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继武独木难支,加上莫笑非的锐意攻讦,梅大镛续聘财经学院院长的梦想彻底泡了汤。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到点退休了。好在还有一个“梅大师工作室”可以继续经营,这让他仍有发光发热的空间。
为将来计。在心里咒骂该死的“一刀切”的退休制度的同时,深谋远虑的梅大镛开始谋划自己的接班人选问题。按照梅大镛的想法,这个人一定要尊重自己并确保自己退休后还能在财经学院这口大锅里捞到些羹汤。
放眼学院目前的三位副院长,竟然没有一位能入梅大镛的法眼。孟超聪明有谋略,但天生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两面派;卓娅性格直爽,但侯门出身一身桀骜的她很难被人驾驭;至于另外一位新提拔的小汤副院长,基本还处在生瓜蛋子一窍不通的阶段。
卓娅和孟超自然知道梅大镛的退休意味着空出了院长大位。最近,卓娅开始对梅大镛加大攻势。当她信誓旦旦地说出“无论什么时候梅院长都是财经学院的掌舵人”这句话时,梅大镛的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心里舒坦得像是晒透的棉被,膨胀而又柔软。
孟超精明过人,早就探听到最近卓娅多梅大镛攻得厉害。他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更何况他远大的目标早就盯住了“校领导”三个字上呢。
孟超知道梅大镛对自己并不满意。他不想跟在卓娅屁股后面三天两头去梅大镛家走动。
他要走一条非寻常的路子。
一方面,驱动心腹钟德君、胡莎莎将早就备好的卓娅的各种问题进行放大,让人觉得卓娅上任简直会暗无天日。另一方面,也是最为关键的,孟超决定采取“擒王术”。在楚江大学的地盘上,如果说有谁能够降服梅大镛的话,那只有书记许继武。更何况干部问题最终拍板的必须是书记,正如楚江大学江湖上流传的笑话所云:升职靠“鼠”,“鼠”不如“钱”。“鼠”显然是许继武姓氏的谐音,“钱”则是许继武妻子钱曼莉姓氏的谐音。
钱曼莉长期在司法部门工作。目光敏锐、作风果断。这些年,因为许继武身体状况不佳,对楚江大学的干部任免问题对夫人多有依赖。几年下来,钱曼莉对楚江大学的两百多名中层干部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许继武。楚江大学有一个传闻:只要有干部任免,许继武宅邸总是门庭若市。凡是空手而来者,寥寥数语后,便会被钱曼莉礼貌送客;携带烟酒者,交谈时间可以达到一刻钟,时间一到,钱曼莉便以“老许该服药了”为由,访客便会心领神会,告辞而去;奉上玉石或名表名包者,钱曼莉必定笑脸相迎,且晤谈时长不限,甚至还能品尝到钱曼莉亲手沏上的好茶……。
孟超对此了然于心。
在特意奉上一尊由“糯性”和“油性”结合得水乳交融的“和田玉”佛像后,钱曼莉很快给出了答复:我家老许心中已有安排。并千叮咛万嘱咐要孟超多给梅大镛做些承诺。
有了钱曼莉的招呼和孟超海誓山盟般的许诺,梅大镛的态度明显摇摆起来。
女人天生敏感。卓娅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孟超的无声威胁。
在财经学院,卓娅可以信赖的也只有肖志阳。无奈肖志阳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对卓娅的暗示浑然不觉。
这让卓娅凭空生出了些无助感。晚饭后,卓娅独自一人在校园散心。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校园西北角的月季园。
刚一走进月季园的月亮门,卓娅远远地望见秦冰纶正朝这边走来。
卓娅一直对全校女人眼中的“公敌”没有好感,便将身子侧进两棵松树后,试图避开与秦冰纶的相遇。
秦冰纶似乎就是奔着卓娅而来的。察觉到了卓娅的回避意图后,她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亲热叫了声“卓院长”后快步走了过来。
退无可退的卓娅只好讪笑着从松树后面闪了出来。
秦冰纶昨天上午从周濂那里得知许继武有意让孟超转正的消息。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从长远来讲,孟超几乎是自己一生的“对手”,更是将来竞争“校领导”最强有力的对手。自从去年自己转正后,好不容易和孟超拉开了一个身位。现在如果孟超转正,一年的差距根本不能消减孟超的威胁。因此,如果能迟滞孟超转正的步伐,意味着自己的胜算会多出几分。
思来想去,秦冰纶想到了财经学院另一位副院长卓娅。在秦冰纶的心中,对郁色入骨、狂态浮皮的卓娅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感。今时不同往日。谁叫卓娅和孟超是天然的对手呢。
面对秦冰纶的一脸灿笑,卓娅当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语气却有意保留住高干家庭特有的冷傲:“哦,是小秦啊。”
秦冰纶对此毫不在意,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卓院长真有眼光。这里的月季已经绽放多日,你看这绸缎般的花瓣和胭脂般的色泽,竟然没有几个人懂得欣赏。还是您卓院长眼光独到,懂得欣赏。”
明知秦冰纶的奉承并不实在,卓娅并不愿意拒绝赞美。为了证明秦冰纶所言非虚,她故意低下头靠近花苞,脸上写满了陶醉的表情。
秦冰纶心中暗笑,嘴上依然甜言蜜语:“真是人比花娇,花映人美,卓院刚才低头赏花简直就是一幅画呀。如果能有摄影师为您捕捉这美好瞬间,定能成为永恒的经典。’
卓娅对秦冰纶的内心防范的篱笆被拆掉了不少,抬头看着秦冰纶笑道:“那我们明天一起来这里取景照几张相吧?”
