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棠酥似懂非懂的眼神,陈曜意识到,此回答过于抽象,于是重新作答:
“撤资是为了逼我同意联姻。”
“哦。”沈棠酥恍然大悟。
就这反应?
平淡得仿佛与她毫无关系。
陈曜皱眉,试图引导:“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这种家务事是她这个外人能插嘴?不过人家既然都说了,那还是应该问点什么吧。
问什么呢?
随便吧。
“那个,对象是黎娇吗?”
陈曜眼眸微动:“你认识她?”
沈棠酥答:“嗯,之前她去过休息室,跟我还有旭旭聊过天。”
陈曜记起那个美味又漂亮的蛋糕,点了下头。
“那个……”沈棠酥有些吞吐,“我还有个问题。”
“你问。”
沈棠酥本来还怕会冒昧,但听他那语气,不仅没在意,甚至还带了些期待。
于是,她咽咽口水,小心开口:
“你们为什么不同意家里的安排呢?青梅竹马,多般配啊。”
富二代的婚姻,大多是家里安排的吧,家世相当门当户对的婚姻才稳固。
这两人究竟在犟什么?
如果结为一家,公司不至于面临倒闭,大家也不用各奔东西,她也不用为找工作发愁,一切不就皆大欢喜了?
问完,身旁的人半天没开口,转头便看到一张铁青的面容。
糟糕,果然还是冒昧了。
“般配?”陈曜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你当真这么觉得?”
他的反应,着实有点奇怪。
就算是她的问题有些越界,不答不就行了,没必要过度反应吧。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沈棠酥顿悟了。
“没有没有,我就随口一说。”她忙着打哈哈,笑得有点僵,“况且青梅竹马一般都不来电,不然也不会那么久都只是朋友,对吧?”
果然,听了这话后,陈曜的脸色有所好转。
沈棠酥的心口却突然发酸。
他宁愿牺牲好不容易争取而来的事业,也要反抗家里的安排,全都是为了那个女孩,那个神秘的、喜欢古铜色皮肤的幸运女孩。
她不该肖想的。
“我该回去了。”沈棠酥起身告辞。
“这么早?”陈曜有些惊讶。
“不早了。”沈棠酥指了指墙上的钟,“都快十一点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同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虽然不舍,但陈曜也实在不好再挽留,回房间套上羽绒服,送她下楼。
因为喝了酒,只能选择叫车。
走到小区门口时,车已经到了。
“谢谢老板帮忙叫的车。”沈棠酥拉开车门,同一旁的陈曜告别,“那下次见啦。”
“你这‘再见’说早了。”
还没反应过来陈曜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那人径直弯腰钻进车里,并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棠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难道这车不是给她打的?
可刚刚明明问了她家的地址啊。
“愣着干嘛,快上车,冷死我了。”车里的陈曜催促道。
沈棠酥反应过来,迅速钻进车里。
等她坐定,司机发动了车。
“你要送我回家啊?”沈棠酥问。
陈曜嗯了一声:“在家闷太久了,顺便出去透透气。”
好的吧,原来是少爷想吹风了,怪不得叫了辆豪华车。
车内温度适中,能闻到淡淡的木质香薰,还放着高雅的钢琴曲。
沈棠酥侧着头,看着窗外飞舞的小雪花,眼皮越来越重。
目的地到了,司机公式化地报出一连串下车话术。
陈曜斜着头,好笑地看着一旁睡得东倒西歪的女孩,伸手推了推,没想到人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安睡如初。
真是羡慕,这睡眠质量,匀一点给他就好了。
豪华车司机很有眼色,没有催促,只安静等待。
“不用结束订单,钱会照常付。”陈曜低声说。
“好的老板。”司机也跟着压低声音,“那还要继续开吗?”
