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林何秋倒吸一口凉气,试图移动的身体瞬间僵住。
“别动!”李盛励的声音立刻在黑暗中响起,手臂仍维持着保护姿态。
他自己也闷哼了一声,额角传来阵阵钝痛,之前在坠落过程中,他的头部似乎重重磕碰到了岩壁。
他仍保持着坠落时护住林何秋的姿势,手臂紧紧箍在他身侧。
“伤到哪里了?”
“脚踝。”林何秋的声音因忍着痛楚而略显紧绷。
“等着。”
李盛励松开他,额角的抽痛让他皱了皱眉,但手上动作没停,开始在背包里摸索。
窸窣声响了几下,随即“啪”一声轻响,一束稳定的白光从他手中的迷你手电筒射出,瞬间划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线首先照亮了彼此近在咫尺的脸。
李盛励那头标志性的粉发沾满了泥土和碎草,额角有一道大片的青紫,微微肿起,渗着鲜血。
林何秋的状况看起来也挺糟,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总是戴着的黑色鸭舌帽不知所踪,而他的左脚踝处已经明显肿胀起来。
“万幸,小爷我这装备党没白当。”
李盛励晃了晃手电,语气试图维持平时的张扬,但蹲下身检查林何秋脚踝的动作却透着急切和小心。
他从防水背包里拿出小型急救包,找出弹性绷带。
“忍着点,先固定,免得二次损伤。”
他手法不算娴熟,但动作尽量放轻,一圈圈地将绷带缠绕在肿起的脚踝上。
林何秋看着他低垂的、沾了尘土的粉色头顶,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略带笨拙的包扎触感,那句到了嘴边的“是因为你选的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疼痛似乎也因为这份专注的照料而缓解了些许。
包扎完毕,李盛励将急救包里剩下的半瓶功能饮料塞进林何秋手里:“喝了,补充体力。”
他自己则只是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舔了舔干裂的唇。
李盛励举着手电光在洞穴内扫了一圈,初步确认了环境,一个不算太宽敞但深不见底的垂直洞穴,四壁湿滑,向上望去,只有一片模糊的微光,隐约还能听到淅沥的雨声。
为了节省电量,李盛励关掉了手电。
黑暗重新降临,但这一次,因为身边有人,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和洞外遥远的雨声交织。
李盛励打破沉寂,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不同以往的语调:“书呆子,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能不能问……”
林何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李盛励继续说道:“你一直这么辛苦,怎么没见到你‘其他’家人帮你?”
李盛励无形中强调了这个‘其他’。
林何秋没有立刻回答。
黑暗像一层保护色,也像一种催化剂。
李盛励没等到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像我家,老头子是医学权威,恨不得我立刻变成他想要的继承人样子。我后妈,人其实挺好,但总觉得隔着一层,客气得让人不自在。我姐,李玉璞,眼里除了她的病人和手术刀,大概就没别的了。”
他轻轻“啧”了一声,“有时候觉得,那个家,像个华丽的笼子。”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抱怨,却又带着一丝落寞的语气谈起自己的家庭。
或许是这罕见的坦诚起到了作用,或许是当下的困境瓦解了心防。
林何秋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与己无关的事情:“我父亲……是个赌徒。”
他顿了顿,黑暗中,李盛励屏住了呼吸。
“欠了很多债,在我初中的时候,被追债,跑了。”
林何秋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再也没回来。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受不住打击和奔波,没多久也走了。”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少年时代骤然崩塌的世界。
李盛励心头猛地一揪。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因为父亲逼他学医而忿忿不平,对比林何秋所经历的,他那点烦恼简直微不足道。
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愧疚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涌。
他最终只是低低地、发自肺腑地骂了一句:“……操。”头似乎更晕了。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从旁边的石缝传来。
“有声音。”林何秋立刻警觉,声音压得很低。
李盛励瞬间绷紧神经,额角的痛楚瞬间被忽略,迅速重新按亮手电,光柱猛地扫向声源。
一条色彩斑斓、头部呈明显三角形的蛇正从石缝中游弋而出,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鳞片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蛇!”李盛励头皮一麻,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起身挡在林何秋前面。
但那蛇受光线刺激,动作极快,猛地向前一窜,毒牙精准地刺入了林何秋未能及时收回的小腿!
