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将近凌晨一点才到家。
手机有了信号,姑姑发来的消息映入眼帘。
姑姑:【你妹妹马上开学了,我们准备送她去江城大学】
方楚表妹今年高考,成绩优异,录取到外省985大学。
【恭喜妹妹,祝她学业有成】方楚没有收姑姑发来的红包,反而给她发了一百块钱。
除开姥姥姥爷在老家照顾方楚,在大学这边,姑姑经常给她发红包,过节的时候问候,生日的时候祝福。非常关心她。
当然,钱发出去了,姑姑不肯收。
两人聊了会儿天,方楚扛不住困意,很快睡着了。
后面几天上了夜班,终于在休假期间约到了时间。燕湘宜发来地址,方楚和店长在便利店碰面,然后坐出租车前往目的地。
到达餐厅,店长努力控制面部表情,眼里迸出的羡慕却掩藏不住。
店长掏出手机到处拍照。服务员领她们来到包厢门口,回过身来。店长立马放下手,装作坦然自若的模样。
她们走了进去。
燕湘宜早就到了,穿着纯色一字肩连衣裙,肩颈线条优美,蓬松柔软的长发随意披散。她听到动静,掀开眼皮,锐利而冷冽的眸光滑过两人。
“晚上好。”燕湘宜语调平和。
店长主动回她:“晚上好。”
店长坐到燕湘宜对面,方楚拉开店长右侧的椅子。
“方小姐,为什么不坐在我旁边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动作。
方楚的心尖微颤,轻抿唇瓣,“我......有点认生。”
“没事的,我就是问问。”燕湘宜收敛了情绪。
方楚成功坐下。燕湘宜说:“我已经点好了餐,看看符不符合二位的胃口。”
店长绽开笑脸:“哪有啥符不符合的,我和方楚都不挑食。”
话罢,她双手放在膝盖上,问道:“你是做啥工作的?年纪轻轻事业有为啊。”
燕湘宜没听出阴阳怪气,自然而然回答:“设计,称不上工作,算一点小爱好。”
店长越想越痛心,干脆不想了。
服务员敲响房门,推着餐车,前来上菜。
待所有的菜上齐,店长拿起餐叉:“我就不客气了哈。”
燕湘宜:“请便。”
吃饭的过程中,店长时不时问些家里长家里短,燕湘宜答得含糊。燕湘宜只吃了两口,喝了酒润嗓子,视线总飘向方楚。
一个小时后,服务员返回,收走餐盘,上了最后两道菜:芝士蛋糕和鱼子酱。
店长不爱吃甜的,吃得撑了,“我去下厕所,你们慢慢吃。”
燕湘宜“嗯”了声。
店长离开后,只剩下两个人。方楚感觉四周的空气有些闷热,瞄了两眼空调,温度显示的确是26度,没出错。
“你喜欢吃甜品吗?”燕湘宜表面不动声色,放下餐叉时,蹭到餐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动作既优雅又克制,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发出声音。
方楚:“不怎么吃。”
小时候买过五角钱一包的话梅糖,吃甜吃多了,结果长蛀牙,拔牙带来的疼痛铭记在心。后来是因为没钱,所以她只在生日当天买最小的蛋糕。
燕湘宜像在自言自语:“她喜欢吃甜。”
这话一出,方楚顿时思索起来燕湘宜口中的“她”是谁?
或许是朋友。
“方楚,你尝尝看。”燕湘宜说。
方楚并未在意她的称呼变换,依言捏着餐刀,切下一块,再送到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方楚:“很好吃。”
燕湘宜的眸底藏了几分晦涩。十分相似的脸庞唤醒她每日每夜的思念,如同藤蔓疯长,裹缠住她的思维。
方楚还未察觉,好奇的目光投向另一道菜。
“鱼子酱。”燕湘宜说话的节奏不急不缓,“有很多种吃法。”
方楚:“可以和面包一起吃吗?”
燕湘宜:“可以。”
方楚取了一片吐司,抹奶油,放上鱼子酱,咬一口。味道着实过于丰富。
这样倒是不像秦嗣钰了。
始终停留在方楚身上的视线令她有些如坐针毡,想问问燕湘宜为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
燕湘宜突然起身:“你的眼睛很漂亮。”
很少有人夸她,夸得这么具体的。
白玉兰的清香扑面而来,方楚的神经霎时紧绷。
“特别是这颗痣。”燕湘宜的指尖在方楚眼尾轻点。
酥麻感从被触碰到的地方传开,羞赧涌上心头,连呼吸都颤抖不稳。可是,燕湘宜斜倚着桌,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只是饶有趣味地打量她。
大概没想到方楚会因为她的行为而害羞。
包厢里的风光是暖黄色的,燕湘宜微微仰头,乌发划过光洁的脊背。
“做我的情人吧,方楚。”她的嗓音带了些蛊惑,勾得人心尖发痒。
方楚的眼角泛了红,挪开目光,心跳声异常剧烈,仿佛要冲出胸口。燕湘宜在说什么,是在跟她开玩笑?“情人”这两个字,燕湘宜敢讲,她不敢听。
“我也去下厕所。”方楚落荒而逃。
直到来到电梯前,方楚才冷静了不少,呼吸新鲜空气,堵塞的思绪畅通了点。她就算累死,也不可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请求。
金钱诱惑人,一旦选择了钱,就失去了灵魂。
手机振动。
方楚感到庆幸,带上了手机,不然还得回去面对燕湘宜。
“呜呜呜......”电话那端是表妹的哭声。
“怎么了?”方楚的心揪紧。
表妹哽咽着吐出几句话:“......出车祸了,我妈她......”
