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把顾衔月送走后，陆昭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因为她怕一睡着，萨拉维的梦魇就会继续缠上她。
刚才她险些发作，不出意外的话晚上是一定会梦到的，然后抽搐痉挛着醒来，又要吃药。
既然不想睡了，陆昭索性靠坐在床上，拿出电子阅读器开始看书。
水墨屏书架最上方的是那本萨特的《死无葬身之地》，陆昭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故事不长，陆昭点开，很快又看了一遍。她想象着自己和书中的人物一样，一遍遍为了某个飘渺的希望死去，或许死得其所，或许死得毫无意义。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闹钟响起，陆昭关闭阅读器，起身洗漱，去工作。
台里，方琳看到她的黑眼圈重得像鬼一样，眼球还泛着红血丝，整个脸苍白无比，她被吓了一跳。
“你昨晚去偷牛了？”
“失眠了。”陆昭揉了揉眼睛，回答。
通宵一整晚的陆昭一边小口喝着上班路上买的咖啡，一边在会议室里等人到齐。
经过和方琳的商量，专项组的人选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除了她和方琳负责策划、调查和编辑，还找到了台里网络安全中心的周穆婷作为数据分析师，摄像师则是邹梓，还有方琳自己在带的实习生小嘉。
这些人陆昭也熟悉，尤其是周穆婷。早在陆昭去当战地记者前，就经常和她打交道，严格来说还算是陆昭的老前辈。邹梓更不用说，出外勤时她们俩也搭档得不少。小嘉来的时间不长，但由于方琳的缘故倒也见过几次面。
人还没到齐，方琳就先和陆昭聊了起来：“哎，你说咱们团队会不会太阴盛阳衰了，一个男的都没有。”
陆昭正在翻着一会开会的资料，闻言抬起脸：“有什么问题吗？”
方琳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下：“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挺少见的。”
陆昭又翻过一页文件：“是少见，但我们选人的标准不是性别比例，而是能力和适配度对吧？”
方琳点头，随即她又揶揄道：“陆记者，你确定要顶着这张脸开会？一会你可是主角。”
陆昭闻言，停下了手里翻阅资料的动作：“我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吗？”
方琳打开自己的手机前置镜头，对着陆昭：“你自己看看呢。”
陆昭看了一眼，随即立刻起身回了办公室，选择飞速给自己化个淡妆。
粉底盖住了陆昭的疲惫，她眨眨眼，露出一个在镜头前标准的笑容，又看不出昨晚熬了一整夜了。到底还年轻，这张脸还能经得住折腾。
今天早上洗漱的时候她都浑浑噩噩的，半眯着眼，陆昭压根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
刚才在方琳的手机里猝不及防地看见自己形容枯槁，面容憔悴得像刚大病了一场，她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陆昭化好妆回到会议室，时间刚刚好，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到齐了，坐姿端正地看着她。
周穆婷和魏宁年纪相仿，都是台里经验丰富的老前辈了，此时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温和地看着陆昭；邹梓坐在稍远的地方，抱臂端坐着。天冷，她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敞开着，手臂肌肉线条饱满紧绷，堪比举重运动员，给人一种要撑破外套的错觉；实习生小嘉一张脸青春洋溢，端端正正地坐着，面前还放着一本笔记本。
陆昭简短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一秒进入状态，配合着显示屏进行讲解。
“很高兴大家能够参与专项组。专项组设立的初衷有我自己的私心，也有为台里目前发展的考量。目前的第一新闻频道工作饱和，分不出更多的人手去挖掘更深度的选题；同时，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很多深度调查的工作无法持续推进下去。”
所谓“特殊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很多案件调查下去利益交错，吃力不讨好。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碰了。在座的几人都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陆昭顿了顿，环视了底下坐着的人一周，继续说：
“因此大家心里应该有数，在这里的工作绝不轻松。我再次感谢大家愿意加入。”
陆昭浅浅鞠了一躬。
方琳扑哧一笑，有种看到熟人在做场面事的幽默感。
周穆婷说：“小陆，跟我们客气啥，继续说正事吧。”
邹梓依旧维持着抱臂的姿势，没有说话。
小嘉专注地听着，手上时不时做着笔记。
陆昭继续往下，说了魏宁给的标准，在场各位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魏宁的标准不可谓不严苛，但是好在，陆昭已经有了第一个选题调查的方向。
“云青医疗集团的对手盛业集团，过几天会参加国际医疗峰会，我已经调查到一些资料。如果没有意外，盛业存在贿赂医院、操纵招标的嫌疑。”
邹梓说了在这里的第一句话：“消息来源是？”
陆昭勾了勾唇，一边把桌上的保密协议分发下去，一边说：“虽然各位都是自己人，但是该有的规章制度都得遵守，仔细看过没问题后签字，我们再继续往下。”
先前顾衔月就和陆昭提过盛业集团的黑幕，给了她一个大致的调查方向。
陆昭得到线索后抽空顺藤摸瓜，居然真的给她找到了盛业背后操盘的蛛丝马迹，初步搜集了一些证据。
只不过这部分她还没来得及和顾衔月同步，她们就不欢而散了。
想到顾衔月，陆昭的思绪就开始有些混乱。她不自觉地绷紧了下颌，指节泛白。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还生气吗？
所幸大家都正在低头看合同，没有人发现陆昭的异样。
陆昭给了自己一分钟平复思绪。
在座的人都签了合同，陆昭见状继续说了下去。
