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在旁边一愣,愣完哀叹道:“这就是不混圈儿打临工的好处啊。”
林知意含笑看她,没说话。
老妈经常和林知意说,人可以不世故,但不能不知世故。
这话林知意不是很认同,若是真的不需要世故,知道它干嘛呢?又不能发刊。
她工作的时间不算长,来来回回也积攒了一些职场上的潜规则,虽然浅薄,但也不至于会捅出什么大篓子。
今天不止一场戏,意外解决完,众人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开启新一天的进度条。
林知意手上拿了条裤子,叠好后放在一边,这是刚才翻衬衫弄乱的戏服。
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身后隐隐传来几声抽噎。
她转头看过去,是小妍。
林知意拎着一件外衣往后蹭了两步,小声道:“怎么啦这是?”
凑近才发现小妍的眼眶、耳朵和脸颊都通红,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搭上小妍的肩,带着人慢慢蹲下,确认没人看到她俩才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没有,”小妍摇摇头,又抽了两声,“没不舒服。”
“那怎么哭成这样?”林知意拿了张纸巾递给她,“脸都哭红了。”
小妍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又摘下眼镜擦了眼眶。
林知意没催,静静等着。
小姑娘深呼吸好几次,才低声道:“都怪我,检查得不仔细,要不是,要不是老师你在这,我就闯大祸了。”
说着说着,声音里的哭腔再次蔓延。
林知意静静望着她,搭在她肩上的手轻拍两下,“你要这么说,我待会儿也得去给组长做个检讨。”
“啊?”小妍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你看啊,”林知意语调柔和,“你检查过的衣服我都做过二次检查,结果衣服坏了,那我的责任更大嘛,说不定还有可能是我后面不小心挂到哪儿了呢?”
“不不不,”小妍一个劲儿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老师你是蜀锦工作室的服装顾问,怎么能怪你呢?”
“哎呀,你这么说感觉我罪过更大了,我一个人专门守着这个系列的戏服都能出岔子,听着像是该被发配边疆。”林知意笑着说。
“我不是……”小妍止住哭声,闷着声音还想辩解。
“好了好了,我知道,”林知意把她的手指放在手心轻轻捏着,“这事儿不怪你,也不怪我,都是意外,别哭了啊。”
小妍抿抿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林知意把手里的小包纸递给她,又拿走她手里用过的纸巾,轻声说:“缓缓再干活儿吧,这儿没人能看到。”
“谢谢林老师。”小妍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巾。
林知意起身继续收拾衣服,并帮着准备下场戏的戏服,小妍的红眼圈儿在他脑子里盘旋了挺久。
毕业前,她就在标连实习,这个看似正统的服装公司,表面功夫做得相当到位,转正那天,林知意下班还专程给自己买了个小蛋糕庆祝。
新项目交付后,组长给自己发了一组成衣图,让她照着扒款。
在服装公司,看秀场服装找灵感也是常事,她看着“照着扒款”四个字还怀疑这是公司的什么黑话,立马搬着电脑跑去组长工位确认。
结果人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就是抄款。
林知意盯着屏幕半天没动静,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只能笑了笑。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我们上个项目的款不是挺好的吗?咱们有原创的实力,干嘛要冒着遗臭万年的风险干这种事啊?”
组长敲着键盘头也没转,满不在乎道:“上个项目的款也不是原创,只不过在人家原创的基础上大改了,但是这样一来,项目周期就会被拖得太长,公司要求降本增效,我们照做就行,再说了,没人会在乎。”
林知意听完没再多嘴,抱着电脑回了工位。
怎么会没人在乎呢?
一个创作型公司,明目张胆地窃取别人的创作成果,化为己用也就算了,还打着原创的旗号。
怎么可能没人在乎?
至少,她林知意是在乎的。
她看着宣传文案上的原创两个字都觉得脸红。
没多久,林知意就辞职了,这个看似还不错的工作,听着前景还行的岗位,内里的破败只有她自己知道。
新人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小妍的战战兢兢林知意能够感同身受。
这场戏拍完刚好临近午饭时间,蜀锦的戏服大家拍完就会换,服装组的同事都在招呼演员换服装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林知意一把拉住身旁想往前迈的小妍,凑到她耳边说:“这么多人围着,用不着咱们,我们在这儿收拾就行。”
小妍笑笑,点了点头。
“林老师?”