方楚焦急道:“在哪里?我去找你们。”
表妹说了好几次才说正确医院地址,方楚按下电梯下行的按钮,随即给店长发消息。她跑到门口,出租车稀少,几分钟才过一辆,而且载了客。
方楚从未像现在无能为力过,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模糊视线。
终于,一辆黑车经过,司机停车,摇下车窗:“走不走?”
方楚用手背擦掉眼泪,声音沙哑:“走,去市医院。”
半个小时后,她到达市医院,按照表妹说的,找到了病房。两三个戴工牌的记者站在手术室外,面对镜头报道此次车祸。
“医生说我妈醒不过来了。”表妹蜷缩铁椅上,脸埋在臂弯里。
“我拿不出手术费。”表妹喃喃,“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方楚同样想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将近一万的存款。”方楚大学毕业没多久,刚过了实习期,工资不多。加上保险理赔的钱款,依然凑不够费用。
她点开银行软件,查看里面的余额。
不够,远远不够。
她脑子嗡嗡作响,在小五岁的表妹面前,一定不能暴露脆弱,喉间干涩:“我再借点钱,你呢,要不要向导员请假?”
表妹点了点头。
翌日,方楚照旧工作,今天医院上白班。去到便利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望着门外。店长请装修工重新安装了门,用的最好的材料。
平常此刻正是下班放学的时候,店里人流量却明显少了很多。方楚拿出一包玉溪放在柜台上,扫了码,“三十。”
顾客亮出付款码。
方楚又扫了一次。
等顾客的身影慢慢远离,店长摁灭手机,游戏音效消失,意味深长道:“最近生意不好做。”
这家便利店一公里处就是写字楼,地理位置还算不错了。店长这么想肯定是有原因的。方楚思忖。
“老娘再干一年就不干了,回南城打工去。”店长吐槽。
徐辛擦桌子的手顿住:“当老板不好吗?干嘛非要打工?”
店长扬眉:“罗森便利店知道不?我偷师学艺去。”
徐辛笑:“我觉得店长你很棒了,还用去学艺呀?”
店长:“为啥不需要?学无止境,我上学那会儿贴在教室墙上的标语。”
“这句话准没错的。”徐辛附和。
徐辛动作麻利,擦干净桌子,给垃圾桶套上新的袋子,拍拍手。见势,店长清了清嗓子,“我想好了,明天便利店裁员。”
方楚抬眸,心凉了半截,“裁员?”
徐辛面露为难,“真的吗?”
店长摇了摇食指,“不假。”
徐辛问:“要裁谁啊?”
“你们自己决定。”店长说。
徐辛看了眼方楚。
无形的巨石压在双肩,方楚忽然喘不过气来,掌心渗出湿汗。徐辛爱讲话,积极的讲,消极的也讲,她家里的情况方楚或多或少了解。
但是方楚做不了圣人。
店长适时进了杂物间,剩下两人沉默不语。杂物间不大,只有几十平米,里面摆放着清洁工具、纸箱子,以及一张折叠床。她经常跑到这里休息。
“方楚,帮帮我吧。”徐辛的大眼睛充满哀求。
一滴泪砸在衣领上。
方楚用力咬了咬唇,强行忍住想哭的冲动。换作平时,她根本不想和谁比惨,比谁更苦。要是交不起医院的费用,姑姑的后续治疗进行不下去。
“那你也帮帮我好不好?”方楚捂住脸,生理泪水不断流出,语气绝望,“我家里人出事了......”
“你能帮我找到一份新兼职吗?”
徐辛怔了片刻,她还没看到方楚这么伤心过。
“我会帮你的。”徐辛连忙扯出几张纸递给她,神色不太自然。抿唇想说什么,最终咽回肚子。
“对不起。”方楚接过徐辛好心拿来的纸,放在眼皮上,柔软的纸巾被洇湿了,“我有点控制不住流眼泪。”
有人打了电话过来。
显示的是“姥姥”,方楚按下接听,一道陌生的声音送入耳里:“喂——”
方楚收紧手指。
“终于有人接了。”那人自顾自说着,之后询问,“你是机主的外孙女吗?”
方楚应声:“是我。”
“她在金滩想跳河,你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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