“相信你们也猜到了，是云青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大致的方向。盛业的问题出在它们的“新一代人工关节“上，号称是国产的技术突破，但……材料造假、贿赂专家，甚至伪造临床数据，现在发给你们的是部分证据。”
陆昭继续分发材料，厚厚的一沓。
周穆婷呵呵一笑，夸赞道：“老魏果然没看错人，那么短的时间就搜集到了这么多资料，小陆，前途无量啊。”
小嘉看到之后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眼光，方琳则是啧啧不已：“陆记者，你最近哪来的时间查的，我看你就没停过，要么忙着给你在云青惹得事擦屁股，要么忙着直播呢。”
陆昭谦虚地笑了笑：“忙不过来，所以一会要把直播的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余泷烟。”
小嘉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激动起来：“余泷烟？她要来咱们台里直播了？”
方琳疑惑道：“是啊，怎么了小嘉，你认识她？”
小嘉语无伦次：“认识……不，不是认识，她是个大网红，很多……很多女生都知道她，前段时间还出了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陆昭挑眉，她冲浪其实不少，但是主要针对于社会热点事件，很少针对于个人搜集资料。
她估计余泷烟的事件会在娱乐榜上，那恰恰是她比较少关注的。
于是陆昭问小嘉：“小嘉，可以说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吗？”
毕竟是一会要交接工作的人，可以了解一下过往的情况。
同时，也可以借此考量一下专项组里大家的反应，进一步判断是不是合适的人。
即使现在专项组基本成立，但是陆昭仍然在观察。如果有需要，她也会增加或者更换成员。
小嘉有些犹豫，但是她环视这间会议室，发现大家都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于是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她的前MCN公司老板也是她谈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她不仅帮公司带货，还是很有名的情侣博主。前段时间她们却分手了，也连带着解约，也没有说明具体的理由，很多网友接受不了，阴谋论一定是某一方出轨了，闹得挺大的。”
陆昭点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为什么解约，余泷烟在面试的时候已经和她说过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前公司和余泷烟还有这样的关系。
方琳：“这种事情在网红圈似乎还挺常见的。”
周穆婷推了推无框眼镜：“小陆，她的能力和态度过关吧？”
陆昭说：“放心吧，没问题。”
对于她们分手的原因，陆昭听了小嘉的话后有了底。不过她并不是会随意把别人的**随意宣扬的人。
邹梓沉默了一会，淡淡说了一句：“利益捆绑得那么深也要分手，一定是有了重大的分歧，并不一定是单纯的情感问题。”
小嘉也认同：“是的，但现在遍地都是不知真假的瓜，网友的判断很容易被影响。”
小嘉有点惊讶，她作为还没毕业的实习生，觉得在省台谈及同性的话题多少有些不合适，本来她都做好了被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的准备了。
可是当她真的说出来后，却发现这个专项组的人只是很客观地在讨论着，并没有对余泷烟是同性恋的身份有什么多余的评价。
就连岁数最大的周穆婷，也只是关心了一下她的工作能力。
小嘉愈发觉得，这个专项组她是进对了。
陆昭环视了众人一圈后，就把话题拉回正事上：“小嘉说得对，公众的舆论很容易被影响。所以下个月的国际医疗峰会，盛业也会到场，在公众面前塑造企业形象。”
陆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也是披露真相，重创它们的好时机。”
方琳一秒反应过来：“难道……你又要……？”
陆昭眨眨眼：“不，这次我有专项组了，不用再以身试险。”
接下来又继续说了一些详细事项，陆昭推进完要点后就解散了会议，让她们去各忙各的。
神经松懈了下来后，陆昭拿出手机，条件反射地点开和顾衔月的聊天框，依旧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消息还停留在顾衔月昨天发的那句“我在省台”。
陆昭想了想，还是把那些资料同步给了顾衔月。
不管她们私下里有什么龃龉，她也不能耽误和顾衔月的工作。
顾衔月估计是在忙，暂时没有回。
于是陆昭又想到自己昨晚的表现，不禁有些懊恼，对着手机愁眉苦脸的。
方琳最后一个走，走之前她看到陆昭的样子，顿时觉得有异常。
她和陆昭共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陆昭对着手机露出这幅模样。
而这幅模样她见得多了，她那些好闺蜜和自己对象冷战的时候，就是这样。
于是她凑上前去，语气谐谑地问：“你有情况了？”
陆昭很快把手机收回兜里：“什么有情况？”
方琳看她装傻，直接说：“你谈恋爱了？”
陆昭连忙摆摆手：“你误会了，刚才是和顾衔月在聊盛业的事情。”
方琳有些失望：“噢。”
她还以为陆昭终于舍得摆脱母胎单身了呢。
这些年她对象和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不知道换了多少个，陆昭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曾经给陆昭介绍过身边优秀的男性，可是陆昭一点都不感冒。方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喜欢女的，但是陆昭好像对女生也不来电。
方琳忍不住问：“陆昭，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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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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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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