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墨文清送郑廉下楼。
一出门,郑廉的乖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铁青,明显对这餐饭里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进电梯后,他拉住墨文清准备按电梯的手,把她堵在角落,俯身问她说:
“你除了跟你爸妈说我延毕了三年外还说了什么?”
墨文清还不明所以。
“应该我知道的都说了吧,我跟我妈之间没什么秘密,经常打视频。”
郑廉觉得自己的两眼已经开始发黑了。
“你把你听别人说的关于我的八卦也告诉你妈了?”
墨文清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憋着笑点了点头。
此刻郑廉简直想原地去世,重新投胎。
“你妈什么反应,是不是让你离我远点?”
“没有啊,她挺喜欢你的,她知道你在国外很照顾我。”墨文清说。
郑廉松一口气。
墨文清让他别在意,又接着说:
“再说了,我俩又不谈恋爱,你的那些事不影响我们当朋友,我爸妈没那么封建。”
郑廉沉默了片刻,试探她说:
“那我们要谈呢?你爸妈会同意吗?”
要是别人对墨文清说这话她可能会起疑心。
但是郑廉?
算了吧。
“能同意就有鬼了。”墨文清当回答一个笑话一样回答说,“我跟你在一起我也太贱了。”
“喂……”
郑廉想过她会拒绝,但没想过她会拒绝得这么彻底,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伤心,只有一点生气。
“跟我在一起怎么就贱了?你说话太过分了吧?”
墨文清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因为你不可能会喜欢我这样的,你喜欢顺着你的。”
闻言,郑廉挑了下眉毛说:
“也不一定啊。”
……
两人出了单元门,但郑廉打的车还没来,墨文清就陪他等了一会儿。
“江西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吗?”郑廉问她说。
墨文清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江西的山水本来最好看了,但是南昌没什么,去别的地方至少待两天,你应该没时间。”
“不啊。”郑廉立马摇头说,“我有的是时间。”
墨文清狐疑地看向他说:
“你工不工作啊你?”
“我晚上工作。”
郑廉胡说八道。
墨文清眯起眼看他,脑子里开始想一些不正当职业。
郑廉仿佛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痛!”墨文清叫道。
“谁叫你意淫我。”郑廉义正词严地说。
你听听听,这就是几分钟前还是“别人家孩子”的人说出来的话。
“我天打雷劈我意淫你。”墨文清反驳道。
郑廉笑而不语。
车到了,郑廉拉开车门,最后跟墨文清确认说:
“咱们明天出发,安排好行程哦,地导。”
墨文清不耐烦地说:
“知道啦,快走吧你。”
郑廉坐进车里,又摇下车窗跟墨文清挥手道别。
墨文清也朝他挥了挥手。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高铁站见面。
墨文清放弃了精致管理,戴着口罩,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出现在郑廉面前。
没办法,太累了,实在起不来。
她看他好像还神采奕奕、毫不疲倦的样子,觉得他真有做牛郎的潜质,问他说:
“你腿不酸吗?我今早一起来感觉人都废了。”
我昨晚疯了吧,答应你这个天出来爬山。
郑廉自我检测般地抖了抖腿,没有知觉般说:
“不酸啊,什么感觉都没有。”
行吧,看来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墨文清平时是有锻炼的,撸铁、深蹲一个不少,今天她带郑廉来的这座山,她都跟她爸爬过好几遍了,是她认为风景最好的一座。
所以她即使带着昨天没痊愈的伤也还能坚持,但终归还是在爬完几千米后达到了极限。
“我不行了……你爬那么快干嘛……咱休息会儿看看风景……”
郑廉心想:是你一开始爬得快好吧,我跟着你走的。
两人随便找了块路边的大石头坐下。
山间泉石清冽、霜雪微融、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墨文清又仔细评估了下自己大腿现在的肌肉情况,确认自己没有能力再爬下去了,那痛感已经从酸痛转化为要裂开的剧痛。
不行。
墨文清对自己说。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她总不能为了陪郑廉把命搭在这儿。
她犹豫再三还是对身旁的郑廉说:
“郑廉,我爬不动了,要不然你先走,先回酒店等我。”
他们预约的酒店在山顶上,两人计划住一晚明天下山。
郑廉不接受她的安排。
“你带我来的,现在你让我一个人爬上去?”
