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硝烟的战争
转过头看到林加洞察一切的脸色,他楞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抬着电脑去到阳台,点燃一支烟,静静看着黑暗中亮闪闪的电脑屏幕。
一个晚上,两人沉默无语,他们早已习惯无话可说的冷战。
回程路上,两个人依然没有怎么讲话,反而是林加的父母絮絮叨叨,不知他们是感觉出什么还是真有那么多要说的,一直在谈最近两天的风景,人文。
再次路过那个单位的时候,有种针刺的难受压在林加心头,一忍再忍,她还是开口了,“要不要停下来请同学吃顿饭啊?”口气冷冷地讥讽。
赵鹏飞兀自开车,凝视前面,干干地回了一句,“请谁啊?”
林加嘴角一抽,笑了,“昨晚打电话那位啊!”鹏飞脸色紧绷,非常难看,低低的吼道,“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林加随口回复。
“你要不要回家?还是你开车送他们?”赵鹏飞口气极为低沉暴躁。
看看后座的父母,他们似乎在辨别发生了什么,林加不吭气了,眼泪突然涌出,她使劲收回,闭上眼睛装作睡觉,一路不再说话。
两个人冷面相对了许久,赵鹏飞再也不提马玲,甚或也不再提本地大学同学聚会,断了联系。
他似乎不想给林加任何口实,家里平静的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
但是阴霾一直漂浮在家里,两个人心里蔓延着某种说不清的隔阂,似乎有什么事存在,女人大概喜欢捕捉和感受这种压抑,而男人不同,赵鹏飞必须有个出处。
两个人陷入在中年的起伏盘桓,他们于事业和人生的某些方面已经醒悟,看透世事,但于家庭情感却越发执着顽固,多少年形成的沟通鸿沟难于逾越。
这一年林加出差很多,赵鹏飞欣然接受,按时机场接送。
最近出差回来赵鹏飞跟以往骂骂咧咧的消沉不同,有隐隐的按奈不住的兴奋,没有那么容易动怒了,林加对这份冰冷的感情再大大咧咧也还是察觉到了老公的变化。
多年的争吵消磨了情感,两个人都有些性冷淡,近来他们几乎没有家庭生活。
林加曾在一个难得愉快融洽的晚上试图亲近下,毕竟又没有离婚。两个人睡一张床上,看到他最近心情好,自己也想通了很多,希望改善下和老公的关系,促进家庭和睦,可是鹏飞转过身背对着,说最近很累,没有力气。
林加一个晚上没睡着,她在嘲笑自己,也嘲笑生活,老天是公平的,既然彼此不好好维护情感,爱惜对方,就彼此都出轨吧,管它是心灵出轨,还是身体出轨,有多少区别吗?
都是不道德的,但是道德有什么意义?他们自身家庭矛盾和情感跟道德毫无关系,只跟自己有关系。
自己也迷失,需要呵护,男人也需要,对身体来说,更需要。
人的生理从来不能讲求道德,不影响他人就好,林加替自己,也替赵鹏飞,替中年的春天找到理由。
因为一切都是臆想,人最善于自欺欺人,没有看见,没有事实,彼此都能过得去,不用撕破脸面对,一旦看见,成为事实,林加想,那就可以一刀两断了。
她也一再问自己,这样的婚姻有何意义呢?
两人从之前的吵闹走到稍不对头就冷战,再到如今毫无意义的组合,家庭更像是个合作社。
两个人这么难受地黏糊在一起,可能是女儿,可能是心底里不想看到赵鹏飞既失事业再失家庭的落魄,可能是时间久了自己掉进胁迫症习惯,也可能是双方的父母年衰岁暮还操心两个大人的家庭生活。
老人来都重复同样的话,你们好我们就好,跟谁过都一样,每次一点儿小事就吵说明你们在乎对方的意见,需要对方,真要不在乎,哪管对方想什么,有什么好吵的。
饱经世事的老人们另辟蹊径给出绝妙推论,两个人就这么冷热不均地维持着家庭。
但是,火山下的躁动一定时候是要爆发的。
林加的生气很单一,只是受不了鹏飞的怨天尤人和不作为,她看不到他曾经的或者还有的优点。
赵鹏飞的生气很复杂,自己的不顺,多年的怨气,妻子蒸蒸日上的事业和充满能量的心态都在刺激他的自尊,何况他感受不到林加对他的爱意或尊重,什么事都和他不一致。
他甚至恨林加,他们的名字都是相克的,前不久一个会算命的同学大师那得出的结论,当时听了就觉得说在了心上,想起过去种种似乎就是被相克了,结婚后什么都不顺。
得到结论的当天,有朋友热情鼓励鹏飞一起做事。
其实林加也在一直鼓励他做事,可是他已然没有兴趣,这个年纪高不成低不就,他不习惯听命他人,曾是政府公务人员,脸面没地方搁,再怎么鼓励他也就这么混着等退休了。
林加的话他听不进去了,可这会儿朋友的话语打动了他,是啊,离开这里,去别处试试,这个地方自己已经禁锢死了。
婚姻遭遇的冲突,总有一场最大的,像是分水岭战役。
那个周日下午,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赵鹏飞和林加吵了起来。
电视图像有点卡,图像一阵一阵停顿,林加很少看电视,今天收拾卫生顺便扫了一眼。
最近楼下街道停了挖,挖了停的,她不由问,“电视怎么了?是不是线路有问题?”
