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为陈期第一视角】
会有父亲将孩子逼得歇斯底里后再把孩子关进精神病院吗?
有的。
我的母亲是父亲一生挚爱,他至真至切的爱让他无所埋怨地容许她的不贞,令他终日懊悔自己的不足与姗姗来迟。
该怎么形容这真切的爱,是藕断丝连的碎玻璃吗,是情深似海的泪吗,是一次次拳打脚踢那般深重吗,是一次次鲜血淋漓那般充盈吗?
被誉为伟大的事业一夜崩塌,是暴力治愈了他。
我的母亲很爱我,她拼尽全力也要让我拥有世界上最幸福美满的家。为了实现这一梦想,她人生的最后一件事是带我与父亲共进晚餐,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我与父亲永远相爱。
她最后一滴血浸入地里,令我与父亲如胶似漆,永不离分。
止住血变成疤的怎么能叫伤呢?过去了忘记了的怎么能叫痛呢?闭上嘴咽下去的怎么能叫恨呢?
我的父亲很爱我,他赐予我此生应承受的所有伤痛和仇恨,除了他,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
此后我们的家,幸福且美满。
恭喜她,以生命为代价,实现了她的梦想。
我被送进精神病院后,唯一的娱乐是贴在玻璃上看看窗外。
漫天的霜花偶尔会贴在窗上,透过密密麻麻的防护网,我能看见围栏外里堆雪人的小男孩。
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实在是出现频率太高了。
几乎每天都在。
他的衣服从不重样,除了那顶绿色的毛线帽。
绿帽子总是把雪人堆得很丑,遥远的距离让姿态歪斜的雪人模糊不清。不过他似乎很满意他的作品,总拉着路人给他和雪人拍照。
看他撒泼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情,却像瘾一样渗透了我的生活。这样令我羡慕忮忌的生活原来真实存在,如今甚至在我的生活里变成平常。
每天下午吃完饭吃完药,太阳要下不下那会,我的视线便自主投向窗外,
然后就会看到他。
我的母亲曾送给我一本深蓝封皮的日记本,并在一个小时后在我面前死去。
这本笔记本我随身带着,但我不知道应该在上面写些什么,总觉得写什么都是错,写什么都是罪,写什么都像是在扎刻母亲的尸体。
母亲真的爱我吗?
既然爱我的话,就请允许我在她的尸体上记录下我如今获得的快乐吧。
我不知道绿帽子的名字,因此只能用绿色的墨水在每一个日期上滴出模拟帽子的圆。
这天是第十一个圆即将落下的日子。
这天,我被夸赞病情转好许多,获得了下楼放风的短暂自由。尽管知道护士在不远处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依然笔直地走向了围栏。
雪地里,因为厚重的衣物,我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在护士张口呵斥之前,我停下了。
围栏外,绿帽子背对着我正往雪人身上插树枝。
今天他穿了一件连体的老虎装,身后垂着尾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好幼稚,这样的衣服我早几年就不穿了。
“好丑。”我情不自禁出口。
虽然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一米内的人听见了。
绿帽子被我的话气得竖眉。
''What?!''
我的英语成绩很差,于是我对他的印象也变得很差。
''Oh! It's you!''
绿帽子的目光在我身上扫射一通后,突然弯眼笑起来。
''Cry boy!''他喊道。
“……”我不是很想回答,也不想深究这称呼的来源。
“哈哈。”他看着我,笑容扩大到眼鼻嘴都挤到一起。
他往旁边让了一步,我看见一个奇丑无比的雪人。
精瘦精瘦的身体,歪七八扭的五官,拼着两根开叉的树枝,其中一根上面还挂着圣诞袜。
圣诞…已经到圣诞节了吗?
''So so so so cute, right?'' 绿帽子咧着牙,笑得谄媚。
他的肤色像雪,白皙。他的智商像墙,空白。
我要是诚实回答,他不会哭吧。
"Anna!''
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声,我循声回头,看见跟着我的护士被人拉走了。
是不是爸爸来了。
我伸手用围巾将自己勒紧,用窒息去覆盖此刻心绪的不宁。
看见我一系列动作,绿帽子大概是发现我将离开,他焦急地抓住围栏高声喊道:“喂,你走吗?!”
他的声音很大,会引来护士,我很生气,所以没有理他。
''Here’s a gift!''