秦冰纶欣然同意。随即从手包里拿出一套进口护肤品递给卓娅:“我觉得卓院长得保养一下皮肤了,这样照相更加出彩”。
卓娅假装推脱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要这个干嘛。”
“哟,看您说的。您也只比我大了十来岁嘛。不瞒您说,我这张脸全靠护肤品养着。”
秦冰纶的“自黑”让卓娅心情大好,接过护肤品说道:“那我试试看?”
秦冰纶将护肤品直接塞进卓娅随身的包里。
又走了一段,秦冰纶俯下身子托起一朵颜色开始发暗的花苞,故意感慨地说:“女人都是一朵花。但现实世界对我们不公平啊,工作上当牛作马,最终天下全都是男人的。”
一句话立刻拨动了卓娅的心弦:“小秦说得太对了。你看我们楚江大学,五十多一位正处级干部,只有你和国际学院小方两个女性。这太不公平了嘛。”
人已入瓮。秦冰纶故意拿话来引她:“卓院的这个信息只怕马上要修改了吧。最近都在传你要接老梅的班哦,到时中层正职不就有了三朵姐妹花了嘛。”
卓娅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冰纶你别这么抬举我了。你不知道,我们院里的某人现在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院长了。”
卓娅黯淡的目光中几乎要喷出怒火。
秦冰纶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不会吧,您可是大家公认的最有资格接班的呀。不瞒您说,我还盼着你能主持财经学院的大局,这样也好改善改善我们两个学院的关系呀。说起来真可恨,这些年都是那帮臭男人,将我们两家的关系搞得乌烟瘴气。”
秦冰纶的话显得推心置腹、真诚动人。卓娅情绪激动,一不小心,手指不慎被月季的尖刺扎了一下,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不瞒冰纶你说,我怕是比不上那人狡猾的手段。”
“卓院啊,我得说您两句,您呀,就是太实诚了。那人吃喝嫖赌,连秘书都不放过,毛病还少吗多着呢!唉,我真替您憋得慌啊。”
卓娅的身段被秦冰纶的真诚感动得快要放到了地面:“冰纶,我知道你主意多,依你要怎么做呢?”
秦冰纶故意诡秘地看了看四周:“你不是一直器重肖志阳嘛。”
卓娅“嗤”了一声:“这家伙就是个书呆子,啥也不懂。”
“没关系呀,他老婆我们院的江小北脑子灵光嘴巴利索呀。就冲我俩的关系,你可以免费用她的呀。”
卓娅再也无心赏花,说了声“谢谢冰纶”,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纪委书记拿着两封举报孟超“和秘书胡莎莎关系暧昧”和“经常性公款吃喝”的信,走进了许继武的办公室。
许继武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扫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直接将信件塞进了抽屉。
纪委书记刚走,梅大镛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攥着同样的信封得意地站在许继武面前,理直气壮地推荐卓娅接班财经学院院长。
许继武含笑不语,拉开抽屉取出一摞信封来:“老梅,你就不要掺和啦。喏,这些都是举报你和卓娅合伙套取科研经费的信,我一直压着不管。你明白吗?”
梅大镛的怒气和锐气立刻像是被刺破了的气球,全都泄了个干净。
许继武趁势说道:“我看你还是安心经营工作室吧。都快退休的人了,别临了惹火烧身喽。至于谁来接班,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拍板的嘛。”
梅大镛心里明镜似的:许继武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是啊,万一得罪了孟超,一旦坐上了院长交椅,以他的性格,不仅是自己的工作室达不到庇护,只怕他还会将自己的陈年往事全都翻个底朝天,如果那样,还真的就惹火烧身了。
想到这些,梅大镛语气软得像一堆棉花:“我也是尽责而已,毕竟有人举报了嘛。院长谁来接班,我听你书记的。”
很快,孟超任职的红头文件正式下发。
秦冰纶料定无力回天,便刻意找了个机会和卓娅茶叙,明里是安慰,实际上是进一步激发卓娅对孟超的嫉恨之火,为日后和孟超的竞争埋些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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