赵鹏飞被电视搞心烦了,生气地接过话,“这两天一直这种死样子,谁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他们挖来挖去,不弄着点他们不舒服,没钱赚!
你看着,线路,管道都要被他们挖断。一点儿规划也没有,什么水平都当领导!什么都搞成这种破样子!”
谈电视呢,他又扯远了,挖路林加也讨厌,甚至打过电话给市政服务,但是不想听鹏飞从头骂一顿,只要搭个话,鹏飞还要发泄得更加彻底,会从食物,建设,**官员一连串的数落下去。
“这种画面看着难受,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广视网络,让他们检查下。”林加抹着桌子顺口说。
“要是修得好,早有人打了。要打你自己打。”他坐在沙发一侧喝茶,看手机。
“不管别人打没打,自己问了才知道啊。你顺手就可以打一下的,听着咔吱咔吱的声音多难受。”林加加重了点声音。
“别人能忍受,我看着也能忍受啊,还去跟这些人啰嗦。”赵鹏飞站起来向书房走去。
林加一生气,自己查了号码拨电话过去,修路影响,林加所在的的这一段已经处理完毕了,可以关掉机顶盒,检查下插头,再开机试试。
果然,开机后,电视恢复了正常。
等赵鹏飞回到沙发上,林加忍不住多了一句,“什么问题都要先试试,你总是先说不行,那问题永远在。”
“你能干你试就行啦。你什么都能做,你什么都行。”赵鹏飞说着把手机丢在一边。
电视正在放映抗战片,日本特高科被耍得团团转,鹏飞边看边骂,“什么玩意儿,如果日本人这么憨,还打他么八年。如果没有日本人,老蒋也不用弄成这个窝囊样。”
说着转到另一个台,正是新兴小鲜肉影星的广告,“这种娘娘腔,现在他么尽是些女不女,男不男的,搞不懂怎么火成一片的!
这个民族自己要把自己弄废掉,转基因食品,毒奶粉,地沟油,一个害一个,再来些娘炮,贪官,要么自己整个断子绝孙,要是日本人再打一次,挨扁的!中国人大家一起废吧。”
林加听不下去,嘟哝了一句,“小鲜肉不止中国,日本、韩国都有。不喜欢这样小鲜肉的多了,不要每次都把所有人扯进去,说那么难听,中国人,我们自己不都是中国人。”
“所以我觉得做一个中国人难受!”赵鹏飞顽固地叫起来。
“那就从自身做起,不抱怨,多做事比什么都好。”林加回得很快。
“你不要说话老是含沙射影,想说什么就说,故意扯出些话来。”赵鹏飞脸一沉,遥控丢在桌子上再次回书房去了。
不到一分钟就听到他大声质问,“你怎么又动我电脑了?说过多少遍,不要乱碰,擦什么嘛?游戏又被你弄废了,网也断了。”
林加快步走进书房,“我只是轻轻擦了擦鼠标和垫子,太灰了,没有动其他。只是个游戏而已呀。”
赵鹏飞的火气一头窜上来,刚才各种讨论压抑的不舒服像个炸药包不经意一碰就点燃了,“你就是犟,错了也要犟!凡是你说的,就是好的,就是对的,你了不起,单位靠你,国家都是靠你。我可以不靠你吧?”
争论自然而然走向争吵。
赵鹏飞情绪累积太久,他想蹦跶的念头一直在萌动,但安逸惯了,缺乏临门一脚的勇气,就差个导火索。
今天大概天气太热的缘故吧,林加也烦躁得很,她同样压抑太久,各种黑暗猜测咬噬内心,大家都需要揭开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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