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在病房的朝夕相处转瞬即逝，出院这天，阳光好得过分。
拆掉最后一道石膏时，李盛励兴奋地原地蹦跳，却因牵动未愈的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书呆子你看！小爷我重获新生了！"
林何秋早早来到病房，闻言只是淡淡一瞥，继续地将李盛励这两个月积攒的游戏机、漫画书、各种零食分门别类地塞进背包。
李盛励的眼神一直跟随林何秋的身影，看着阳光在那头柔软的黑发上跳跃，忽然有些出神。
这两个月虽然受伤痛苦，却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一段时光。
“喂，书呆子，一会儿……”他刚开口，病房门就被礼貌地敲响了三下。
门推开，穿着香槟色丝质衬衫和米白色长裤，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昂贵的进口果篮，与病房里消毒水的气息格格不入。
她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盛励，恭喜出院。李叔叔和王阿姨临时有重要应酬，特意让我来接你。”
李盛励脸上的表情瞬间垮掉，眉头拧了起来，语气硬邦邦的：“周雨薇？怎么是你？我爸我妈呢？”
周雨薇对他的态度似乎习以为常，笑容不变，将果篮放在桌上：“叔叔阿姨也是为你的事情奔波。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她目光转向房间里的林何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这位是？”
“林何秋，我同学。”李盛励介绍得飞快，带着点不耐烦，然后看向林何秋，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书呆子，东西收拾好了吗？”
林何秋拉上背包拉链，平静地看向周雨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认得她身上那种从容优雅的气质，是和李盛励同一个世界的人。
心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却很快又归于平静。
“收拾好了。”他将背包递给李盛励，“我先回学校了。”
“哎~~~你不跟我一起……”李盛励伸手想拉住他，却只触到扬起的衣角。
林何秋已经侧身从周雨薇旁边走过，径直离开了病房，背影清瘦决绝。
李盛励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头也不回地离去，心里莫名空了一块，烦躁地“啧”了一声。
周雨薇适时上前，声音依旧温柔：“盛励，可以走了吗？我来扶你……”
“用不着你扶！”李盛励没好气地甩开她意图搀扶的手，自己抓过背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仿佛跟谁赌气似的。
周雨薇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但还是跟了上去。
之后几天，林何秋的生活回到了固有的轨道，却刻意减少了与李盛励的联系。
对方发来的信息，诸如“在家快发霉了”“复健好无聊”，他都回得简短或者干脆已读不回。
这天，医学院举办了一场备受瞩目的学术报告会。
主讲人沈司铭是刚从海外归国的天才医生，年仅二十八岁就在《自然》等顶级期刊发表多篇论文。
能容纳五百人的报告厅座无虚席，当沈司铭走上讲台时，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他身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从容扫过全场。
修长的手指轻扶话筒，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各位同学好。"温润的嗓音引得后排几个女生激动地交头接耳。
演讲进行得十分顺利。沈司铭的讲述深入浅出，偶尔穿插的幽默引得全场发笑。
但在那些礼貌的微笑背后，他的目光始终冷静地评估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提问环节开始后，几个女生争先恐后地举手，问题却都停留在表面。
沈司铭耐心解答，指尖无意识地在讲台上轻轻敲击。
就在他准备结束这场表演时，后排角落举起一只手。
"沈教授。"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您在补充材料中提到的新型递送载体，在心肌细胞中的靶向效率只有28%，远低于其他组织。
考虑到您研究的正是心肌相关遗传病，这个效率是否足以支撑临床转化？"
沈司铭扶了扶眼镜，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提问的人。
那是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清秀男生，帽檐下露出一双漂亮的浅金色眼睛，在昏暗的后排格外明亮。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研究中最薄弱的环节。
"很好的问题。"沈司铭微微前倾，详细解答后忍不住追问，"请问你是......"