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墨文清有点崩溃。
“我不骗你郑廉,真爬不动了,上山前我腿就有点酸,因为昨天滑雪。”
墨文清解释道,希望他能理解自己。
郑廉若有所思,轻抿了下嘴唇说:
“我可以背你上去。”
“啊?”
墨文清倒不是想什么男女有没有别的,她是怕自己把郑廉压垮了,自己上山和背个人上山可不是一个概念,而且郑廉昨天也滑雪了,刚也爬了几千米。
“你行吗?”墨文清有些担心地问他说。
郑廉看她没拒绝,调整了下就在她面前蹲下。
“来吧,离山顶也不远了。”
墨文清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郑廉看似很轻松地站了起来。
墨文清有点被惊到了,她估计穿着这么多的自己怎么也有一百二十多斤。
她有点不好意思,一路上不停跟郑廉说着话,提供着情绪价值表示感激。
“你今天深切让我体会到男女体能差距有多大。”
墨文清用客观评判的语气说。
“你体力算不错了。”郑廉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说,“能一口气登顶这么高的山的女孩子不多,更何况你昨天还滑了雪。”
“江西好山好水特别多,”墨文清骄傲地安利道,“从小到大,我经常跟着我爸妈和家里的亲戚出来爬山。”
郑廉喜欢听她跟他分享自己的事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都说江西出美女。”
墨文清:……
他这是在夸自己好看吗?
还是单纯说江西美女多?
她从小没少被夸漂亮,郑廉也不是没直白地夸过她,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墨文清居然被他这么一句若有似无的话弄得有点害羞。
二人终于登顶,与其他兴高采烈的人不同,他们二人显得格外冷静。
“终于登顶了。”
墨文清站在观景台上伸了个懒腰,看着脚下的茫茫云海说。
而郑廉只是站在她身后,看着他眼里所能看到的一切,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欣赏完美景后,墨文清突然转过身,仰头看着郑廉,用略带着质问的语气说:
“你真的是来工作的?”
郑廉勾唇一笑。
“当然不是,我家在南昌又没有产业。”
墨文清没有因为所谓的“被骗”恼火,反而有点感动。
“所以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郑廉看着远方,叹了口气说:
“我收到了你的信,但我不会写信,没法给你回信。”
墨文清嫣然一笑,转回身又看向云海。
“其实写信没什么,”她说,“就跟你平时发微信一样,只是沟通的一种方式而已,你想写什么都可以。”
想跟你说得太多,千言万语。
但最后整体一看,满篇都只写着:
我想见你。
郑廉一回到家,就看见自己亲爱的老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老人家可能起得太早,或者等他很久了,坐在沙发上庄严肃穆地睡着了。
郑廉风尘仆仆地走过去,坐到他爸旁边的沙发上。
“爸。”
老人睡得也不熟,他一叫就睁开了眼。
“你小子还算是知道回来。”郑爸说。
“我出去了几天散散心。”郑廉敷衍道。
郑父八卦地问:
“是去找小姑娘了吧,叫墨文清?她家是干什么的?”
郑廉用脚想也知道他爸肯定又是去他房间翻了他东西,看了他给墨文清写的信。
“爸,你能不能尊重下我,不要随便翻我东西。”郑廉不悦地说。
“你人都消失了,我还不能找找你去哪儿了?”
郑父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气死。
郑廉叹了口气没说话。
郑父看他也回来了,就不多问了,反正郑廉感情上的事他也管不着,虽说有点乱,但好歹还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他觉得自己儿子做事还是有点分寸的。
而且他看郑廉写给墨文清的那些东西,觉得这小子这次还挺认真的,稀松平常的事叙述起来居然把他这个老人家都感动了。
不愧是个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我的好儿子。
看完信时,郑父这样想。
“你刚回来的时候说你要倒时差,”郑父切入正题,“现在我也让你倒了两三个月了吧,是不是该去公司工作了?”
