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空阴得可怕,很快暴雨亲盆而下。
来得猝不及防,砸在窗玻璃上,像在宣告什么东西要结束了。
顾小满趴在桌子上,半睡半醒。桌面冰冷,额头被硌得有点疼。他的指尖摩挲着那只茶杯,茶早凉了。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窗帘鼓动。
他心里像有一把刀,一下一下刮着——他明知道这件事说出口,就意味着一切都完了。
但他没法骗自己。
从决定像他王哥坦白那一刻起,顾小满就没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他把自己交到王辉手上,任凭他处置。
他站在王辉面前,眼睛通红,声音发抖,连呼吸都乱了。
“王哥,是我不好……是我不懂珍惜,我不知好歹,”他说着,声音一重一重地往下掉,“我真没干什么,我发誓,我连他手都没碰过。”
王辉站在对面,神情冷静得可怕,就这么站在小满面前,像一堵冰墙。
小满说一句,他的眼神就暗一点。
“我只是觉得,这样瞒着你太难受了。”小满的声音哽住,“我不该告诉你,我知道……可我真的,真的不想骗你。”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抹眼泪,手背上的水混着泪,糊在脸上,乱七八糟的。
“王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要骂我、打我都行。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我研究生毕业马上就去你那边。我不等毕业了,我现在就能转过去。”
“顾小满。”王辉终于开口,声音低冷,“你是觉得,这就叫坦诚?”
那一瞬间,顾小满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辉转身的时候,小满几乎是扑过去,拽住了他的衣角,声音颤得像破碎的弦。
“王哥,我求你,你骂我一顿行不行?你别走,我真的什么都能改。”
王辉停了两秒,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小满,你永远都不懂什么叫信任。”
然后走了。
门“砰”地关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苟延残喘。
他靠在墙上,一寸一寸滑坐到地上,手里似乎还有王辉衣角的余温。
那一晚,王辉真的没再出现。
——
一周后,小满买了机票,飞去了王辉的城市。
他没提前说,连酒店都没订。
他穿着薄外套,拖着行李箱一路问路,最后站在王辉公司楼下。
从白天等到傍晚,他没敢进大楼,只是坐在门口咖啡店的窗边。
玻璃反着光,他隔着窗望着出入的人群,一次次起身,一次次又坐下。
每次电梯门打开,他都会抬头。
直到黄昏的光一点点退去,街灯亮起,办公室的窗灯一盏盏熄灭,他才意识到,自己连王辉的背影都没看到。
那晚他没回酒店,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抱着行李箱,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
冷风从袖口钻进去,他打了好几个寒战。
手机屏幕上微信的对话框仍停在那条“王哥,我在你公司楼下”。
王辉的微信再也没动静。
——
之后的几个月,顾小满成了王辉城市的“周末常客”。
每个周末的第一班航班飞去,最后一班飞回。
早上六点半的机舱里,他靠着窗睡觉;中午到达机场,就开始四处找能碰见王辉的地方。
他给王辉送花,每次都换不同的花店,怕对方烦。
第一周是满天星,第二周是白玫瑰,后来改成了太阳花。
他在备注里写:“希望你今天也能笑一点。”
但返回给他的签收信息,一次次都显示:代签收。
他从没放弃早晚报备。
每天早上七点发一句“早安,王哥,今天天气晴。”
晚上十点发一句“晚安,今天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一开始还心存期待,慢慢的,顾小满开始接受他王哥无视他的事实。
他知道王辉看得到,只是不回。
有一次,他接到快递员的电话,说花送不出去。
他让快递员别送了,自己跑过去取。
他抱着那一大束花,站在公司门口。
小满人缘好,他几乎动用了所有朋友的关系。
给王辉写信,托人带话,甚至托同事去劝。
“他不是坏人,”他一遍遍说,“他就是太笨,太实诚了。”
可所有的努力都像落进深海,没有回声。
有一天,他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王辉。
“别再来了。”
只有短短四个字。
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
手指发抖,想回复,却又删了。
最后,他只发了一句:
“好。”
那一晚,他一个人去了机场。
飞机还没起飞,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
空姐过来问他要不要喝点水,他摇头。
等到飞机升空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小满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那是他曾拥有过的最透明最清澈的青春初恋。
后来,他再也没去过那个城市。
从那之后,顾小满彻底变沉默了。甚至连性格都和以前不一样。
他不再笑得没心没肺,也不再随口说“没事儿”。
他开始喝酒、熬夜、沉默寡言,连打游戏也少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成熟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不是成长,那是心死。
后来,顾小满出国。
没有告别,没有通知。
出国之前的前一天,小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夜静得出奇。
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亮着,可那光似乎照不进顾小满的房间。
他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层苍白。
聊天记录还在。
从甜蜜到冷淡,从问候到只读不回。
那一条条消息,就像是一条渐渐干涸的河,越往下越空。
他曾无数次试着让那条河重新流动。
他寄过花、写过信、飞过几千公里。
可王辉的回应,永远是沉默。
有时候,他连王辉的沉默都不舍得怪。
直到现在,只剩下空空的对话框时,顾小满才终于明白——
他不是不够努力,只是这段感情真的结束了。
手机屏幕上,王辉的头像还在。
那张笑容依旧温柔的照片,让他心里一阵刺痛。
他点进聊天框,拉到最后,看着他自己回的那一个字——
“好!”
