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老同学。”杨清远站起来朝对面人伸出手，带有非常明显的刻意微笑。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顾平安觉得他脸颊又一点不太正常的晕红。
三年的时间不仅使两人更成熟了，也让彼此变得陌生，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猝不及防的碰面。
“好……好久不见。”顾平安也伸手，但不敢看他。
手心发烫，令顾平安汗毛起立。
两手在空中交握不到两秒便放开。
两人在二楼面对面坐下，相对无言。
“听说我银行卡落在你那了?”杨清远先打破沉默。
顾平安一惊，抬头：“那是你的卡?”
杨清远挑眉，“你以为是谁的?”
见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杨清远冷笑道：“你还真是两袖清风呀。九年前，在临阳读书时，我说这张卡放你那……”
“停。”顾平安突然出声打断，心神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到惊愕再到现在的顿悟。
他想起来了，这确实是杨清远的卡。
当时福庆巷的公寓着火了，他从火海里救了人，杨清远就给了他一张卡说里面有五十万，他没要。
再后来经历了学校一系列事后，他主动承担起每天给杨清远买早餐的事，杨清远不愿被他‘养着’，就又给了他一张卡，说里面只有两千块钱，当做一个学期的早餐费。
后开他们又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关系好到顾平安什么事都愿意跟他分享，自然也没有在这种小钱上计较，那张卡杨清远后来也没要回去，一直由顾平安保管着。
再后来在恒安发生了很多事打得顾平安措手不及，加上毕业三年没日没夜的劳累工作，渐渐的顾平安竟忘了还有这张卡的事。
惭愧！
顾平安拉开包的拉链，从大包的小口袋里的卡包里拿出那张卡，双手拿着轻轻推过去：“抱歉，现在物归原主了。”
杨清远垂着眸光看着递过来的卡，冷声问道：“密码还没变吧?”
“没变。”顾平安答。
“里面还剩多少?”
似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顾平安皱眉顿了顿，道：“当时你说里面只有两千，后期零散零散买早餐应该花了有一千多吧。”
杨清远却突然笑了，两指抽回那张卡随意扔进公文包里，语气里却不知不觉带有挖苦讽刺：“顾平安呀顾平安，三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蠢得一点都没变！”
“你也没变。”顾平安呐呐道。至少，至少现在说话的语气还是熟悉的那样。
“卡已经给你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顾平安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杨清远隔着桌子拉住他，掌心的温热穿透衣物传到他胳膊上。
“杨总，您还有什么事吗?”顾平安第一次叫杨总这个称呼。
“你就没什么对我解释的?”杨清远语气淡淡，眼里却有几分阴鸷。
“解释什么?”顾平安甩开他，眼睛却不敢与他对视，“解释我为什么把你拉黑，为什么三年没跟你联系?”
“杨清远我告诉你，我就是想跟你撇清关系。自从遇到你，我就发现我运气特别特别差，我被学校诬陷，我跟室友关系决裂，我爸爸爷爷车祸，我爷爷生病去世，我爸现在又病了，我学校的工作也丢了……”
“你说得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杨清远不解
“是跟你没关系。”顾平安苦笑，“可我长期在你身边，总让我没自信。我现在只想自信满满地活着。你让我站起来做人，可我在你身边总抬不起胸，我总是被俯视的那个，我受够了！”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杨清远站在原地愣住没回过神。
顾平安顾不了那么多飞快地跑下楼。外面的太阳很好，可却晒不干脸上的眼泪。
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快到终点站时小刘打来了电话。
“顾先生，您刚才走得太急了，您的背包忘拿了，是您过来取，还是您报个地址我给您送过去?”
顾平安不愿麻烦别人，回复道：“你把东西放在一个地方，再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回去拿吧。”
刚才说了那么绝的话，杨清远现在应该不会再见他了。
他又坐公交原路返回。
等他到了说好的地点联系小刘时，小刘在电话那头慌里慌张道：“顾先生对不起哈，我们杨总人不舒服，我在开车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您的东西我改天托人寄过去，您看可以吗?”
“他生病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哮踹犯了?”顾平安紧张地握紧手机，“他有轻度哮喘病，他不放在心上，你平时最好备点喷剂放在车上和手提包里。”
“嗯……也不只是哮喘。”小刘转头看向坐在后座的人，杨清远脸色苍白地靠在座椅上，刚刚喷了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小刘心里忍不住嘀咕，杨清远有哮喘病，连公司里都没一个人知道，就连他都是刚刚才知道的，怎么顾平安好似一直都知道?
“杨总从昨天下午就发低热，但他不放在心上。刚刚在咖啡厅下楼时不知怎么踩空了，左脚受伤了。哦，喷剂刚刚用了。”
到达医院之后，医生说是低热引起了哮喘，当然跟没休息好和情绪波动太大也有关系。
不过年轻人抵抗力强，打几瓶吊针就能见效。
小刘安排好一切后，就从病房里退出来，转身就看到顾平安杵在那。
“你?”
“他怎么样了?”顾平安问，都来不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医生说不是很严重，已经退热了。脚伤到了筋，但好在没骨折，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哦，没事就好。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顾平安就打算往回走。
“诶，等等。”小刘喊住他，“你跟我们杨总以前是朋友吧?你确定不进去看看他?”
顾平安摇摇头，“我们已经多年没联系了，这次碰面纯属巧合，况且你们杨总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我。”
小刘却道，“你要回去我不耽误你，我得回趟酒店把杨总东西带过来，顺便帮你把包拿过来。他现在在里面午睡，这里无论如何你都得帮我看会儿，我马上回来。”
“诶?”顾平安还想说什么，小刘就已跑开了。
顾平安在门外站着，不知进退。没一会儿见一管房护士推着小药车过来，顾平安站在旁边让开道。
“家属进来签个字。”
是叫我吗?顾平安纠结，他又不是家属，可目前在这他又确实是唯一一个和杨清远有关联的人。
“家属在吗?进来一下。”护士对着门外又重复道。
左右挣扎不过七八秒，顾平安蹑着步子轻步进去。
“这是开的药，按照说明吃就行。这两天多喝热水注意休息。明天要抽血，今晚过了十二点之后不要吃东西。”护士边说边在药盒上刷刷写字，随后递给顾平安一张单子，“家属在这签个字。”
“哦。”他拿笔签字。
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但躺床上的那个闭着眼睛睡着了。
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顾平安轻轻挪过去，微低头，从见面到现在他才有机会有胆量仔仔细细看这个人。
视线不放过一分一厘。
三年的时间，使他气质上多了几分凌厉。
“怪我，要不然你不会踩空受伤。我向你道歉，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气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他轻声说着愧疚的话，病房里只听到他一人的自语。
他就这样屏着呼吸，足足盯了差不多三十分钟，直到脖子僵硬的不行。
怕人待会儿突然醒来尴尬，顾平安收回视线，轻轻关上门。
门刚合上，病床上的人几乎是踩着声音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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