林知意和小妍一齐抬头看向身前,面前站着的是上午这场戏的主角演员。
“老师有什么需要吗?”林知意问。
“没,”那人顿了顿,继续道,“我叫齐麒,你也可以叫我七七。”
林知意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不太了解,她浅浅笑着,礼貌回应:“好的,齐老师,我叫林知意。”
“我知道你,”齐麒眼睛一亮,“你们工作室的蜀锦,很漂亮。”
“谢谢。”林知意说。
齐麒缓了两秒,才继续道:“你很会搭衣服,衣品挺不错的,我想问你,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吗?”
“啊,”林知意笑着摆摆手,“您太高看我了,我实在胜任不了,真的很感谢您的欣赏。”
“不考虑一下吗?”齐麒立马追问。
林知意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我资历浅,和很多前辈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而且,我目前的职业规划还是更侧重于品牌内容运营这一块儿,所以,抱歉。”
齐麒听她说完,眸中暗了几分,“那行吧,我也不强人所难,”后面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我们以后肯定还会有交集的。”
“谢谢。”林知意还是简单回了这两个字。
齐麒想再说些什么,被匆忙赶来的助理拉走了。
她也没多想,继续手上的活儿。
小妍在旁边一语未发,但偷偷瞄了他俩好几眼。
今天的夜戏拍完收工已经十点多,林知意把该收拾的收拾好,马不停蹄赶回酒店。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床。
现在溪山的温度不高不低,洗澡不用开暖气,吹头发也不会一身汗。
弄好就可以清清爽爽往床上一躺,盖好被子享受人间至美时刻。
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感受着腰间的酸胀。
她把手搁在腰上想捏两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林知意换了只手接通电话,“喂?”
“休息了吗?”时珩问。
“没,刚躺下。”她在腰上使劲捏了两下,酸痛没有消散。
“我没什么事儿。”
“嗯……”林知意想了想又笑起来,“我也没问啊。”
时珩也跟着笑笑,“我知道,但你应该是想问的,所以我先答一句。”
“就是,”时珩停顿片刻,声音沉了些许,“想和你说说话,想听听你的声音。”
胸腔中的跳动骤然停了一瞬,一颗心悬在半空迟迟落不回原处。
林知意躺在床上重温了一次坐过山车的失重感。
沉默延续半晌,时珩再次试探开口,“今天我小姨来医院看我爸,我送她下楼才发现她还带着自家小狗,小家伙倒是挺乖的,但是看着没有小猪可爱,说起来,之前去你家里好像都没给孩子带点见面礼,它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懂礼貌的人?”
时珩说得慢慢悠悠的,一句话说完又等了片刻,林知意还是没出声。
他又小心问道:“知意,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知意才回魂一般接了一句,“没啊,没有。”
“我还在想,这回不仅是小猪,恐怕连你也要觉得我是个没礼貌的人了。”时珩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林知意跟个复读机似的,“真没有。”
“我……”林知意半天没能接上后面的话。
“对不起啊,知意,”时珩的声音格外温柔,“我可能没把握好分寸,我之前说的话一直都算数,感情的事情不需要你有任何顾虑,你只要觉得不舒服,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元旦那次的莽撞,已经让时珩吃到苦头,他不想再因为自己把这事儿搞砸。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时没忍住。”时珩说。
林知意同时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两句话就这么没着没落地说了出来。
不仅出乎对方的意料,也没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林知意张着的嘴都没来得及闭上,她也弄不清楚是在惊叹自己刚刚到底说了句什么,还是在思考时珩话里的含义。
“这样啊,”时珩轻咳一声,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那,我是继续说吗?”
林知意终于缓过劲来,皱眉把脸埋进被子里重重地哀叹了一声,“说吧。”
“脸已经丢到二里地外了,明天起来再捡算了。”她嘟嘟囔囔说完,听不太真切。
时珩凭着经验把这句话凑起来听了,隔着电话低低笑了好几声,“想听什么?”
“不知道,”林知意还是闷在被子里说,“其实你笑起来也挺好听的,不出声的时候,听你的呼吸声也挺舒服,还有……”
林知意耳朵贴着手机,听到时珩的呼吸明显重了一瞬。
她跟着呼吸一紧,闭着眼睛吞咽了一下。
“你,”时珩的嗓音听着有些喑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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