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没有声音，无法体会语音语调。
字里行间透露着冷淡，回拨电话，忙音。
“这么快就回去吗？”
“你把班表发给我。”
“昨天没睡好啊？”遮瑕都盖不住程沐汐眼下的乌青。
“啊？啊，是啊。”
化妆师开口，怔愣的程沐汐回过神来，眨眨眼睛，一直盯着灯泡，眼睛有些发酸。
程沐汐底子很好，几乎不用太多修饰，只是肉眼可见的有些憔悴。
“坚持一下，马上化好了。”
化妆师摆正程沐汐的面颊，一手扶额，粉刷在她脸上拂过。
今天有两组照片要拍，还要和原公司一起与平台签订新的合同。
手机震动，莫坚消息过来，一连串的班表消息。
程沐汐看完长舒一口气，明天确实是早班，也怪不得她着急回去，是自己多心了。
“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忙，定下回b市的航班我第一时间跟你说。”
一个好的的表情包发了过来，没有下文。
夏季，充足的水汽碰上不稳定的气流，一旦被抬升，便形成了雷雨。
莫坚回来后的两班，都是往华南方向飞。这些云朵翻滚着，美丽又危险。
她不禁想到自己初次给程沐汐发云朵的照片，得到的回复是这样的。
“白白胖胖的，好想吃一口哦。”
“你怎么跟个小馋猫一样。”
“你不觉得它像公园里老爷爷做出来的棉花糖一样吗？香软可口。”
“只是好久都没吃到了。”
时代在变迁，这种老工艺在公园里越来越少见。加之程沐汐又搬去了法国，看到这个云朵形状着实有些怀念小时候那一口味道了。
“我记得中山公园里还有，你回b市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呀。”
她仍旧拍了几张棉花糖一般的云朵，却没有在落地时刻立即发去分享。
“算了，这种重复的东西，她一定觉得没意思。”
成片的雷雨挡在她们的航路上，又是钻，又是绕，这两班耗费了许多心神。不过运气算好，没晚太多下班。
楼栋门口停着辆商务车，害得她本就累极了的身躯还要多走两步，拎着飞行箱正准备上楼，突然被叫住。
“莫坚是吗？”
车上下来一个男子。
“你是？”
背对着路灯，莫坚有些看不清模样。
男子走近，递了张名片。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是上次在机场投来目光的那位。
“我是程沐汐的经纪人，过来拿她的行李。”
“行李？什么意思？”她的眉头皱起，有些不解。
“她没跟你说吗？”李文的语气很吃惊，心里却在嗤笑。“太忙了吧。”
“基础物品我们已经置办了，你大概再收一下她常用的东西。”
“她没交代这个事情，恕我不能按你说的办。”
说罢拎着箱子转身要走。
“哎，你不信现在可以打电话给她。”李文侧身挡住莫坚的路，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她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地址，而且那天在机场，你不是看到我了吗。”
莫坚很不喜欢眼前这男子散发出来的气质。言语，行为都令人生厌。
“她明天就回来了，给了我你的班表，叫我来拿东西。”
“你总不能让她回来还跟你一起住这里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破筒子楼，三四十年的老房子，电梯都没有。
“呐，发来的排班。”
莫坚看着眼前的屏幕，确实是程沐汐给他发的信息。
她明天就回来……莫坚思索着李文的话语。说好的第一时间呢？
“公司给她在边上的小区租了房，**和安全性都能得到保证。”
“以她现在的人气，明天我们能送她到这儿吗？”
“这老房子连个基本物业都没有，你不明白？”
李文回过头，对着车喊了一句，“下来。”
车上下来一女孩儿，约莫着跟莫坚差不多大。
“这是公司给她配的生活助理，今天会把东西带过去，明天来接你，一起去接机。”
李文的脾气从来就不算好，昨天在程沐汐那吃了瘪，今天一点也不想跟莫坚废话。
自己手下的艺人好不容易成了摇钱树，可不能让她在没带来收益前就枯萎。
“合同法务看过了，我也审了一遍，你再看看。”
程沐汐拿着合同浏览，确认了合作的内容与期限。
“这个收益分配调整了一下，对于你们这些新人来说，算是比较高的。”
“嗯。”程沐汐听随他的话，往后翻页。分成比例确实高了一点。
解约条款和违约责任看清楚后，程沐汐拿起签字笔。
李文唰地一下把合同移到了自己身前，在她准备下笔的瞬间。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抬头看着李文，眼里不解。
“程沐汐，接下来的事情，我希望你实话实说。”
严肃的语气让程沐汐不自觉地正了正身子。
“谈恋爱了吗？”
沉默。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跟华文签合同的时候，没问你这个。”
没等程沐汐回答，李文继续开口。
“因为那时候你是小透明，不值钱。”
“你现在是的title是idol。成团的票是粉丝一票票打投出来的。”
“在他们眼里，爱豆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为什么？我谈恋爱犯法吗？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不犯法，但饭圈文化如此，你要适应这种畸形市场。”
