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墨等了半日都未见孙二娘来取野味,以往孙二娘正午便会来提货了。
许是有事耽搁了。
沈知墨又在家中等了一会儿,还是未见孙二娘来。
思及先前的半只鸡,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沈知墨犹豫了一下,果断将兔子全都抓入背篓中给孙二娘送过去。
装兔子时,沈知墨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她回头一看,发现狐狸怨念地目光紧随着自己每一个举动,看着她要出门了,恨恨地嘶吼了几声,“嘤嘤嘤!”
沈知墨弯下腰,揉了揉狐狸脑袋,柔声道:“我去去就回。”
狐狸不依不饶的缠在她腿边,分明沈知墨只要迈开腿就能出家门,可看着狐狸闹着自己的样子,莫名的移不开脚,狐狸急得原地转了好几圈的样子,怪可爱的。
温蕴看沈知墨一点都没打算理会自己,急中生智一跃到她背后的背篓上,似个山大王一样宣示着兔子的主权。
沈知墨顿时明了,狐狸压根不在意自己回不回的事情,而是在意背篓中的野味。
“胡闹。这是给二娘的,你没有份。”
“嘤嘤嘤!”狐狸委屈地叫唤。
“下来。”
沈知墨皱眉,作势要将狐狸从身上摘下,谁知狐狸看到她手袭来,一溜烟地钻进了背篓中,甚至还自行将背篓的盖子盖下。
沈知墨瞪大了眼看着狐狸娴熟的躲藏手法,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所有人都遍寻不到狐狸了。
“嘤!”狐狸打赖死,不打算出来了。
沈知墨看它乖巧,想想也就几步路,就带着狐狸一起出去吧。总好过在院子中,自己还得提心吊胆生怕谁又闯了进去对狐狸不利。
“那你可要老实呆着,不可吓人。”
对狐狸恐吓鸡的事情还念念不忘,毕竟踩碎了好几个鸡蛋,还让她的老母鸡们好久不下蛋。
上次袁蔟甚至连狐狸尾都没见着就喊打喊杀了,这人可不比鸡,鸡被吓了也就吓了,这人要是被吓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温蕴艰难地挤在背篓中,显然与沈知墨达成了共识。
大中午,路上没几个人,原先敞着窗透气的人看到沈知墨经过忙不迭地将窗子合上了。
吱呀作响的窗户夹不住低声咒骂的晦气,顺着风飘到了沈知墨的耳中。
她充耳未闻,继续走着。
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孙二娘的家门前。
到了孙二娘家门口,沈知墨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知墨本无意偷听,奈何王子擎中气十足,声音直接破门而出钻进了她耳中。
“你莫要管我,好生在家呆着即可。”王子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莽子都伤成那样了,你让我怎么坐视不理?”
“可……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母女怎么办!”
“呸呸呸,莫要咒我!”
沈知墨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谁知门却突然打开了,王子擎正摔门而出,与她打了个照面。
沈知墨尴尬地看着王子擎,王子擎同样看着沈知墨,鼻头抽动了几下,像是闻到什么味道,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沈知墨站在门口,看到从屋内追出来的孙二娘,尴尬地打了招呼。
“哎!我给忙忘了,劳烦你送过来一趟了。”
沈知墨伸手想将背篓里的野味拿出,谁知手刚伸进去,摸到个毛茸茸的脑袋,低声咬着牙呵斥道:“走开……”
“啊?”孙二娘分神地望着王子擎离去的方向,没听清沈知墨说了什么,“小沈,你刚刚说了啥?”
“没。”沈知墨拍一拍捣乱的狐狸脑袋,越过狐狸拿出了野味递给孙二娘,“二娘,这些野味您看够吗?”
