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今晚，有很多次，凌晨结束航班的莫坚打开门，只觉得透过窗的月光清冷，照的整个房间都空荡荡。可现在的她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躺在沙发上，任由这月光洒在她身上，涌入她心房。
是时差吧，一定是时差令她睡不着，不是一门之隔的程沐汐。
自己忍住一个多月没和她联系，苦涩也好煎熬也罢，都在见到她那刻烟消云散。不过是又相见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一颗心因为距离和分寸的问题七上八下。
侧过脸，看着墙上的海报，眼神在程沐汐划过的几个按键处流连。刚才的对话，刚才的亲密距离。好像之前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找到了出口。俩人都是开心的，不是吗？能让程沐汐短暂的忘却烦恼，何乐而不为呢？起码在她和自己讨论那些按键功能和颜色的时候不似先前的疲惫。
是的吧？莫坚又回想了刚才对话的片段和情形，下意识的的点了下头给自己肯定。既然都是真心的愉快，何必囿于内心的挣扎呢，能相互陪伴一程已是不易，何苦非要求个完美结果。于是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再次郑重点了下头，在沙发上，伴着这头一次不觉得冷的月光，笑了。
莫坚也很累，可大脑终究过于兴奋了。迷糊中拿起手机看了眼，四点三十五，距离闹钟也没多久了，索性爬了起来，看看有什么食材能做个早饭。
打开冰箱，又立即合上。那两片快蔫了的生菜好像在嘲笑她。什么成分，拿空气做早饭呀。
程沐汐开卧室门的时候刚好和莫坚对视上，气喘吁吁的刚从门口进来还没换鞋。
“早啊程沐汐！”莫坚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刚买的小笼包，还有豆浆，热的哦！”
“这还有便利店的三明治，要是不喜欢吃小笼包就吃这个。”
“喏，顺手摘了朵路边的小野花，送你，希望美女一天能有个好心情，也希望它不要怪罪我。”
莫坚洗漱后就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去最近的早餐店买了早饭，再去24h便利店扫荡一圈，爬楼梯都是三步并作两步。如今心跳还没平复，看见程沐汐身着睡裙，窈窕的曲线入眼帘，脸便更红了。
赶紧移开眼神，把东西放餐桌上，“喝美式还是拿铁？我还买了冰博客哦，喝dirty？”
“早，美式就好。”程沐汐噙着笑，接过那朵小花。白色的花瓣，鲜嫩欲滴，轻轻一嗅清香入肺腑，心情真的有变愉悦。
这一切发生的很自然，像是已经生活过这么久，无比习惯。
“okk，来杯美式，一天没事！”超得意的竖起食指比了一个1。
程沐汐看着莫坚，笑着摇了摇头，低语道，“真是幼稚。”表情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车还有五分钟到，咱们走吧。”
两人的手这次共同触碰到了行李箱的把手。
相视一眼，莫坚伸出左手覆上了程沐汐的手腕。指尖滚烫，程沐汐心里一紧。
“尊老爱幼是中华人民的传统美德。”
程沐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说谁老呢！”
手抬起来准备落在莫坚肩膀上，又化成拳轻轻捶打了一下。怎么莫坚今天这么活泼，还老贫嘴。
“好啦，车到了。”看着程沐汐这佯装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莫坚只觉得她可爱，天下第一的可爱。完了，自己没救了。
那有些破败的楼道里，刚出生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镂空的方砖，一点一点在莫坚身上跳跃。
五点，蒙蒙亮的天，有一个像太阳一般的温暖的人已经为自己买好了早饭，她的心也被这暖洋洋的日光，一寸一寸占满。
程沐汐看着她拎着箱子的背影，和昨晚淋湿的那个相同又不同。一样的是那瘦弱却都令人踏实的感觉，不一样的是昨晚还有犹豫和踌躇，今天就只剩一往无前的坚定。
如果你是b市机场的一名乘客，你会看到机场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也会看到有两个女生完全不顾形象的一路狂奔，跑到了安检口。
“你看，是不是时间刚刚好。”
“我再信你，我就是猪！”
目光交汇，两人对视一笑。彼此间的情感在这夏天的清晨滋养生长。
