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布洛迪的商队即将启程。
阿蒂斯很少关心布洛迪到底在做些什么生意，但对方在这里待了几天，似乎只是为了参加一个拍卖会而已。
少年抬起眼睛，清晨的太阳光线并不强烈，空气里还残留着夜晚的湿润气息。
但在拍卖会上，布洛迪只买了魔法书和精灵，这不符合他唯利是图的商人身份。
手上的魔法书被他收入手上布置了空间魔法的戒指里，阿蒂斯站起身，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这不正常。
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太多不正常的事情，或许这一点单拎出来并不奇怪，但放在他身上，一点点异常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阿蒂斯闭上眼睛，思绪像是回到了那个漫山遍野飘着玫瑰花瓣的山谷里。
马车摇摇晃晃，连带着他的思绪都变得飘忽不定。
在成为大魔法师之后，他已经很少想起那里的回忆了。
满天飘舞的花瓣，残余满地的鲜血，穿着神殿白袍的男人，和那个……
神明赐予的祝福……
“阿蒂斯阿蒂斯……你做噩梦了吗？阿蒂斯？”
阿蒂斯有些恍惚的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睁开眼睛，看见精灵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我没有睡着。”
“可是你的眉头刚刚是皱起来的……皱起眉头不好看，阿蒂斯。”阿舍抬起眼睛，对着他笑了笑。
“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阿蒂斯。”
周围是如出一辙的绿色森林，碍于魔法师强大气息的存在，隐在暗处的魔兽都明智的没有上前打扰。
“谢谢你，阿舍。”阿蒂斯弯了弯眼睛。
精灵被少年的一笑恍了神色，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贴着阿蒂斯坐下。
“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
“嗯，”阿蒂斯从空间戒指里掏出来一本书，垂着眼睛道，“你不想回去吗？”
他的侧脸隐藏在兜帽里面，从正面仰视能够看到的脸在侧面却看不到了。
阿舍想回到原来的位置，却怕显得有些突兀。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阿舍眨了眨眼，伸出手想要捧住那一抹阳光。
“想回去。”
精灵垂着眼睛问道：“但是你花了六十万金币买了我，只是为了放我回去吗？”
“其实不是我花的，如果你真的很在意，应该去感谢布洛迪。”清朗的少年音带上了些许笑意，阿蒂斯像是有些愉悦的翻开手中的书，找到上一次看到的位置。
“拍卖会上所有的钱都是他出的，如果没错的话，他这会应该在商队的最前面。”
然而阿舍并不想去感谢那个叫布洛迪的商人。
对方看他的眼神总是会让他不舒服，就好像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精灵翠绿色是瞳孔暗了暗，对方的傲慢简直就是一个标准让精灵讨厌的人类。
他讨厌他的傲慢。
于是阿蒂斯没有听到阿舍的下一句话，扭过头看的时候，能够看到精灵拧起来的眉毛。
布洛迪为人傲慢又冷漠，不被喜欢实在是太正常了。
少年翻开下一页书，洁白的指尖点在有些泛黄的纸张上。
【诸神陨落之后，遗留的神力四散在各处的领地之中。
神明陨落之地的神力会具象显现为神明的代表物，传闻抵达核心之人可以得到神力的传承。
但爱神是个例外，其陨落的神力大多附着在了其子身上，只余下遗留的破碎神力化成大片的玫瑰花。
大多神明的后裔没有神位将会成为半神，在诸神黄昏的时代诞下的爱神之子便获得了更少的神力传承，也无法通过过去的方式继承获得神位。
但神界会给每个神明的子嗣留下祝福，而爱神之子获取的祝福，是无尽的爱意。
——《大陆史》】
“阿蒂斯，你在看什么？”
少年手中的书籍用上了障眼魔法，阿舍看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只能百无聊赖的靠过来想从主人口里获得答案。
虽然这本书看上去仍旧十分古朴，但黄褐色的封皮明显昭示着它并不是那一本禁忌魔法书。
“大陆史。”
阿蒂斯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平静的过了头，反而带着一股死水般的寂静。
“……阿蒂斯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只是感觉。”精灵道。
“我没有不开心，”阿蒂斯笑了笑，“你感觉错了。”
可阿舍感觉自己没有出错，但也没有继续反驳。
商队摇摇晃晃的顺着并不平坦的路线往前，颠簸的马车并不能阻碍阿蒂斯安心看书。
对方保持这个姿势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阿舍在他身边被晃的摇摇欲睡。
在眼睛半睁半眼的时候，他的余光看到了地上皮靴的影子。
是布洛迪过来了。
对方看他的眼神仍旧是傲慢的，如同他是一件没有感情的死物一样，只有在看向阿蒂斯的时候，瞳孔里的傲慢才会尽数散去。
阿舍真的很讨厌对方。
“阿蒂斯。”
少年抬起头，看见商人温和的笑意。
“前面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布洛迪摇了摇头，“我找你难道只有这种事情吗？”
这话说的很奇怪，阿蒂斯只是布洛迪雇佣的一个魔法师，雇主来找魔法师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阿蒂斯安静的关上书，抬起头问道：“那你有什么事？”
“听说你在收集魔法书，刚刚在镇上交易到了一个高等级的空间戒，你要不要？”
“送给我？”阿蒂斯笑着问。
“当然是送给你，我什么时候要过你钱？”布洛迪道。
“可是我不缺钱。”阿蒂斯摇了摇头。
“我当然知道你不缺钱，但我觉得它更适合你，”布洛迪手中的戒指是金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漂亮，“我想看你戴上它。”
“……好吧，布洛迪，”阿蒂斯叹了口气，从对方的手里接过了那枚戒指，“你明明知道我不缺这些东西，你想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
布洛迪想了想。
商人做事永远遵从着利益原则，但从这件事情上却违背了这项原则。
但比起遵守属于商人的原则，布洛迪更想遵从本心。
漂亮的少年眉目温和，布洛迪压抑住胸腔中不知名的心悸。
商人永远自私自利，以利为先——但更无法拒绝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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