孙二娘面上强颜欢笑,眼里满是失落没有一丝喜悦,“够,够,够……”
孙二娘眼尖地瞧见了沈知墨受伤的手,接过野味的手一顿。
“小沈,要不你将这些野味都带回去吧。”孙二娘将野味递还给沈知墨。
沈知墨不解,拒接野味。
沈知墨的倔,孙二娘是知道的,不再推诿,收下了野味。
孙二娘解释道:“我听闻近日山中闹老虎,你还是少去山里头了吧。”
“原先说来走访的亲戚不敢来了。”孙二娘指了指村长家,道:“王莽前些天进了山,遇到了老虎,好在还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躺在床上呢。”
王猛是村长的儿子,生来力大,跟着老王头学过几年捕猎,捉些鸡兔飞禽不在话下的。
虎患的事情村长已经安排脚夫去城里报信了,可一来一回需要些时日。山岗村本就地偏,商贩鲜少,村长担心此时若是虎患的消息传出去了,惊得本就不多的商贩不敢来村里,故将消息给瞒了下来。
“子擎说,村长准备出五两银子组织点村中壮丁去猎虎……这五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呀……”孙二娘说着说着,语气有些哽咽,“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擎一直敬重他舅姥爷,一听王猛受伤了,第一个报名去猎虎……”
“那五两银子算了什么啊,若是缺胳膊少腿倒还好,我就怕他命搁哪儿了……”
孙二娘越说越激动,“你可千万别学他啊,这种事情躲远点,别招惹上身……”
沈知墨沉默,去不去猎虎的事情可由不得自己吧。估计过不了几日,村长就会寻自己进山猎虎了。
毕竟她是村中唯一的猎户了。
沈知墨了然地点了点头,谢过孙二娘的提醒,正想挥手告别,孙二娘赶忙拉住她,抿了抿唇,“小沈,你还是莫要再养着那狐狸了,你看你最近……”
孙二娘欲言又止,她知道沈知墨不爱听这些话,但让她忽视掉沈知墨手上的伤,她又做不到,只好苦口婆心道:“狐狸邪祟,容易败人气运。”
躲在背篓的温蕴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立马从沈知墨的背篓中冒了出来,朝着孙二娘龇牙咧嘴。
孙二娘被它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失声喊道:“啊!”
沈知墨一掌拍在狐狸脑门上,将它按回背篓中,“莫要吓人。”
看上去这一巴掌挺沉,只有温蕴知道沈知墨只是摸了一下它,这招对温蕴很是受用,顿时偃旗息鼓,美滋滋地缩在背篓中,在心底悄悄地给沈知墨和孙二娘各记一笔。
沈知墨摸我,好。孙二娘说我,坏。
“你怎么还将它随身带出来,你可知……你这孩子!难不成不知道村中最忌讳这些了……”
“二娘,我知晓。”沈知墨道,“也多亏二娘一直容忍我。”
孙二娘叹了一口气,连道了几声,“你呀你……”
尽管是秋天,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日光洒在沈知墨的脸上竟显得格外无暇,这般剔透的人怎么会和晦气扯上关系呢。当真像极了她的父母,一表人才,若不是熟知她的人定不会将她与猎户二字联系到一块。
孙二娘好赖话都说尽了,始终劝不动沈知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切莫要再一个人进山了。”
沈知墨回到家中,立马放下背篓,在院子中转了一圈,最后走到鸡舍前,平日只拎狐狸的手,今天忽然换了目标,温蕴看见了立马发出不满地低吟。
可怜的鸡完全没想到这是它大祸临头之日,看到沈知墨靠近还高兴地扑腾了下翅膀,终于轮到它享受沈知墨的宠爱了。
温蕴绕在沈知墨腿边磨蹭,试图让沈知墨看看自己,它恶狠地仰着脑袋盯着趾高气昂的鸡。下一秒沈知墨进了伙房,手起刀落,鸡头依旧趾高气昂,只不过温蕴不用仰头了。
不多时一阵肉香味飘了出来。
温蕴立马迎了上来,沈知墨悄悄的挑了两块鸡肉给了狐狸,剩余的肉汤全都装了起来,送去给村中铁匠,“猛子叔,劳烦您帮修补一下这两口刀。”
沈知墨观察着王猛子的神情,不安地搓了搓手,“老王头先前在您这儿还有一把弓……”
王猛子眼皮翻了翻,不做声。
“弓的钱……我下月再给您,您看成吗?”
沈知墨有些心虚,这把弓是老王头生前拜托王猛子制了,可角弓不易,动则三年。
人走了,弓还在,没给银子呢。
沈知墨一时之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故一直不敢来找王猛子。平日若是刀卷边了,她就是跑到平安镇修补都不敢轻易劳烦王猛子。
若不是这次虎患,她绝不会厚着脸皮来麻烦人。
王猛子念着沈知墨不容易,就一直没吭声,将弓放置家中,也算是对老友的思念。
此时沈知墨提及,让他有一瞬间恍惚,仿佛面前的人站的就是自己的老友。
王猛子余光看向鸡汤,鸡倒是香,就是沈知墨的手艺当真比不上老王头。
“下次拿活鸡来。”
沈知墨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谁知道王猛子那么爽快,赶忙将猎刀与砍刀递给了王猛子。
王猛子端详双刀,随后转身进了铺子,取出一把乌黑油亮的角弓。
乌黑锃亮的牛角覆于弓身,弓弦紧绷犹如月牙。
只是一眼,就知道是一把好弓。
“银子就不用给了,这些年你没少往我家里搁皮料。”
沈知墨面露尴尬,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想都被人看在眼里。
“记得勤给狐狸洗洗澡。”王猛子低声道,“小姑娘回来一身狐狸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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