“快去快去！”莫坚把箱子塞到程沐汐手里，只算着时间想让程沐汐多睡会，没考虑到昨天恶劣天气对航班的影响，哪里想到大早上会这么多人。
如果你是b市机场的一名乘客，你还会看到有位长发美女，红着脸，对着大排长龙的队伍在说些什么。
程沐汐硬着头皮对前面的人说，“不好意思，我航班还有一个小时要起飞了，抱歉，谢谢你。”
莫坚就在旁边偷笑，不，光明正大的笑。程沐汐腼腆的样子也好可爱。
正在程沐汐快到安检口时，电话响了。
“表妹，奶奶快不行了，又去手术室抢救了！”
“你还给她在这说些什么，不来就不来！她有尽过孝吗！回来还不是想要分钱！”
“快上飞机了，我真的，很努力的在赶来了。”
“嗯，市医院，十楼，我记住了。”仿佛早上一切的快乐都是虚幻，琐碎和猜忌又将她拉入疲惫的漩涡。
不过是接个电话的功夫，莫坚就观察到程沐汐脸色转瞬苍白。担忧从莫坚眼里跑了出来，程沐汐勾了勾嘴角，似是安抚。
“好了，我进去了。”很温柔的声音，但没有力气。
“快去吧！”莫坚大胆的摸了摸程沐汐柔顺的秀发，再在背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抚。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程沐汐居然抱住了她。
“谢谢你。”鼻尖在莫坚的侧颈，轻轻一蹭。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进了安检口。
不能依靠的家庭条件和男性主导的行业环境让莫坚习惯什么都需要靠自己，也让她很懂得把握人与人之间的分寸和距离。所以当初几次试探，程沐汐退却，自己也懂得退后。默认的不再联系，自己也不会去打扰。
莫坚站在原地，直至程沐汐背影消失了很久都没离开。好像不移动，那个拥抱的温度依旧存在。谢谢我什么呢？还是朋友的客气吗？这个用力的拥抱，打破了她们之间的距离，莫坚能真实地感受到一个词，依赖。
回到房子里，打开卧室的门，空调被整整齐齐叠好摆在枕头上。
空，房子也空，心里也空。
枕头边有程沐汐的一根头发，莫坚捻起放在掌心。依旧是偏褐色，不似初见时那么卷。这弯曲盘踞的头发丝浮在自己的掌纹之上，好像连着了自己的爱情线，好像融入了自己的生命线。
一个人不甘心做朋友，可以退而求其次守住分寸，我不逾越这条线，是怕戳破后两人连朋友都不是的不堪。如今既然距离被打破了，那为什么距离不能被打破。
程沐汐赶到的时候，奶奶还在做手术。万幸，几个小时后，又把老人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
仅仅是推出来时瞟了一眼，程沐汐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满脸皱纹，骨瘦如柴，面庞插着管子的老人早已经不复当初记忆里的模样。
自己焦急在外等候时，大伯母又来游说了一顿。说老人脑溢血来得急，本来也没什么遗产，一共也就一套住房，让她和她母亲不要起这份心思。这几天住院的钱，手术的钱，icu 的钱…恨不得都想要程沐汐给出了以表孝心。
“你妈要是醒了看到她要把财产分给她怎么办？”
“我怎么不盼着她好了？这些天不都是我在照顾，把屎把尿的！”
“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儿子，你以为我想？”
“好了好了！我到时候跟她说，瞧着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都是国外混的啊。”
老人身体快不行了，子女却想的怎么争夺财产。钱钱钱，原来心意在钱面前不值一提。她回来，连大伯都不相信只是为了见老人一面。
站在拐角，听着大伯和伯母的争吵。程沐汐掏出手机，想跟妈妈讲一下这边的情况。想和她说别过来了，最后又把字删掉。
事情并不复杂，她也不会要钱。这迟到的亲情没有尽孝让她觉得遗憾，被误解因为金钱也令她烦躁。
程沐汐靠着墙壁闭上眼，想让内心归于平静。不一会儿熟悉的香味充斥着鼻尖，脑海里像有个进度条，K?O！柑橘果香打败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真是疯了，莫坚怎么会在这。又深吸了一口这令人安心的味道，自嘲的笑了笑。
睁眼，莫坚就在对面，也背靠着墙壁，环抱双臂，支着一只脚，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爱意，藏不住的从眼里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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