他点开右上角的设置。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删除联系人王辉】
他的手指停在那一行上。
片刻,嘴角轻轻一抿,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的笑。
那不是释然的笑,是一种终于不想再求的疲倦。
“我已经尽力了。”
他轻声说。
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他按下了“确定”。
那一瞬间,屏幕闪了一下。
聊天记录、照片、备注、语音,全都消失不见。
像一场被风吹散的梦。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
顾小满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走到床边,整个人缓缓靠向床头。
胸口像被掏空,又像卸下了什么。
过了很久,他伸手关了灯。
窗外的灯光透进来,在墙上留下微弱的光影。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里有冷空气的味道,也有一种说不清的酸楚。
这一刻,他真的放下了。
不是不爱了,而是终于学会了,
——不再去追一个已经不想回头的人。
烈日正好,泳池边的水被阳光照得像碎掉的玻璃。
一阵风拂过,棕榈树的影子晃了晃,泳池边那两张白色躺椅上,一黑和一更黑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摊着。
“唉——看咱这儿的艳阳天啊!”
尧兵戴着墨镜,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拿着半杯没喝完的香槟。
“没话就别硬编。”周远戴着眼罩,仰头躺着晒太阳,语气懒得像要睡着。
“我这不是怕你闷坏了嘛。”尧兵翻个身,啪的一下拍了拍他肩膀,“天天窝家里,搞得跟被甩了一样。”
“我这是疗养。别乱下定义。”周远摘下眼罩,眯眼看了看天空,又伸手拿起小桌上的香槟,轻轻碰了碰杯沿。
阳光照在他手腕的手表上,反射出一圈冷光——新款,尧兵眼尖。
“老爸新送的?奖励你新会所大功告成?”
“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
“行吧,买完就在这儿疗养?不应该出去炫一圈呀?”尧兵撑着躺椅坐起来,双腿交叠,“那就恕臣直言了。你这一脸的’我还没走出来’写得跟字幕似的,狗都看得懂。”
周远轻哼了一声,把香槟凑到嘴边:“嗯乖。给朕叫一个。”
尧兵扯过一条毛巾扔过去,“你别打岔。还不承认。那个谁——”
话还没说完,周远反手扔过来一个水球“啪”地砸在他肩膀上。
“卧槽!”尧兵一边笑一边跳起来,险些把香槟打翻,“你为了他,居然打我!?”
“再嘴欠,我下次直接扔你泳池里。”周远斜他一眼,伸手指着泳池。
“诶你扔我来!谁先下水,手表归谁行不行?”尧兵边说边往后退,笑得像条欠揍的狗。
“草这手表本来就是我的。”周远大笑着做起来。
泳池边的水波映在他们脸上,两人对视几秒,最终同时笑了。
“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啊?”尧兵笑着挑眉,“我认识人脉广着呢,你那小满哥——”
“滚啊。”周远拿毛巾砸过去,砸得尧兵满头都是水珠。
“你看,这反应,多典型啊。”尧兵哈哈笑,“装不在意的样子最难看。”
“再笑我真动手了。”
周远嘴上凶,眼角却有点弯。
“你再这么冷静下去,我都觉得不对劲。”尧兵捡起毛巾,擦擦脸,“你在我面前装啥装。”
周远抬起头,看了看一旁闪着光的水面。
他想起顾小满那天笑起来的样子——干净、阳光、没心眼。
心口还是轻轻一颤。
但下一秒,他举起酒杯,对尧兵笑道:
“干了。”
尧兵咧嘴,举杯:“干!为了你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心事。”
“滚蛋!”周远笑骂着,轻轻碰了下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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