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虽然睡了好几个小时的午觉，但疲惫感并没有减少，她累得起不来身，睁眼干躺着。
没一会，房门被轻敲两声：“姐。”
“来了。”沈棠酥应道，随后挣扎着爬起身，打开了门。
小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表情凝重：“姐，我有事跟你说。”
沈棠酥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清醒了。
她让小翊进来，并迅速关上了门。
小翊将手中的文件袋递了过来。
“这是？”沈棠酥问。
“遗嘱，外婆上周偷偷给我的。”
沈棠酥拿文件袋的手一顿，不由看了眼房门。
小翊明白她的顾虑：“妈妈刚刚出去了，说晚饭我们自己解决，不用等她。”
“她知道这事吗？”
“我还没说。”
沈棠酥拆文件袋时，小翊介绍：“外婆说，这是外公走之前找律师帮忙立的，让她临走之前再拿出来。”
外公确实高瞻远瞩，老人的钱一定要牢牢捏在自己手里，不能过早给到儿女。
而外婆在弥留之际，没把遗嘱交给女儿，而是选择了未成年的外孙，估计也是看透了女儿的不靠谱。
之前与小翊通电话时也了解到，外婆生病住院时，妈妈都很少去探望。
沈棠酥快速浏览一番，目光停留在下列文字：
“......待我妻子[徐美华]去世后，上述遗产按以下方式分配：
1. 我的女儿[周一梅]继承遗产总价值的 50%。
2. 我的外孙女[沈棠酥]继承遗产总价值的 25%。
3. 我的外孙[沈棠翊]继承遗产总价值的 25%。 ”
这份遗嘱若公开，妈妈怎么想不好说，但沈建平一定会破大防。
因为里面明确规定，全体共有人一致同意才能卖房，而沈棠酥十分庆幸自己已经成年，拥有一票否决权，这样他的诡计就没法得逞。
“袋子里还有东西。”小翊提醒。
沈棠酥倒了倒，出来一张银行卡。
小翊又说：“外婆说里面差不多还有10万，密码是我的生日。”
遗产已经全部明了，沈棠酥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有份。
外公留钱给自己并不意外，毕竟他对自己的爱从不掩饰。
让沈棠酥惊讶的是，外婆竟没去改遗嘱。以她那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应该是想将钱全部留给小翊才对。
或许，是不愿违背外公的遗愿；又或许，是顾虑到小翊还未成年，钱搞不好会全部落到不靠谱的监护人手里，那倒不如让外孙女也参与进来，起码还能替小翊把个关。
“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小翊问。
“等妈妈回来，我们一起把遗嘱拿给她。”沈棠酥淡定地答。
通知妈妈，就相当于通知沈建平，得让他知道老房子他没资格觊觎。
至于其他的，她暂时也没有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遗嘱交出去后，小翊如同丢了个烫手山芋，压力顷刻消失：“姐，晚饭我们出去吃大餐吧，我请客！”
“还大餐，”沈棠酥笑道，“你一个高中生哪来的钱？”
小翊指了指桌上的银行卡，理直气壮：“不是刚分到的，2万5呢。”
*
得知遗产必须由监护人代管，小翊沮丧好久。直到沈棠酥带他来到县里的火锅店，才勉强有所好转。
这家店听说很贵，同学聚餐经常来，而他一次也没参加过，因为怕AA。
虽然也不舍得姐姐花钱，但考虑到她能名正言顺地继承2万5，偶尔奢侈一把也便没了负罪感。
他咽下嘴里的肉，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巴巴地看着沈棠酥：“姐，你什么时候回杭城？”
沈棠酥低头忙着涮肉，随口答：“没什么事的话明早就走。”
“这么早？”小翊顿时有些食不知味。
沈棠酥知道男孩的失落，但除了弟弟，这个家她真的毫无留恋，多呆一会都是痛苦。
她把涮好的牛肉夹到小翊碗里，看着他说：“好好读书，早点离开这个家。”
小翊沉默两秒，很快又把自己哄好：“我大学要考到杭城去，去找你。”
也就再等两年而已。
“好啊！”沈棠酥举双手赞成，她一个人待着杭城也时常觉得孤独，”到时候我租个大点的房子，你周末可以来玩。”
“听别人说西湖一年四季都很美，是真的吗？”
“没错，到时候让你看到腻......”