郑廉满脸的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得到答复的郑父站起身,他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不多留了,路过郑廉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欣慰的笑。
儿子长大了,有责任感有担当了。
……
两人接下来的冬天在忙碌中度过,墨文清忙着国考省考,郑廉忙着接受他爸的安排,整天应酬上班,当个名为“副经理”的小跟班。
好不容易到了春天,墨文清要去上海面试,郑廉特意飞来接她。
“我来接你了。”
郑廉一下飞机就打电话跟墨文清说,他没带任何行李,走在机场一身轻松。
“你来哪儿接我?我下午的飞机,你记错了吧。”
墨文清还在家里吃着水果,她爸妈正在给她确认行李。
“我刚下飞机啊。”
电话另一头的郑廉明朗地说。
“啊?”
墨文清不知道他好好地下什么飞机。
“我来南昌接你了,傻子。”
郑廉难得想勇敢一次说,刚经过两三个月的异地把他折磨得不行。
“啊?”
墨文清不可置信,看着自己面前切好的水果,用叉子戳了戳。
“郑廉,你是不是……”
“喜欢你个大头鬼。”
墨文清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廉半开着玩笑打断。
她害怕,他比她更害怕。
电话挂断,墨文清看着手机的黑屏幕发呆。
她妈过来催她说:
“哎呀,这都要走了,还坐在那儿磨磨蹭蹭。”
墨文清这才回神,起身走到她爸妈面前说:
“你们不用送我了,上次来我们家那个男孩儿他说他来接我。”
她爸妈对视了一眼,一脸八卦的表情。
她妈说:
“郑廉啊?他不是上海的吗?他特意飞过来接你?”
墨文清摸了摸自己脖子,感觉也有点不可思议。
“好像是。”
“他是喜欢你吧?”
墨文清又想了想,一脸纠结。
“应该不会吧。”
“这飞机票多贵啊,飞来飞去多折腾,也没必要。”
“反正他有钱,说不定别人就喜欢坐飞机呢。”
墨文清下意识给郑廉找理由说。
……
等到郑廉电话,墨父墨母帮墨文清把行李箱拎出了社区。
郑廉表现得还像上次一样乖巧,可这次四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微妙、尴尬。
好吧,其实也就墨文清一个人觉得尴尬,郑廉和她父母依旧如常,还是那么亲热地客套着,你来我往。
两人坐在郑廉叫的车上,都坐在车的后座。
墨文清一直看着窗外,不敢看他。
她觉得自己再跟他待下去,不说些什么她真的会疯掉的。
“郑廉。”
“嗯?”
郑廉回应的同时转头看向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喜悦。
墨文清看着他愣了一两秒,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向他确认说:
“你真的就特意飞过来接我的吗?”
郑廉看她一脸打探的眼神,而没有丝毫感动,笑容僵在了嘴角,失落涌上心头。
“是。”他说。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夸张,有些明显,但他想到她会一个人坐飞机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怕她会孤独、会害怕,纠结一晚后还是买了票。
再加上他也实在是抑制不住想见她的心情,哪怕是早几个小时。
“好麻烦你啊……”
墨文清红着脸说,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郑廉能感觉到她的抱歉和不好意思,但没有害羞。
这可不是他要的。
够了。
他对自己说。
郑廉,不要再前进了,你让她感到不适。
“没什么麻不麻烦的。”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坐飞机很方便,几个小时而已。”
墨文清看他好像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心里有轻松一点。
难道坐飞机对他来说真就跟坐公交一样?
“我差点误会你,你知道吗?”
墨文清笑着说,假装很放松的样子,但其实她的心一直还拎在嗓子眼没有放下去。
“误会什么?”
