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的内部会议终于是谈崩了，溪山的雨细细密密地下着，林知意换了件长裙坐在窗边盯着雨丝看了好半天。
斜风细雨下，巷子里的人撑着伞慢慢踱步，无事压身的惬意尽数融进雨中。
被子上的手机震动声让林知意转过头，她起身拿过电话走回窗边坐下，“喂？”
“在忙吗？”时珩轻声问。
林知意把手伸进雨中，任凭斜雨落入手心。
“没，在下雨，估计要等晚上看看。”林知意语气懒懒的。
“那正好，你能好好休息一下。”时珩说。
“嗯，”林知意手指曲起又张开，看着手心，“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吧？”
“没什么大事儿，”时珩说得有些迟疑，“就是有件小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林知意倾斜手掌，积在掌心的雨水尽数落下。
“你说吧。”
“其实，”时珩顿了顿，“我这次回来他们还有其他的目的。”
林知意手上动作停滞了一瞬，顺着他的话问：“什么呀？”
时珩缓了片刻才继续道：“相亲。”
初夏的风有些醇厚，拂在脸上很舒服。
林知意不知道时珩给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接他的话，只张嘴应了一声，“啊。”
她说完后能听到时珩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便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林知意静静听着。
“所以，”时珩语气沉沉的，“要和你报备一下，这种事情，不能背着你，是吧？”
林知意快速消化着猛然接收的这些信息，时珩说的是报备。
报备啊？
林知意好半天没出声，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是吗？
那自己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个答案的呢？
说不是？
林知意试了试，说不出口。
听到时珩回去的目的还有相亲，心里还是空了一瞬。
到底是为什么她也说不准，就是堵得慌，还有点儿乱。
她不说话，时珩也没催，就静静等着。
“你，你想去的话，就去吧。”林知意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
甚至说完了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时珩轻声笑了笑，语调柔和，“我不想去，但这事儿还是说清楚的好，别留个尾巴在这，有的时候把话说死才是一条活路。”
林知意没深入思考时珩这些话背后的逻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
“不反驳一下吗？”时珩声音很轻。
“啊？”林知意眨眨眼，脑子里不知道转着些什么，时珩上句话说的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随口道，“反驳什么？”
“知意。”时珩没回答林知意的发问，而是叫了她一声，语气郑重。
“嗯？”林知意应道。
“我真不想去见一些不想干的人，”时珩慢慢地说，“我现在想做的事只有一件。”
这话说完停了须臾，林知意认真听着。
“买机票回溪山。”时珩说。
雨还没停，一阵风过，混着时珩的声音扫过林知意的耳畔，心里堵着的那块儿好像顺了大半。
后面时珩又说了什么林知意都没太听得进去。
电话挂断后她也一直没动。
时珩的意思她很清楚，现在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思。
时至今日，她自认自己还没搞明白喜欢的标准到底该怎么界定。
但是今天听到时珩去相亲的时候，自己是实实在在地有些不太高兴，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坠着，扬不起来。
手在雨中已经泡得有些发皱，林知意弯曲手指，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腹，喃喃道：“这是占有欲还是，吃醋啊？”
“算喜欢吗？”
四周除了雨声，没人回答她。
林知意在窗前又坐了好一会儿，午饭时间已经过了，这会儿突然有些饿，外面下着雨她不怎么想动，最后磨磨蹭蹭地拿起手机点了外卖。
今天起得早，林知意吃完午饭就犯饭晕，簌簌雨声充当着天然白噪音，很适合睡觉。
这一觉不知是怎么睡的，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林知意睁眼后，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地。她拿过手机看时间，吓了一跳。
随之而来的就是躺太久的不适，腰酸背痛头发晕，不能再睡了。
坐起来缓了片刻就去了卫生间，想洗个澡清醒一下。
收拾好自己又站在屋里犹豫了两分钟，最后决定下去走走。
昨天的午饭早已消化，这会儿正饿得厉害，她一路直奔早餐店，去柜台点餐。
转身寻找空位时，一眼就看到正和自己挥手的刘旸。
林知意有些惊讶，他居然起这么早？
朝人笑了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早啊，刘老师。”
“早，”刘旸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汉堡，“我也是难得早一回，今儿这剧本又小改了，一会儿要拍的戏，刚打电话和时珩对了对。”
