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余丹凤的逼迫尚可应对,那么顶头上司秦冰纶的暗处觊觎几乎无法防范。
这些年来,秦冰纶几乎一直是楚江大学男性“话题榜”上的女王,自然也成了楚江大学女性眼中可能引发危机的“妖精”。
这并非秦冰纶的过错。
秦冰纶新雪莹润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杏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工笔画里最灵动的一笔。眸子清亮,既含春水之柔,又藏星子之灿。让人不解的是,她甚至打破了上帝“开一扇窗关一扇门”的规则,在美丽精致的外表下蕴藏着天生的大气干练的领导气质。发髻永远纹丝不乱地挽在脑后,西装套裙裹着纤秾合度的身段,七分跟的尖头鞋在走廊大理石地面敲击出雷厉风行的节奏,主持会议释放出清晰简洁不容置疑的力度……。
所有这些,周濂当众称赞的“才貌双全”这四个字的确配得上秦冰纶。
正因为如此,秦冰纶的事业简直是令人嫉恨地顺风顺水,仅用了三年半的时间,她就完成了从“教研室主任”到“副院长”再到“主持工作副院长”的“三级跳”,这在高校干部晋升中都是极为罕见的。这些年来,在男人们主导的楚江大学的行政场上,秦冰纶总是显得纵横捭阖、游刃有余,让一众男将们黯然失色之余黯然神伤。
然而,强大如阿喀琉斯者亦有自己的痛点和短板。表面上看,秦冰纶美貌与事业双嬴,但一个巨大的软肋却无时不在消磨、摧残着她。
那便是出国不归的老公劳力。
结婚不到半年出国留学的劳力一去七年再未回来。在几次涉及提拔时,都会有人以此说事,好在身后一直有副校长周濂的力挺,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真正折磨秦冰纶的是,自己如花的容颜、最好的时光却只能在空房中煎熬。
每次在外面享乐繁华回到空荡荡的家中,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泼进来,秦冰纶的指尖总会无意识地摩挲着丈夫空放了七年的枕头。床头柜上照片里的男人笑容依旧灿烂,可越洋电话却越来越少如图稀薄的空气。浴室的镜子临走时写下的“等我回来”的便利贴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很长一段时间,秦冰纶害怕回家过夜,有时深夜醒来,她会蜷缩在大床的左侧,右侧空出的位置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折磨的时间长了,便是麻木。但这种麻木有时会催生出一众大胆新奇的渴望。
简而言之,身体正是盛世繁华的秦冰纶渴望爱的滋养。
如果因此误认为秦冰纶会放纵情感、放荡身体,那就大错特错了。仕途上不断攀升的愿望让她心思蠢蠢欲动时及时敲响警钟,提醒她知畏知止。许多年来,面对校内、校外的众多追求者,秦冰纶要么直接拒绝,要么巧妙回避,从不轻易让人接近或占有。
非不想也,实未动心。秦冰纶宛如草原上最睿智的猎手,隐匿于草丛之中,以无尽的耐心静待那位心灵契合、真正属于她的伴侣现身。
如今,这个猎物出现了。
他便是顾明远。
其实,在秦冰纶看来,顾明远远远算不上是长相出挑的男生。他没有刀刻般的立体轮廓,亦无摄人心魄的眉眼,但是浑身却散发着独有的气质:干净和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不小,眼神温和而专注,似乎透着一股沉静的思索;身形偏瘦,肩膀不算宽阔,却自有一种挺拔的书卷气;嘴角常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总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最为关键的是,顾明远和自己那位隔着太平洋的丈夫实在上形神兼似啊!
内心躁动的秦冰纶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地位和可见的前途,自然不能公然地、毫无顾忌地直奔主题。隐忍与压抑,成了她不得不披上的外衣,以保护那颗渴望被理解却又害怕受伤的心。在那些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夜晚,她孤身一人置身于空旷的房间,内心的渴望如潮水般涌来。但即便如此,她仍能以一种超然的姿态和稳定的心态自我慰藉: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物,迟早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随着沈菊英无意中透露余丹凤正在为顾明远牵线搭桥的消息,秦冰纶的这样的超然和稳定瞬间崩塌。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
这天,顾明远正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记放进资料柜中,身后飘来几缕混合着茉莉和麝香的香水味。
这是顾明远乃至全院教职工都熟悉的独特香气。
回头一看,来者正是秦冰纶。
秦冰纶将平日里惯穿的职业装换成了更显绰约的便装。一件紧身墨绿色羊绒衫,颀长的脖颈围着一条橘黄色真丝围巾,简约而不失格调,流露出一种既丰腴又淡然的韵味。
顾明远注意到秦冰纶那双会说话的杏眼正默默注视着自己,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说话便没有了平日里的利索:“秦院长……您是来找我的吗?”
