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晨朝
晨雾还未散尽，琉刻就已经站在溪边转了三圈。
“影子！快看！”她踮起脚尖，银发间别着新摘的野雏菊，"像不像人类的少女？"
影子沉默地注视着她。他换了一身粗麻布衣，黑发束在脑后，眉骨的伤疤被琉刻用草药汁遮掩，可那双深渊般的眼睛依然锐利。
“不像。”
他诚实地说。
琉刻鼓起脸颊。
“哪里不像？”
“人类少女不会发光。”
确实，即使穿着最朴素的亚麻长裙，她的肌肤仍泛着珍珠般的微光，发丝间流淌着水泽的灵气。琉刻苦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忽然眼睛一亮。
“等等！”
她跑到溪边，掬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水流滑过的瞬间，那层神性的光辉奇迹般地隐去了。当她再抬头时，除了过分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已与凡人无异。
影子不自觉地皱眉。
“你用了神力？”
“只是暂时藏起来啦。”
她笑嘻嘻地拽住他的手腕。
“走嘛，听说今天雅典城有集市！”
第二节雅典城
雅典城的喧嚣扑面而来。
商贩的吆喝声、烤肉的香气、孩童追逐的笑闹，一切都让琉刻兴奋得双眼发亮。她像只翩跹的蝴蝶穿梭在人群中，影子不得不时刻伸手虚护在她身后，防止她被撞到。
“影子！快看这个！”
她蹲在一个陶器摊前，捧起一只绘有海豚的陶罐。
“我们买回去装浆果好不好？”
商贩热情地凑过来。
“小姐好眼光！这是仿制克里特岛的——”
“三个铜币。”
影子突然打断，声音冷得像在审判亡魂。
商贩打了个寒颤。
“至、至少要五个……”
影子眯起眼睛。
“……三个就三个。”
琉刻偷偷拽他袖子。
“你吓到他了。”
“他刚才想骗你。”影子把陶罐塞进她怀里。
“人类都这样。”
他说“人类”时的语气，仿佛自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第三节胭脂铺
雅典城的西市拐角有家小小的胭脂铺，粗陶罐里盛着从科林斯运来的朱砂，从米利都漂来的珍珠粉，还有用玫瑰与蜂蜜调成的口脂。琉刻踮着脚在铺子前流连，指尖掠过一排排彩釉小盒。
影子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半步，像一道永远不会消散的阴影。
“这个颜色好看吗？”
她忽然转身，指尖点着一抹石榴红的胭脂，轻轻蹭在唇上。那抹红像晚霞落进雪里，突兀又艳丽，衬得她银白的睫毛愈发剔透。
影子呼吸一滞。
他见过冥河畔的血色曼珠沙华，见过塔尔塔罗斯燃烧的岩浆，却从未有什么红色，能让他心脏如此剧烈地震颤。
“说话呀。”琉刻凑近他，身上带着水泽女神特有的清冽气息
“适不适合我？”
影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本该回答“好看”或者“不适合”，可脱口而出的却是——
“像婚礼上的新娘。”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琉刻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比胭脂还要红。
她别过脸去，装作去试别的胭脂，其实心脏早已跳个不停。
她曾被凡间男子轻薄过，她给他们的教训是在树上头朝下吊了他们好几个时辰。可是影子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却没有惩罚他的心思……反而有些，兴奋？
夕阳西沉，两人沿着橄榄树林的小路往回走。琉刻把玩着新买的胭脂盒，时不时偷瞄身侧的男人。
“影子。”
她突然停下。
“你为什么买这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琉刻以为他不会回答。
“因为......”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橄榄叶，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尖。
“你涂着它的时候，让我想起某个重要的约定和誓言。”
“什么约定？”
“我不记得了。”他苦笑。
“但这里——”
粗糙的掌心按在左胸。
“——很痛。”
琉刻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在影子反应过来前，她踮起脚，将沾着胭脂的唇印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一个完美的红痕，像烙印，又像封印。
“现在呢？”她气息不稳地问。
“还痛吗？”
影子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可他耳中只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他缓缓抬手触碰那个唇印，指尖染上殷红……
历经凡劫的冥王哈迪斯，爱上了水宁芙。
他许下她前往往事的约定，依旧算数。而此时，他只恳求她的琉刻不要在太阳升起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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