车动起来,也许更容易入睡吧。
陈曜于是点了头。
司机开始围绕目的地兜圈子。
开了这么多年车,什么奇葩的客人没遇到过,而无论多离谱的要求,他都会面带笑容满足。因为经验告诉他,打豪华车的老板都不差钱,不会亏待他的。
一圈还没绕完,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
是沈棠酥的。
她迷迷糊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掉定时提醒的闹钟,又揉揉眼睛,看到窗外熟悉的街景:“快到了啊。”
陈曜神情自若:“嗯,快到了。”
司机将车停在刚刚的位置,又公式化地说了一遍下车话术。
下车后,陈曜忍不住问道:“怎么困成这样?”
之前进他家也是,坐在地上都能睡着。
“每晚不睡觉,做贼去了?”
“还不是因为工作太忙了。”
说着,沈棠酥又打个哈欠。
陈曜切了声,表示不信,谁都知道现在公司根本没人在工作。
“你太久不去公司了,根本不知道休息室的情况。”
沈棠酥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怨。
人流量与平时比不知翻了多少倍,要命的是有时就她一人,又要忙台前又要顾后厨,体力槽严重过载。她现在每晚几乎沾枕头就着,但还是远远睡不够。
“休息室什么情况?”陈曜完全不知情。
沈棠酥张了张嘴,正欲开口,突然意识到不妥——自己现在的嘴脸,活脱脱一个背后告状的小人。
“没什么情况,一切正常。”她自然地切换话题,“最近迷上了刷短剧,一刷就停不下来,尤其是晚上。哎,你看短剧吗?可好看了,要不给你推荐几部?”
“不看。”出门前只拿了一把伞,陈曜将伞往她的方向倾了倾,“你也少看点。”
“嗯,今天不刷了,回去就睡。”
陈曜一直把人送到门口。
沈棠酥将钥匙插进锁里,转头对他一笑:“谢谢老板一路绅士护送,下次见啦。”
“嗯,下周见。”
门在两人之间轻轻合上。
直到反锁的那一刻,沈棠酥才反应过来——
等等,他刚刚说了……下周?
*
“终于愿意出门了?”
等电梯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曜转过头看向来人,没说话,只冲他笑了下。
来人是陆远洲,此时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刚刚擦肩而过时都没敢认,看背影确认半天走路姿势,才掉头追上来。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陈曜:“你......好了?”
陈曜耸耸肩:“走,回房聊。”
虽然没正面回答,但看这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想必是没大问题了。
陆远洲惊喜不已,屁颠颠地跟着进了电梯。
进门后,他将手上的蛋糕递过去:“给,可别说兄弟忘记你生日。”
陈曜没接:“放冰箱吧,今天吃过了。”
吃过了?
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陆远洲眯起眼,很快想明白前因后果:“呦,谁给你买的?好难猜啊。”
陈曜没理他,径直走向书房。
陆远洲眼见自讨没趣,便乖乖把蛋糕塞进冰箱,又顺手拎出两瓶可乐。
然后轻车熟路走进书房,坐上老位置,开了游戏。
“哪个区?”
没听见回答,陆远洲转过头,只见陈曜正专注地盯着电脑。
屏幕上并不是游戏界面,而是满屏的邮件!?
“你......要开始工作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曜回:“不行吗?”
“行啊,当然行。”简直求之不得。
陆远洲激动地扔下耳机,凑过去问:“要不要帮忙?”
“我先梳理一下。”陈曜眼睛不离屏幕,“你自己玩两局吧。”
邮件积累了近上千封,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看完的。
“行!”陆远洲满口应下。
两局游戏匆匆结束,陆远洲的情绪也从最初的激动转为烦躁。
公司与朋友相比,那肯定朋友更重要,但现在朋友没事了,公司那摊子糟心事就开始在脑子里转,烦得他根本没心情开下一局。
他摘下耳机,侧头问:“情况很糟吧。”
陈曜喝了口可乐,答:“还行。”
嚯,要不人能做老板呢,公司资金眼看撑不了多久了,他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莫非,你有办法让咱公司起死回生?”
陆远洲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陈曜面不改色:“没有。”
陆远洲:“......”