林知意点点头，“剧本是随时都会改吗？漫画快更完了，剧本和漫画后期的剧情出入大吗？”
刘旸立时否认：“也不是，就有些地方不太好处理，剧情没大改，都是按照原著拍。”
刘旸抬头看着她，小声说：“我怕改得不好到时候被骂死，所以改什么都得拉着时珩，到时候就算被骂，也有个垫背的。”
“不会的，”林知意摇摇头，“能按照原著拍不怎么会被骂，别担心。”
“我也被骂习惯了，”刘旸无所谓道，“剧本谁都能来改两笔，编剧嘛，就是拿来骂的。”
他这话刚说完，柜台的取餐提示音响了，林知意起身去拿自己的餐，回来之后还是没接刘旸的话。
现在业界趋势就是这样，她说什么都是无用且无力的，不如保持沉默。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的片场。
今天拍的是一场主角和几个朋友去村里采风的戏，服装是蜀锦系列特制戏服。
她俩到的时候，演员正在准备化妆。
林知意直接去了服装组的屋子，组里的眼镜妹妹在里面整理今天的戏服。
进去后先和她打了招呼，“小妍。”
“林老师，”小妍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你回来了。”
林知意笑笑，“这几天辛苦了。”
小妍摇摇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小姑娘一直都挺内向，不爱说话，但做事却非常细心。
今天要穿的戏服小妍已经整理好了，林知意一件一件地看着。
服装款式都比较简约，每一件都有一些蜀锦元素，有搭配的作用但又不会太抢眼。
演员化完妆就陆续过来换衣服，每个主演都有专门换衣服的隔间，换完衣服出来的演员，林知意都会帮着整理。
“哎呀，你们这个，这个这个，”有人声音挺大地说，“这玩意儿是扯坏了吧？”
林知意正帮着给演员系一块织锦丝巾，听到这话本能地皱了眉。
她转身的时候，小妍已经小跑过去，还有几位服装组的伙伴围了一圈，演员被挡着，林知意也不确定坏了的服装到底是哪件，又转身继续给身前的演员整理服装。
“林老师，你过来看看吧。”这句话一出，林知意十分无奈。
她认命般叹了口气，随后笑着朝面前的演员道：“好了，辛苦。”
随后抬脚朝那边过去，挤进包围圈才发现人群中央的演员是这场戏的主角，正一脸茫然地拽着被扯坏的袖子，“这……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知意偏头一瞥，这件白衬衫的袖子是拼接的，中间拼了块织锦，远看着就是衬衫的一根不规则飘带。
带子已经彻底离开衬衫面料，织锦也被刮坏了一部分。
演员看她半天没说话，有点着急，“林老师，这，你看这，怎么办啊？”
这服装一看就知道是定制款，他这会儿也担心耽搁拍戏进程。
林知意下意识安抚道：“没事儿，别担心。”
这衣服要改肯定来不及了，白衬衫，白衬衫。
林知意走到放服装的地方，快速翻找着。
蜀锦的定制戏服都是一人一套，没有备用，每一件都是根据特定的场景去搭配的，这会儿要救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小妍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她垂在身前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林知意翻了会儿，从普通戏服里抽了件休闲款的宽松白衬衫出来，迅速用挂烫机熨平整后交给身边的同事，“先去给演员换上。”
服装组的组长这会儿刚进来看到这一幕，她走到林知意身边低声说：“林老师，这主角就一件白衬衫，服装不合适吧？”
“对。”林知意还在翻戏服，找了半天，突然手上动作一停，从压着的一堆戏服下面扯出一件织锦马甲，衣服压得有点皱了。
她拿着马甲快步走到熨烫台边，调整熨斗的温度，又对站在不远处的小妍说：“小妍，帮我找块干净布，要面料软一点的。”
小妍立马去了。
蜀锦的熨烫有很多注意点，其他人根本不敢插手，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组长走过去问她：“还需要什么吗？”
林知意转头看了一眼，演员换好白衬衫出来了，腿上穿着一条宽松黑色西裤，她回过头试了试熨斗的温度，回道：“您帮我找一下织锦带子吧，在之前的戏服里面。”
她简单描述了一下细节，组长招呼几个同事一起过去翻找。
马甲熨好后，林知意拿过去让演员换上，他边穿边小声问：“林老师，这马甲，之前出过镜的，而且和今天的场景是不是不太搭啊？”
《云水间》属于群像戏，这场戏着重讲谁的故事，谁就是主角。
这件马甲是之前的一位配角演员穿的，不知道演员是不是在纠结这个，林知意也顾不上去猜，笑了笑，“搭的，您这么帅，想穿出什么效果都是您的气质说了算。”
组长把带子拿了过来，林知意接过，先给演员理了一下马甲，又把带子穿进他的西裤裤耳，松松打了个随意的结。
片场来人催了，她又理了一下他的衣服，站远两步看着演员笑着说：“太帅了，不愧是主角，快去吧，待会儿要是带子松了不用管，让它随意挂着就行。”
演员点点头，赶紧走了。
主角的定制服装，蜀锦的元素占比必须是最大的，这样效果才能突出。
服装组长盯着演员急匆匆的背影，说：“搭得是挺帅，不愧是专业的。”
“哎，”林知意恭维回去，“您这是挖苦我呢？”
组长笑笑，“我认真的，要我就直接吓懵了，这可是植入啊。”
林知意拍拍她，“您不是吓懵了，您是怕我们工作室找麻烦，所以让我自己上是吧？”
“啊？”组长有些慌，“我真不是啊，林老师，我……”
林知意摆摆手，“没事儿，不用慌，如果我是您，我也会这么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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