郑廉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心想:
下飞机时分明还分外晴朗的天,怎么突然就变得灰蒙蒙了?
“就是误会你喜欢我。”墨文清说。
……
墨文清看他没回应自己,不知道他是懒得答还是默认,心里敲锣打鼓起来,急切地想再说点东西冲淡时间,生怕这就是他们两个这次对话的结局。
“而且我爸妈也误会了,你知道吗?”
墨文清觉得自己现在口干舌燥,不太想说话,但她逼自己表现得好像分享欲很强的样子。
“我妈还以为她记错了,以为你不是上海的,也在南昌,哈哈哈……你知道吗,我爸还一脸八卦地看着我,以为我俩在一起了,或者你在追求我,我心想郑廉怎么会追求我,我跟他喜欢的类型差那么多,我天天对他态度还不好,他身边围着的漂亮女孩儿多了去了……”
她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畏惧,畏惧填满了她的心。
郑廉现在在她平衡的生活里是很重要的一环,平衡着她爸妈的不理解,平衡着她未知的上海生活,她不能失去他,但也不能利用他。
“老人家都这样。”郑廉打断她说,“你可能平时没什么朋友这样对你,我跟我朋友都这样,我也是想你一个人第一次去上海,才来接你的。”
……
听他这么说,墨文清虽觉得有些尴尬,但嫣然一笑。
“真好。”她说,“你们这样真好,太暖心了,我本来都有点害怕的,现在有你陪我我都不害怕了。太感谢你了郑廉,真的谢谢。”
听墨文清这么说,郑廉脸上没有半点欣喜,他看她被自己“暖心”到满头大汗,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想打趣她说:
“可我怎么看你一副要吓死了的样子?”
墨文清听他开自己玩笑,一瞬间觉得两人又回到了从前,彻底放松下来。
“我能不害怕吗?”她笑开了说,“你这样太夸张了,完全没必要,我真以为你打算追我。”
郑廉觉得这才是他喜欢的墨文清的样子,随性大方,而不是刚才那样小心翼翼。
他侧过身看着她说:
“我追你你真不同意吗?”
墨文清给了他个“她简直都不敢想那样的事会发生”的表情。
“灾难,郑廉,灾难!”墨文清由衷地说,“我真的超级喜欢你这个朋友,非常不想失去你,你有能力又有趣,而且我们以后还能待在一个城市,我遇见什么问题你可以帮我,我就很安心。”
“啊……”郑廉假装懂了的样子,总结道,“你就想利用我。”
墨文清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那么个意思,但也不是那个意思,推了他一把说:
“哎呀,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朋友之间什么利不利用的,大家互相帮助嘛。”
郑廉当然没放在心上,知道她是这个意思,轻笑了一声说:
“但是这跟我追你有什么冲突的?情侣之间也是互相帮助啊。”
墨文清沉思了片刻说:
“额……我觉得爱情跟友情比,还是友情更长一点吧。而且我虽然喜欢跟你做朋友,但你要我说我爱不爱你……没有,我不爱你。”
你追我,咱俩就当不成朋友了。
……
最后那句话墨文清虽然只放在心里没说,但郑廉心知肚明。
同样的答案再得到几次,郑廉觉得自己都要脱敏了。
墨文清看他表情有点受伤,以为自己伤他自尊了,急忙解释道:
“这就跟你关心我也不意味着你爱我一样啊,爱不爱是那种更高层次的,咱不追求,就像你现在跟我做朋友,我不说你多喜欢我,你至少不讨厌我对吧,那现在要你说‘你爱我’你说得出来吗?”
当时的情况让郑廉怀疑墨文清到底是不是在问他问题,他感觉自己像被掐着脖子一样没有选择。
“说不出。”
郑廉跟个机器人一样吐出三个字。
“对嘛。”
得到明确回应的墨文清彻底放心了。
“我就这个意思,你不要太敏感了,作为朋友我超级喜欢你的,但是爱情那东西跟我们又没关系……”
郑廉让她停一停,带着点不耐烦说: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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