“怎么?我就不能找你吗?”
这样的反问让顾明远感到有些尴尬。他不愿在院长面前显得胆怯,于是红着脸尝试着回答:“当然不是。秦院长能亲自到教研室看望我们,这对我们是莫大的鼓励。”
秦冰纶心中暗自窃笑,用玩笑的口吻说道:“现在教研室只有你一个人,你应该去掉‘们’字才对。别‘我们’、‘我们’的了,听起来就显得生疏了。”
秦冰纶柔和而略带磁性的女中音让顾明远感觉仿佛一阵轻风拂过自己的面颊。他不敢多想,试探性地说了句“秦院长有什么吩咐”,然后模仿其他同事的样子,翻开桌上的笔记本,装作要记录的样子。
“你学得挺快的嘛。行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是少沾染些的好。”
秦冰纶此刻全然不似一位威加全院的领导,更像是一位可以倾心交谈的邻家大姐。
顾明远心中的紧张和戒备感减轻了许多,这反而有利于正常发挥平时的口才。在手势的配合下,“12345”将自己最近教学改革及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的“业绩”全都显摆了出来。
其实,顾明远的这些业绩早就在秦冰纶的掌握之中,而且心里早就下了“此人之才,学院之冠”的结论。
秦冰纶今天并不打算倾听顾明远滔滔不绝的自我“标榜”,她前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让顾明远本周末陪同自己去苏州参加一个不咸不淡的学术会议。
这是顾明远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样的活动既能拓展学术视野,又能结交学问朋友,还能顺便一睹苏州园林的芳姿,实在上一举多得之事。
秦冰纶的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目光在顾明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欣赏,又隐约藏着点不可言说的期待。最终,她的指尖在桌面上似有若无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低声说道:“希望这次出差能带来惊喜哦。”
顾明远知道钟德君经常陪着梅大镛、孟超出差,在为领导搞好服务方面积攒了不少经验。趁着这天钟德君好不容易留在宿舍的机会,顾明远决定虚心向他请教。
“我操,老顾你艳福不浅啊,这趟差出的值啊。近距离沐浴美女的芳泽……。”
顾明远知道钟德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话头:“你能不能正经点。你不能以流氓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是出差。你有没有正经招数,没有就给我闭嘴。”
钟德君表情上老实了些,但言语间依然本性难移:“此去江湖路远,老顾与女掌门同行,务必谨记察言观色、端茶递水、嘘寒问暖、请吃陪游……。”
说道这里,钟德君的眼里又开始漾出写痞气来。
公园大概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用手指贴紧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后说道:“你这什么狗屁经验,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服务员吗?”
“老顾你还是嫩点啊。你看现在哪一个成功的领导不都是这样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那是你这样官迷心窍的人的妄念。”
钟德君顿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诡异地看着顾明远。顾明远心里发毛,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小子又在憋什么歪点子?”
“老顾,忘记问你了,这次你是单陪还是多陪?”
“什么意思?”
钟德君挤眉弄眼了一番:“单陪就是你一对一和秦大美女嘛。”
钟德君的问题一下子问住了顾明远,他有些不安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钟德君笑而不语,让顾明远自己去细品。
第二天,顾明远正在思考如何打听周末出差的人员组成,院办公室新来的秘书黄阿娇过来找他要身份证,说是一起订购飞机票。
顾明远眼前一亮,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几天呢,这次去的人多吗?”
黄阿娇脱口而出:“就你和秦院长呀。”
顾明远暗自吃惊,心里的惶恐象洪水般四散漫溢开来。虽然还不至于“伴君如伴虎”,但是第一次单独陪同女院长出差,如果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那就不好收场了。知道钟德君的嘴碎,顾明远不敢也不愿再就此事向他求助,但一时间又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讨教了。
眼见着后天就要出发,纠结了两天的顾明远也没有什么招数,正在黔驴技穷的时候,二姐沈小满从老家打来的电话替他解了围。
父亲沈有余住院了。
作为儿子,回去探望住院的父亲上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顾明远如实向秦冰纶坦陈事实后,秦冰纶正在把玩机票的手瞬间停止了动作。她缓缓抬起头,虽然嘴角还维持着优雅的笑,但眼里的光彩倏地暗了下去:“这样啊……。”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兀自盯着手中的机票出神。
顾明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片刻,秦冰纶重新扬起头来,语调轻快地开起了玩笑:“你这次欠的我可要记账哦。佳肴不怕迟,我等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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