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港生拉开车门,意外发现今日车上多了林莲好。
“阿妈?今日你怎么有空来接我们放学?”平日都是司机接送他们,除了学校有事,爸妈是很少来的。
林莲好只是淡淡地点了头。
再看车里鲁德培坐在后排,脸色阴沉,盯着窗外一言不发。林莲好也是脸色不虞,满脸忧愁的样子。
车厢内被一阵凝重的气氛笼罩。
华港生扬起的嘴角落了下去,他轻手轻脚地在座椅上坐下,试探地摸了摸鲁德培的头:“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鲁德培把头一偏,不理他。
华港生默默收回手,沉默地摩挲着书包,低头不说话。
在绑架事件中,华港生受了不轻的伤,学校开学后迟了一个多月才重新上学,即使这样,在这次的模考中也拿了第一名。
老师告诉他,学校将开设一个补习班,专门针对优秀的学生做课后补习,以便在明年的中学考试中冲击重点高中。
老师建议他参加,让他回家告诉爸妈,并缴纳补习费。
华港生本来很开心地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可是现在时机不对,他捏着书包背带,犹豫好几次,终于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在那场绑架中受伤的不只是他,还有弟弟鲁德培。
那样恐怖的事情,必然会在他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
心理医生给他们治疗了很久,华港生也很快从那阴影中走出来,可是他能感受到弟弟的变化。
以前鲁德培总是缠着他,很黏他,可最近却对他冷冷的,不主动找他玩,也不爱说话,甚至好几次因为些小事和阿妈吵架。
今日这情形,大概两人又吵了架。
华港生默默不语,以免再火上浇油。
……
因绑架事件引起的四海帮对忠义堂的报复行动,这段时间终于接近尾声。
鲁大海命手下处理完毕善后的事,今日难得提前回家,准备与家人好好吃顿饭,也好安抚一下两个受到惊吓的儿子。
却不想母子三人都沉着脸从车上走下来。
一问才知,今天鲁德培在学校打伤了同学,还拒不认错,学校要给他记过,对方的家长更扬言要告到教育部去。
就连华港生都惊讶不已,放书包的手停在半空,细佬怎么会闯这么大的祸?
鲁大海听罢,一张脸严肃地沉下去,将鲁德培拎到书房,细问他来龙去脉。
鲁德培依然是那套说辞,对方先欺负他,他才还手而已。
最后还是免不了被罚站一小时。
……
华港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捧着这次的成绩单发呆。
似乎从被绑架以后以来,就有什么变了,他怎么也找不出来具体有哪些不同,可是他能真切感受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们一家四口,似乎分裂成了不同的个体,每个人之间都隔着厚厚的屏障。
整日忙于帮派事务的父亲,总是忧愁沉默的母亲,敏感叛逆的弟弟,以及困于升学压力的自己。
每个人好像都被烦恼束缚着,却拒绝沟通,只把最真实的想法压在心里,往日亲密的家人,越来越遥远陌生。
华港生愈加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家的多余,曾经他无意中在佣人口中听到“拖油瓶”三个字,那时候他还不懂事,后来明白了这三个字的含义,也知道了这是在说他。
他不想让人看轻了自己,他耐心地当爸妈的乖乖仔,耐心地照顾弟弟,每门功课都考第一,总是捧着最优秀的成绩单回家。
但是这些已经不能弥补家庭内部出现的裂痕,他将成绩单装回书包,压在最里面一层。
天色已经黑下来,楼下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大概是鲁德培罚站结束,佣人在给他准备晚饭吃。
他推开林莲好的房门,暖色灯光摇曳,照得一室温暖。
林莲好撑头坐在梳妆镜前,想着什么出神。
“阿妈?”
林莲好回过头来:“港生?有什么事啊?”
华港生脚尖在地毯上蹭了蹭,说:“学校里准备开一个补习班,老师让我报名,要缴补习费。”
林莲好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让何嫂拿给你。”
“哦……”
“你还有什么事?”见华港生欲言又止的模样,林莲好问道。
“阿妈,弟弟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他最近都怪怪的。”
林莲好怔怔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孩子长大了,难管了。”
“会不会是上次的事情,他还没有缓过来?”
“或许是吧……”林莲好眼神闪烁,她又回忆起在学校里鲁德培瞪她的那一眼,始终疑惑不解,为什么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是怪她动手打了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又看向港生,她第一个从襁褓里带出来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朝气蓬勃的少年,既懂事又上进。
林莲好把港生拉近一点,轻抚着他的头:“你弟弟不爱我管他,现在连话都不同我讲,他最听你的话,平时你替我多看着他。”
华港生点头:“阿妈,你放心啦,我知道怎么做。”
“对了,你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
华港生一愣,原来阿妈还记得他这周有模考,嘴角浮起笑意:“还不错,是第一。”
林莲好欣慰地笑着:“真是争气的孩子,你要记得,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一份正经事做。”
华港生笑答:“我会的!”
说完话,港生从林莲好房间出来,正巧碰上鲁德培。
华港生笑意蔓延,想要出声叫他,他却急匆匆地收回视线,转身回房去。
华港生急忙上前拉住他,问道:“阿培,吃完饭了?怎么样,好点没?”
鲁德培甩开华港生的手,背过身去。
华港生对着空荡荡的手愣了几秒,想起阿妈的嘱托,心中的责任感油然升起。
弟弟只是闹别扭而已,他该耐心点才是。
他趁鲁德培关门之前挤进去,揽住他的肩膀:“别生气啦,其实我小时候和同学打架,也被阿妈骂过的。阿爸阿妈罚你,只是关心你,不想你学坏。”
鲁德培推开港生:“是,我是坏学生,你去做阿妈的乖仔,管我做什么?”
华港生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自己又在哪里得罪了他?
鲁德培冷笑一声,越过华港生向床边走去。
刚才路过林莲好房门,他听见港生说他又考了第一,他听见林莲好有多么骄傲满意,他亲眼看见林莲好抱着华港生,两个人笑着,那么温情脉脉。
而他,像是个被遗忘在一边的无关人员。
突然有那么一刻,他开始讨厌华港生,如果没有他,阿妈是不是会多爱自己一点?如果不是他每次都拿优秀的成绩单回家,那么自己考了好成绩,是不是就不会被爸妈当做理所当然?
华港生像一颗耀眼的明珠,那光芒将自己身上的光亮都遮掩住。
鲁德培恨恨地想,如果没有华港生就好了。
可是他又想起阿哥对自己的种种好来,自己连恨他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猛一转身扑到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
华港生愣怔片刻,忽然发现鲁德培的脊背微微颤动,他在哭。
他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脑,鲁德培用手肘撞开他的手。
华港生怔了怔,手掌停在半空,虚虚抚着鲁德培的发梢。
几经推搡间,鲁德培总算不再抗拒,静静趴在枕头上,华港生像安抚小猫一样顺着他的头发。
两个人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华港生疲倦地打了个呵欠,眼前的鲁德培也没了动静,已经睡着了。
港生将鲁德培的身子翻过来,见他哭红了的鼻头,还有乱糟糟的额发,有几分滑稽的可爱,不由得会心一笑,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帮他理顺头发,盖好被子,从房间里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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