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棠酥的出现,陈曜竟丝毫不意外,继续嚼嘴里的薯片,咽下后才问:“有事找我?”
沈棠酥绞尽脑汁,终于勉强想出了个理由:“那个,今天是周五,是汇报日......”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陈曜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可言。
“真是位优秀员工啊。”
说完,他继续吃薯片,不知多久没刮的胡子粘上了些碎屑,狼狈得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沈棠酥转过身,去冰箱拿了瓶冰水,以递水为由挤进狭小的储物间。
陈曜只觉灯光一暗,冒着冷气的气泡水出现在视线中。
他暂停嘴里倒薯片的动作,目光停在沈棠酥脸上,但因为灯下黑看不清神情。
还好看不清,不过猜也能猜到,必然是失望,无奈,同情,甚至厌恶......
想到这,陈曜内心烦躁不安。
他故意没去接她手里的水,而是转头拿了一罐常温的,并当着她的面打开,仰头喝光。
沈棠酥也没说什么,默默收回手去,转身走了。
这就走了?
也好。
走吧,全都走光才好,他这种废物只配独自在无人在乎的角落发烂发臭。
正想着,头顶的灯光忽地又暗下去。
下一秒,身侧贴上来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竟然又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
陈曜身躯一震,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想远离她,可储物间太小,坐下两个人已是极限,再怎么挪也挪不远。
她紧紧地挨着自己,暖暖的小小的一只,离这么近,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要是以前,他会暗爽好几天,可现在......
澡还是前天洗的,她会不会闻到些什么?
不过仔细一想,最近几乎没什么运动量,地暖开得也不算高,应该不会有气味吧。
“你什么意思?”陈曜坐不住了,清清嗓子质问她。
沈棠酥淡定地答:“站累了,想坐会。”
“那你出去坐啊,外面很多椅子。”
“这里暖和。”
“......”
堂而皇之地闯入他家,还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这还是他认识的沈棠酥吗?
陈曜难以置信,侧目看她。
只见她旁若无人地稳稳坐着,仿佛真的只想歇个脚,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
行,那就耗着呗,反正他是无所谓。
可趁她不备,他还是忍不住偷偷低头闻了闻自己——还好还好,没什么味道。
此后,储物间里安静得出奇。
陈曜继续思考人生,沈棠酥也没出声,安分守己地做一名合格的歇脚人。
再转过头时,陈曜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这里封闭又安静,确实很好睡,他刚刚也是。
正睡得昏沉时被门铃声吵醒了,当时烦得不行,想着等有力气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又吵又没用的门铃给拆了。
至于来人是谁,陈曜压根不在乎。
就算来者是小偷也无所谓,想偷就偷吧,要是能发现自己并把自己顺道解决了,也是好事一桩。
哪怕后来听见那人不再敲门按门铃,而是直接闯了进来,他也照瘫无误。
等了一会儿,外头没了动静。以为人走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出了饥饿感——算算看,好像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于是他就近抓过一袋薯片,撕开包装,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之后,就被抓了个现行。
来的人竟是她。
是他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
*
眼皮缝隙间,漏进一抹暖黄色的灯光。
睡前忘记关台灯了?
沈棠酥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开关,却半天没摸到,强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天花板。
她猛地惊坐起身。
缓过神来后有些羞愧,看来最近真是累坏了,居然能坐着睡着,甚至什么时候被转移的都不知道。
沈棠酥环顾四周,判断这里应该是某间客房。
正对床的桌上放着的娃娃格外眼熟,她下床走过去,拿起把玩起来。
是她帮忙抓的,当时还评价人家“普通”,这会倒是看出了些可爱之意。
娃娃被拿起后,露出了原本被它压在屁股下方的透明小盒子。
里面放的是纸条,还有点眼熟。
凑近一看,上面写着:“这盘放了姜汁,实在不习惯的话请蘸取左边那盘食用,谢谢~”
咦,这不是她第一天上门做菜写下的提醒小便签吗?
他居然还留着?
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
“这是我写的,所以不算侵犯**。”
沈棠酥这样便说服了自己,打开了盒子。
后几张的便签条跟第一张样式不同,年代看着也更久远些。
“周末的免费汤料最多,早点来能捞到肉片~”
“每周三晚上鸡腿半价哦~”
“中午可以再迟点来,员工餐里吃不完的肉可以分你~”
......
字迹确实是她的,但却一时想不起这些是何时写下的。
正皱眉苦苦思索,门口传来动静。
沈棠酥忙将一切复原,等了会儿,听见停在门口脚步声又渐渐远离。
他不进来,是怕自己还在睡吧。
随即又想起,她来找陈曜除了确认他是否安好外,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推开房门,只见走廊尽头背影一闪而过。
沈棠酥快步跟了上去,
主卧的门没敲几下就开了。
陈曜立在门口,整个人大变样。
澡洗了,胡子也刮了,过长的头发用发带束起露出清朗眉眼。
回归的颜值让沈棠酥一时有些恍惚,完全没法把眼前这位大帅哥同刚刚的邋遢流浪汉挂上钩。
“睡醒了?”