敢情只是在强装镇定啊。
“灵空组的人,走了多少?”陈曜突然发问。
陆远洲思索片刻,拿起手机,翻了翻企微:“好像一个都没走。”
目前公司人员流失严重,这事谁都知道。
其实也不怪大家不做事,因为就算想做也做不起来。常常是今天还在对接的人,第二天就跑路了,连个交接的人都找不到,完全是心有余力不足。
而在这种时候,灵空组居然全员都在,甚至连个提离职的人都没有,想想还挺让人感动的。
不愧是公司成立的第一个项目组,跟随公司一路成长,革命感情够深厚。
陈曜沉思片刻,说道:“将他们聚集起来,再找剩下的员工谈话,还愿意留下来干活的,全都投入到灵空2.0项目组里。”
“那《噬魂》呢?”陆远洲问。
《噬魂》才是公司的重点项目,三年开发,几乎倾尽了全公司的资源。如果不是陈爸那边突然撤资,原计划是后年上线的。
“暂停,挂起。”陈曜淡声说道。
陆远洲长叹口气:“好的。”
作出一款3A游戏,一直都是陈曜的梦想。
只是,梦想实在太烧钱。
3A游戏的开发周期长,不上市等同于零收益。能撑得起这种投入的厂商,要么功底够深企划够亮眼,能拿到一轮又一轮融资;要么是已经开发出足够赚钱的游戏,能滋养得起这份高风险。
而他陈曜,可以任性地跳过这些,确实是倚仗于父亲的慷慨。
“灵空”是公司创办之初的第一款游戏,上线后反响和收益都不错,团队原本打算趁热打铁,继续打磨2.0版本。
是父亲的一句话,直接改写了计划。
“反正你迟早要做3A,不如早点做,钱的事你别管,我来投。”
如此巨大的诱惑,让他怎么拒绝。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父亲在那时就开始布局。
而耐心足够的他,一直等到今年十月,才正式收网。
得知联姻对象是黎娇时,他还庆幸,熟人好办事,假扮情侣敷衍一下就行。毕竟公司还要倚仗他老人家,直接撕破脸不好。
只是没想到,老谋深算的父亲早已看穿一切。
“年底就订婚,否则撤资。”
假装恋人无所谓,假装订婚,对谁都不公平。
所以他当然拒绝了。
没想到,第二天会计一上班便发现了异常。
陈曜一直不慌,是因为就算父亲要撤资,账上的钱也能撑个一年半载。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把已经到账的钱给冻结了。
去质问此操作是否合规时,父亲呵呵一笑:"要不陈老板找个好一点的律师,再仔细看看合同吧。"
合同?
那份当年本着信任没怎么看就签下字的合同?
母亲很早去世,父亲没有再娶的意思,他成了独子。既是独子,自然被寄予厚望,管教更是分外严厉,说是高压控制也不为过。
他原本以为父亲只是不爱表达,但内心必定是爱自己的。尤其是四年前,与他的抗争成功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精于算计又冷酷薄情,连给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那次的抗争,看似是儿子赢了,实际上只是父亲的以退为进。
他知道,想要彻底拿捏住儿子,就得让他明白——离了父亲,他什么都不是。
不得不说,父亲成功了。
陈曜很快旧病复发,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老毛病学名C-PTSD,他在大学时爆发过两次,这事只有陆远洲知道。
据心理医生说,病因很大可能源于成长过程中的心理创伤,逃避是常见的防御状态。
这病闷在家里不会好,必须走出来。
陆远洲心里十分着急,但也没办法。
生拉硬拽又行不通,得本人主动出来才行。
所以,当他今晚在小区楼下看到陈曜时,别提有多高兴了。
根据以往经验,等他主动迈出家门,至少三个月起步。而且出门只是第一步,恢复精神状态也需要不少时间。
可现在,他居然在头脑清晰地布置起公司下一步计划。
简直奇迹。
回头必须好好感谢沈棠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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