懿。
那目光让孙师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一半。
“那个……”孙师懿喉咙发紧,把手里的创可贴和碘伏棉签递过去,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下午……对不起。这个……给你。”
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王冰仪看着她递过来的、捏得有些皱巴巴的卡通创可贴和棉签,没有立刻接。
时间仿佛凝固了。孙师懿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以及宿舍里其他人刻意压低却依旧存在的呼吸声。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举着东西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地收回手时,王冰仪放下了书,伸出手,接过了那两样东西。
她的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孙师懿的手心。
这一次,孙师懿清晰地感觉到,那指尖,带着和她掌心相似的、微热的温度。
“谢谢。”王冰仪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将创可贴和棉签放在枕边,然后重新拿起了书,似乎没有再交谈的意思。
孙师懿愣在原地,准备好的道歉和解释全都堵在了喉咙里。这就……结束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王冰仪已经重新沉浸到书本中,那副疏离的姿态,明确地划下了界限。
孙师懿只好讷讷地转过身,同手同脚地走回自己的床位。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失落。
她躺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松木味包裹着她,却驱不散那萦绕在鼻尖、若有似无的薄荷清凉,以及掌心残留的、带着温度的触感。
她接受了。
她没有拒绝。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没有那么生气?
孙师懿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胡乱地想着。
而靠门的下铺,王冰仪在孙师懿回到床位后,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了枕边那张幼稚的卡通创可贴和那包碘伏棉签上。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创可贴的边缘,镜片后的眸光微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浅浅的、无人得见的涟漪。
她卷起袖口,露出手臂。白皙的皮肤上,那片红痕已经转为淡淡的青紫色,在灯光下有些刺眼。
她拿起那包碘伏棉签,拆开,却没有用。只是捏在手里,感受着塑料包装的棱角。
许久,她将棉签和创可贴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关掉了台灯。
宿舍陷入完全的黑暗和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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