他像是要强拆一样撑着围栏用力后仰。
奇怪,我怎么会这样想,老虎这样努力,怎么会是想要冲入牢笼呢。
“我不认识你。”我这样说道。
“You…呃…你叫什么?”
“……”
''My name is Jesse.''他突然捂住嘴,然后夸张地原地蹦了一下才继续道:''Oh, now I am Jessy.''
谁拧了他的发条,他不累吗?
“…陈期。”我将我的名字告诉他。
“Qi?启?齐?”他胡乱猜测着。
如果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应该没有人能够忍受这一连串的“嘁”。
“……”就当他是在骂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理他。
''…God…we…friends.''
他语速很快地说了什么。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套扔在地上正被他踩在脚下,那双抓着围栏的手冻得通红。
我看见了,所以我不能置之不理。
“……为什么送我?”我做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吸了吸鼻子。
实际上我的鼻腔很干燥,为了让他开心,变得很痛。
''Hah?''他摸了摸鼻子,脸也通红,不知道是被自己的手冻的,还是莫名羞涩了。
他突然停直腰板,认真道:''Fine, let me take you spent my name.''
其实一点都不直,因为厚重的衣物,他简直像一张没有弦的弓。
太惹眼了,所以我才没有在听他说什么。
''J-E-S-S-E, oh!''他再次夸张地捂住嘴,自我纠正道:''J-E-S-S-Y.''
说完,他像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般开怀大笑,''Yep, it's right!''
“我看见了,谢谢你。”
我思考着措辞,半晌,决定敷衍一下。
“谢谢?不谢谢。”他不停地搓手,不停地捻自己的手指,嘴里说着并不流畅的话:“我…我…我愿意的。”
我看见了的,看见了每一天各式各样丑出特色的雪人,也看见了每一天穿得奇奇怪怪堆着雪人傻笑的他。
也谢谢他,出现在每一天我最绝望最难熬的时刻。
奇怪,我居然是在真情实感的感谢他。
“呃…我们…拍?派?排?我们排个照片吧?”
他在冷冽的寒风里张扬地笑,微光在他眼中不停闪烁,我被晃得有些迷茫。
没来得及回答,身后放风结束的铃声响起,我看见护士的身影正靠近这边。
“我要走了。”我说道。
''Bye.''他点了点头。
他挺平静的,并不为离别伤心。
估计,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离别吧。
我不太开心地笑了笑。
''You wana back?''他抿起了唇。
''No.''
嘴巴比我的大脑更果决,它说出了我不想说出的话。
如我所料,他愣住了,像雪人一样僵硬。
''Go away."我说道,而后将目光尽可能轻快地掠过他,转身要走。
''Qi!'' 他对着我的背影喷口水一样,声音越来越大:''God bless you!"
原来是觉得我很可怜吗。
我感受到风吹动了手,它们在轻轻颤抖。
当晚,我被父亲接回了家。他给我买了很多书,很多玩具,很多文具,还给了我很多钱。他说他爱我,很爱我,要把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我。
真好,他爱我。
真好,这爱里有一支钢笔,有一瓶绿色的墨。
睡前,我再次打开日记本,这次我不必用其它代表他,因为今天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他不是绿帽子,他叫Jesse。
这似乎是他以前的名字,应该同我一样与往事告别了,也同我一样,不太习惯这变化。我很好奇,他是自愿的吗,他快乐吗,他和我一样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祝愿他停在以前就好。
和我一样,这不好。
【Jesse】
【2013年12月29日记】
……
【郑斯意】
【2021年3月12日记】
今天我做错了事。
我像第一天写日记那样迷茫。
我该用什么作为他的称谓?
害怕毁了这天的日记,所以我在草稿纸上写了很多遍Jesse,写了很多遍Jessy,写了很多遍雪人,写了很多遍荔枝。
最后我用手蘸着墨水,将这些字与一个个圆相融。
那些字,那些他,被墨水全部覆盖了。
墨水湿透了纸,甚至流到眼睛里。
此刻,和墨水一起在浮现在眼前的是你,是你如今的样子,所以我选择写下:
郑斯意。
这是我们重逢时,你的名字。
【请不要原谅我。】
我在夹缝中加上这句话。
原谅是一种罪,因此,我正承受着罚。
我是英语废物,所以如果写错什么请批评指正
昨天掉了唯一一个收藏,玻璃心碎了
但想到我的灵感,我的人物,我居然没有把他们完整写下的能力,所以又爬起来了
故事写到这里,近乎过半了(感伤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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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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