沈棠酥无言以对,窘迫到脸红。
看她这幅模样,陈曜心里莫名轻快起来。
这段时间,他谁也不想见,因为见谁都有压力。
不止如此,哪怕是独处他也无法放松,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勉强维持生存就已耗尽全部力气。
他知道,又该去看医生了。
但他不想去。
去了就是开药,吃吃吃,脑子被吃得昏昏沉沉,跟废物一样。
他已经是废物了,用不着再吃药了。
陆远洲督促多次未果,急得直接把医生叫上门来。
医生无奈摊手,不配合的病人强行治疗也无用,开了些药后便离开了。
留下的药,陈曜自然是一颗没吃。
反正只是颓,又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吃不吃没差。
这些天,除了陆远洲偶尔上门确认他还活着,再没别人踏进过这扇门。
后来,他连陆远洲的门都懒得开,只在电话里丢一句“我还活着”,便将他打发。
所有阿姨都辞退,全部窗帘都拉上,他就像一只躲在山洞里的受伤小兽,不见光不见人,孤独地等待伤口愈合。
要熬多久?
他不知道。
反正终究会好的。
没想到沈棠酥会来。
更没想到,见到她之后,那股无力感竟不知不觉消失了。
他开始神奇地感受到饿、渴、累,开始觉得自己脏,脏到无法忍受。
于是跑去洗澡,刮胡子,换干净衣服。
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虽然很大可能只是暂时的,但能从痛苦里暂逃出来喘口气,已经很好了。
“你......”
“你......”
两人默契地同时开口,同时停下,又同时笑。
陈曜示意她先说。
“你饿么?”
陈曜老实作答:“饿。”
“那我请你吃饭吧。”沈棠酥指了指大门方向,“出去吃。”
不用问也知道他在家里闷了多久,沈棠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陈曜只犹豫片刻,便点头同意。
她眼睛一亮:“我在玄关等你。”
关上房门,陈曜钻进衣帽间,开始认真挑衣服。
不经意扫到旁边的全身镜,不由一声叹息。
刚刚洗澡时他就发现了,这些天疏于健身,身材消瘦不少,这样很多衣服穿起来就不好看了。
不过还好是冬天,能用衣服遮一遮。
挑挑拣拣半天,他最终还是脱下大衣,选择了鼓鼓囊囊的羽绒服。
等到出门,被寒风一吹,陈曜才意识到刚刚做了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不能开车去吗?”陈曜缩头缩脑地发问。
“那边不好停车。”沈棠酥解释。
“那打车。”说着,陈曜掏出手机,“地址是?”
“就不到一公里,打车多浪费,走走就暖和了。”沈棠酥节俭属性大爆发,不愿打车,同时提出解决方案,“你把帽子戴上,光着脑袋吹风当然冷了。”
陈曜不采纳她的方案。
穿羽绒服已是妥协之策,戴帽子,尤其羽绒服附带的帽子,实在傻气极了。
没错,他就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低着头猫着腰,陈曜尽量把裸露在外的自己缩进羽绒服里。
走着走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穿着雪地靴的笔直细腿。
“你干嘛?”
陈曜急忙刹住脚,只见拦路的女孩默默摘下了围巾。
“低头。”
陈曜乖乖依言。
下一秒,那条暖黄色围巾到了他的脖子上。
“经验之谈,脑袋不冷,你就不会觉得冷了。”沈棠酥边说边尽量将他的脑袋包严实。
按理说,被一块黄色围巾包得如同木乃伊,还不如戴上羽绒服帽子体面。
但陈曜毫无怨言,俯身屈膝低头,十分配合。
“好了。”沈棠酥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可以站直了。
沉浸在她的体香里,陈曜一时恍神,此时才恢复些许理智。
围巾让渡给自己,她怎么办?
虽然十分不舍,他还是伸手准备脱下:“你带吧,我不冷。”
“你看我像是会冷的样子?”沈棠酥骄傲地昂起头。
开玩笑,她可是要在寒风中骑小电动的人,就算没了围巾,保暖措施依旧无懈可击。
“失敬失敬,原来是位爱斯基摩友人,那确实不怕冷。”
“你!”
好心给围巾还要被调侃,沈棠酥气呼呼地给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重重一拳。
两人一路打闹,路程倒也不觉远。
很快,沈棠酥请客的店到了。
是一家砂锅店,里面人头攒动,装修看上去有些年头,一看就是那种靠好口碑存活下来的美味社区小店。
在沈棠酥的推荐下,陈曜点了一碗大份的牛肉砂锅。
确实美味,他连汤都喝光了,吃完之后整个人都熨帖了,几乎忘光了烦恼。
回去的路上,天空居然飘起雪花。
“是初雪哎!”沈棠酥兴奋地伸手去接。
陈曜则格外警觉,拉上她因为嫌热而没带的羽绒服帽,并说:“快跑。”
杭城的雪可不比北方,没雨伞的话必定会湿身。
可就算他们一路小跑,到家后还是或多或少被雪弄湿了。
陈曜摘下半湿的围巾,握在手里并不递出:“这个,洗完再还你。”
围巾她还有几条,沈棠酥没放心上,随意“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露在外已被打湿的长发:“吹风机借我下。”
陈曜回房取来吹风机和干毛巾。
沈棠酥道谢后接过,直接在玄关插上电源,低头开始吹头发。
陈曜则回到房间,稍稍收拾下自己,然后从衣帽间里翻出一条羊绒围巾和冷帽,准备让她回去的路上戴。
出来后发现客厅的灯被关了,变得一片漆黑,屋子弥漫着一股的安静。
这就走了?
都个招呼都不打?
很快,无力感重新涌出,游走于全身,慢慢吞噬着他。刚刚那段时光宛如幻梦一场,梦醒了,他又被丢回到黑暗中。
陈曜呆呆地站了会,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机械地转身往前走。
倏然,一声微弱的“嘶——”声划破寂静,同时周身好像变亮了些。
是蜡烛。
他下意识回头,烛光摇曳中,女孩正捧着蛋糕对他笑,像个小天使。
“生日快乐!”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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