“沈棠翊？”一个声音突然乱入，打断了两人的畅想未来。
说话人就站在隔壁桌前，正准备入座。
小翊认出是数学老师，忙起立打招呼：“周老师好。”
沈棠酥怔愣片刻，也紧随其后：“周老师好。”
这也是她当年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
沈棠酥变化不算大，周老师一眼也认出了她，笑眯眯道：“太巧了，竟然能遇到你们姐弟俩。”
服务员看两桌认识，便自作主张把隔壁桌子推过来，合并成一个。
姐弟俩见老师没反对，也不敢吭声，默默帮忙搬凳子挪餐具。
整备好后四人坐下。
沈棠酥这才注意到老师身旁还有一人。男的，戴眼镜，年纪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
“这位是犬子，周恒。”周老师介绍。
周恒冲两人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父子俩的菜一时半会上不了，面前空空如也。
沈棠酥招呼他们一起吃，他们嘴上应着好，实则手拿筷子干坐着，并不好意思去夹菜。沈棠酥想了想，便把煮好的菜捞到碟子里，直接推到他们面前。
周恒多看了沈棠酥两眼，突然开口：“我觉得你好眼熟啊。”
沈棠翊迅速抬头，看向周恒的目光充满警惕。
沈棠酥则是一愣，仔细打量起周恒，是路过也很难记住的普通长相。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周老师头疼儿子的低情商，只得笑着打起圆场：“你比沈棠酥同学高一届，可能读高中时见过。”
周恒直觉不是。
他不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5，6年前偶然擦肩的同学，不可能到今天还记得。
话题既以沈棠酥起，便也自然而然地继续下去。
“沈棠酥同学的大学是在杭城读的吧？”周老师的记忆力倒是不错。
“是的，今年刚毕业。”
“在哪里工作？”
“就在杭城。”
周老师面露惊喜：“真巧啊，小恒也在杭城工作。”
周恒紧接着道：“我说呢，搞不好我们在杭城见过。”
沈棠酥心一慌，但面上不显：“你住哪里？”
周恒答：“我就住在公司附近，城西科创园那一块。”
坏了，与她的工作半径重叠，搞不好还光顾过咖啡店，怪不得觉得她眼熟呢。
决不能在小翊面前露馅。
“那一块我熟。”沈棠酥强装镇定，“有个朋友就住那边，我常去找她玩。”
周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棠酥生怕他继续追问下去，大脑紧张运转提醒准备“答案”，好在此时服务员小姐姐端着锅底来上菜，及时打断话头。
之后话题岔到了别处。
直到晚饭结束，周老师才想起来这一茬：“既然你俩在同一个城市，那加个微信吧，都是老乡，可以互相照应。”
走出火锅店，与周老师分开，姐弟俩往电动车走去，准备骑车回家。
沈棠翊忽然脚步一停，满脸严肃地看过来：“姐，你离那个周恒远一点，最好别通过他的微信申请。”
“啊，他怎么了？”沈棠酥以为有什么黑料。
小翊咬牙切齿地说：“不怀好意。”
沈棠酥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弟弟的意思。
“没有吧，人家多正常啊。”
除了刚开始，之后整个晚上都没再跟她说过话，一直蒙头吃饭来着。
小翊有点着急：“姐，你信我，我也是男人。”
沈棠酥差点没笑岔气。
笑着笑着，见小翊好像真生气了，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会注意的，但不通过人家微信也太不礼貌了吧，况且周老师还在教你呢。”
小翊勉强愿意退让一步："那你答应我，万一他约你单独出去，你千万别去。"
“好，我不去。”
“你发誓。”
“我发誓。”
听到承诺，沈棠翊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大概是被那个男人刺激的。
本以为他们姐弟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彼此依靠，抱团取暖。可一晃，姐姐竟也到了会交男朋友的年纪。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能接受姐姐恋爱结婚的变态。
只是，他的姐姐那么好，必须是顶好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电动车前。
沈棠翊终于问出酝酿心中许久的问题：“姐，你现在有喜欢的男生吗？”
沈棠酥心思一动，眼前浮现一张脸，但很快被她挥手赶走了：“没有。”
小翊轻舒口气，将电动车推出，跨坐上去。
等姐姐上车后，他又回过头叮嘱：“要是有的话，记得第一个告诉我，我要帮你把关。”
“好。”沈棠酥笑着环住他的腰，“要是有了，我一定先请我们家唯一的男子汉过目。”
三年多不见，小男孩真的变了好多。
电话里听不出来，但他身上明显多了一份同龄人少有的担当与责任感。
连姐姐的事情都要来操一操心。
沈棠酥只觉得心疼。
如果没有生在这种家庭，他或许现在会是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快乐大男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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