"临床医学专业，林何秋。"
演讲结束后，沈司铭被一群学生团团围住。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签名，目光却穿过人群，追寻着那个正要离开的身影。
"抱歉各位，沈教授接下来还有安排。"助手及时上前解围。
沈司铭快步走出报告厅，在走廊尽头拦住了林何秋。
"林同学。"他递出一张象牙白的名片，纸张质感细腻，"你的提问很有见地。我们实验室正在寻找像你这样的人才。"
林何秋犹豫了一下，接过名片，指尖相触的瞬间，沈司铭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
林何秋快速扫过名片的内容，平静的点点头:“好的，我考虑一下。”
沈司铭勾起一抹浅笑:“好的，慢慢考虑。”
他注视着林何秋远去的背影，意犹未尽的摩挲着那只触碰过的手指。
*********儿童病房里洒满午后的阳光**********
林何秋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林彤咯咯的笑声。
他推开门，看见李盛励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裡拿着一个可爱的兔子玩偶，笨拙地模仿着兔子的声音说话。
"哥！"林彤眼睛亮晶晶的，"李哥哥来看我啦！"
李盛励转过头，委屈地说："你可算来了！林何秋，我给你发信息你都不回！"
"你怎么来了？"
"复查！顺路！"李盛励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木制八音盒，"给，这是我自己做的，拧紧发条就会唱歌。"
林彤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谢谢李哥哥！"
林何秋看着妹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心头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默默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去清洗。
水流声中，他听见李盛励又开始讲一个新的故事，语气夸张又生动，逗得林彤咯咯直笑。
这两个月来，病房里第一次充满了这样的欢声笑语。
直到林彤吃完药睡下，两人才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医院后院的小花园里，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李盛励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书呆子，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林何秋低头看着地上的落叶，"只是忙。"
"少骗人！"李盛励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委屈，"是不是因为周雨薇？她是我爸硬塞给我的，我从来就没承认过这段关系！"
林何秋的心猛地一跳，仍然强装镇定："你的事，与我无关。"
李盛励看着他这副模样，这两个月来积压的情感终于决堤：
"林何秋！你听好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总是忍不住想看着你，想逗你笑，又怕你生气。
在山洞里看见你被蛇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我......我喜欢你！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是想要紧紧拥抱你、保护你、永远陪在你身边的那种喜欢！"
他话说得又快又急，脸涨得通红，眼神却亮得灼人。
空气瞬间凝固。
林何秋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盛励。
心脏失控地狂跳，热意冲上耳根。
他迅速低下头，声音干涩："你......胡说什么。"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李盛励一个人站在梧桐树下。
李盛励僵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眼神从期待变为失落。
"林何秋！！"身后传来李盛励不甘的呼喊，伴随着一拳捶在树干上的闷响。
那天之后，林何秋更加刻意地与李盛励保持距离。
校图书馆的角落，林何秋正对着一本厚重的《基因编辑原理》出神。
李盛励告白时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放，扰得他心绪不宁。
"林同学。"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沉思。沈司铭不知何时站在桌前，今天他穿着浅灰色高领毛衣，外搭深色长大衣，看起来儒雅随和。
"沈教授。"林何秋有些意外。
"正巧来查些资料。"沈司铭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专业书籍，"看来你对基因编辑很感兴趣。"
林何秋轻轻点头。
"上次的邀请，考虑得如何？"沈司铭的声音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我们实验室最近在做一个很有意义的课题，关于基因疗法在先天性心脏病中的应用前景。"
他注意到林何秋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这个细微的反应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说来也巧，"沈司铭用闲聊般的语气继续说，"上周在儿童医院查阅病历时，看到一个特殊病例。
一个叫林彤的小患者，病情比较复杂。我在急诊记录里注意到，上个月她哥哥曾因低血糖晕倒送医，登记的名字是林何秋。"
"看到同名同姓，我就多留意了一下。"沈司铭露出歉意的微笑，"作为医生，难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过看到你对妹妹的照顾，让我很受触动。"
在反光的镜片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仅仅盯着林何秋的面部表情，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后，他继续说道：
"那个病例恰好与我们研究的方向相关。"沈司铭将话题一转，"如果你能加入实验室，相信对你的专业发展会很有帮助。"
林何秋沉默片刻："谢谢沈教授，但这学期的课业和打工安排得很满。"
"不着急，我可以继续等，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多等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沈司铭从大衣内袋取出一张邀请函，
“下周实验室有个学术沙龙，主题是遗传性心脏病的基因治疗进展。如果有空，欢迎来参加。"
林何秋看着那张邀请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我会认真考虑的。"
沈司铭露出满意的微笑，起身离开，转身的刹那，笑容消失，镜片背后的一双深邃瞳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微微闪动着。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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