“你也能有自己生活，所以我要你实话实说，不然怎么帮你藏？”
“为什么要藏？”这个字像是带了刺，扎得程沐汐心里一紧。
“他们在你身上花钱花精力打投，送你出道，不是让你拿这些钱去谈恋爱的。”
粉丝捧则爱豆存，粉丝散则爱豆灭。
程沐汐很想喊出是你们逼着我来参赛，是他们非要赋予我爱豆的身份。
这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轻飘飘的话语是别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只想好好唱歌，被人看见。”时光也不能倒回三个月前，再说这些话语有没有任何意义。
李文站了起来，双手支撑着桌子，俯视程沐汐。
这个圈子，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我们不给你机会，不捧你，你以为能被人看见？”
“这十四亿人口有才华的那么多，不缺你一个。”
“给了你机会，别不珍惜。”
“你没得选。”
李文拿出参赛之前签的合约，翻了两页，连同合同一起推到程沐汐面前。
“名次进入前十，视为自动签约。”这几个字被高亮标记。
当时的程沐汐哪里想过会取得名次成团，何况是公司审过的合约。现在才发现，名字一旦签署，很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恨不得成了公司的提线木偶，他们要她如何，她就要如何。
“如果我不签呢？”
这种感觉很糟糕。像掉进了猎人布下的陷阱，进退两难。她不想像个猎物一样被盯着，撑着桌子也站了起来，对上李文的眼睛。
“你不签，违约金就能压垮你，企鹅一笔，华文一笔。”
程沐汐挑了挑眉，似乎在等着下文。李文从她那坚定的视线里败下阵来，背对着她环抱手臂。
“你这种刚有点名气的艺人，企鹅动动手指头就能给你封杀。没有契约精神，你想在圈里立足？”
“我说了，我能帮你藏。”
“我现在愿意帮你，是因为你有利可图。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自然会被抛弃。”
“签吧，不就是同性恋吗，圈子里多了。”见怪不怪。
“我的要求不多。一年之内，别让人拍到你和那位小女友。”
程沐汐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撑着桌子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
“怎么？震惊？”李文回过头来，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现在分手当然更好。”
“不可能！”手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胸膛因为过激的情绪微微起伏。
李文摸着下巴，镜片后的眼睛似笑非笑。
手心已经微微出汗，这次换程沐汐败下阵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不那么紧张。
“现在这个社会，稍加一点手段，信息几乎就是透明的。”
“飞行员是吧？工作不错啊。”
沉默。
“你的帐号，公司管理的那天起，能引起争议的东西全都被删除。”
“还好你那小女友也不怎么秀恩爱，基本没发布过太实锤的东西。”
李文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啧”了一声。
“她还挺为你着想的，有两个微博我还没跟她沟通呢，她就自己删了。”
“我不管你和她怎么沟交代，就一年，别给我出幺蛾子。”
“余下的，等你成功转型以后，我们再谈。”
程沐汐坐下，右脚搭上左脚，身体往后一靠，指尖点着合同纸。
她若不签，这些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
李文说的基本属实，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本来都要落笔了，他却把合同抢过去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又是帮自己隐藏恋情又是激将法。
怕自己不签？还是怕自己签了以后违约造成损失？
只是须臾之间，程沐汐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李文能在她身上图到的利益，绝对不少。
“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对吧？”她看着李文，嘴角翘起。落下程沐汐三个大字。
“没错。”
“这是她的班，我要求，回去的航班订在她休息的时候，还有，带着她来接机。”
程沐汐动动手指，头也没抬，将莫坚的班表转发过去。
略带命令的语气，李文扶了下镜腿，一时没反应过来。
“既然有利可图，我提点要求，不过分吧？电话要我告诉吗？”
“不用，不过还是安排别的时间吧，接机的场合太危险了。”
“不是说好帮我藏？我看看文哥的实力嘛。”
程沐汐似乎是笑着说完了这句话，文哥叫的格外甜美。起身离开房间，眼神里却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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