“呃!”林何秋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小腿肌肉瞬间痉挛。
“林何秋!”李盛励目眦欲裂,想也没想,一个箭步上前,徒手精准地掐住蛇的七寸,发力将它狠狠掼向远处的岩壁。
随即他立刻蹲下,一把撕开林何秋小腿处的裤管,两个清晰的毒蛇齿痕映入眼帘,周围皮肤已经开始迅速红肿发烫。
“妈的!是毒蛇!”李盛励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林何秋还要难看,心脏狂跳到几乎要撞出胸腔。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但多年来格斗训练培养出的应急反应让他强迫自己冷静。
他飞快地从急救包里找出多功能刀,用打火机燎过刀尖,对着伤口划开十字切口,然后毫不犹豫地俯身,用嘴对准伤口用力吸吮!
“李盛励……不行……”林何秋想阻止,但眩晕感和麻痹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浑身乏力。
“别动!”李盛励抬起头,嘴角还沾染着暗色的血渍,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吐掉毒血才行!你他妈给我撑住!”
他再次俯身,一口接一口,用力吸出毒液混合着血液,迅速吐到一边,重复着这个简单却至关重要的动作,直到吸出的液体颜色逐渐转为鲜红。
他迅速用绷带在伤口近心端进行结扎,但心里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
林何秋的体温开始明显升高,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冷……”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细弱。
李盛励立刻脱下自己虽然潮湿但相对厚实的冲锋衣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林何秋,然后将他整个人用力搂进自己怀里。
“书呆子!林何秋!看着我!别睡!”李盛励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脸颊,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焦急,
“跟我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然而林何秋的回应越来越微弱,眼皮沉重地耷拉着,仿佛随时会彻底陷入黑暗。
李盛励心急如焚,他知道必须让林何秋保持清醒。
混乱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可能是唯一有效的方法上。
“喂……你,你别睡……我……”他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般地,用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磕磕绊绊地哼起了一段旋律简单、不知名的调子。
歌声在狭窄的洞底回荡,跑调跑得毫无章法。
怀里的林何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从喉咙里挤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难听……”
李盛励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和希望涌上心头。
他还清醒!还能嫌弃他!
“难听你也得受着!小爷我出道首秀,价值千金!”
他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更加卖力地哼唱起来,尽管声音沙哑,调子依旧跑到天涯海角。
他一边哼,一边不忘用他特有的方式“鼓励”:“等出去了,你必须给我当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听见没有林何秋!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都嫌弃的歌声持续“骚扰”着林何秋的意识,手臂因为长时间用力维持姿势而传来阵阵酸麻和隐痛。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这个人微弱的呼吸和逐渐滚烫的体温上。
时间在黑暗和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盛励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意识也因为持续的紧张和可能的失血开始有些涣散时,洞口上方,极其隐约地,传来了模糊的呼喊声,紧接着,几道晃动的光柱刺破了洞底的黑暗!
“励哥——!林何秋——!你们在下面吗——!”
是黄淼和胡迪!他们带着救援人员回来了!
“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快!他需要急救!”李盛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回应,同时拼命晃动着手电筒,向上面发出信号。
救援人员迅速顺着绳索降下……
林何秋因为蛇毒和高烧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但除了脚踝扭伤和小腿的蛇咬伤外,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
而李盛励,在强撑着力气配合救援人员将林何秋妥善固定在担架上后,猛地咳出一口血,直接昏死过去。
医护人员紧急检查,发现他不仅左臂右腿多处粉碎性骨折,额角有明显撞击造成的血肿,且瞳孔出现轻微不等大迹象,疑似颅内损伤,伤势极为危重。
两人被紧急送往医院。
推车的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急促的声响,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让一让!紧急伤员!”
医护人员一边推着担架车狂奔,一边语速极快地向接诊医生汇报情况:
“患者李盛励,高处坠落伤,昏迷,头部血肿,瞳孔不等大,疑似颅内出血伴多处骨折!”
“患者林何秋,毒蛇咬伤已做初步处理,目前高烧,生命体征相对平稳!”
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李国赞面色铁青,王茹琴跟在他身后,满脸忧惧。
黄淼、胡迪等人也焦急地守在通道外。
林何秋在昏沉中被推往病房隔离观察,经过李盛励的推车时,他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喃喃低语:“李…盛励……”
而李盛励的推车被火速推向手术室。
就在推车即将转入手术专用通道时,紧跟在旁监测生命体征的护士突然急声报告:
“血压骤降!血氧在掉!”
手术门“砰”地关上,上方“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刺目的红光,将门外所有人焦灼的身影都笼罩在一片不祥的赤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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