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在低压和狂风中瞬间被拉成细长的血线,向后飘散。
“小杂种,去死吧!”席恒瑞面目狰狞。
受了伤更加激发了沈寅的斗志,他眼眶拉满血丝,抓着降落伞包的手改为抓住操作绳,狠狠勒住席恒瑞的脖子。
被勒住脖子导致席恒瑞眼球暴突,他用尽最后力气,拼命扭动手腕企图再次对沈寅下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寅眼中寒光一凛,勒紧席恒瑞脖子的手松开,得到一丝喘息之机的席恒瑞顿时卸了力,求生欲驱使他大口喘着气呼吸新鲜的空气。
沈寅也丝毫不耽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挥刀划向席恒瑞的脖颈。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有丝毫阻碍,深深地切开了席恒瑞的咽喉,大股大股滚烫的鲜血在低压下呈雾状狂喷而出,溅了沈寅一脸。
席恒瑞徒劳地捂住自己喷血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却连一丝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沈寅冷漠地盯着他迅速灰败下去的眼睛,直到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
失去操控的降落伞还在空中飘荡,沈寅强忍着恐惧低头看了一眼,大地在视野中狰狞地放大,下方是绿到发暗的原始森林。
地面越来越近,他没空去夺下席恒瑞的降落伞包背在自己身上了,只能依据书上学来的浅薄的跳伞方法拽住两根操作绳上下拉动,但失去席恒瑞这个“配重”,加上主副伞绳之前被两人缠斗时绞得乱七八糟,伞面受力不均,降落伞开始疯狂地旋转摆动。
大地在视野中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飞速扑来,参天巨树的树冠如同无数只向上伸出的尖刺的鬼爪!
“操!”沈寅只来得及骂出一声,身体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甩向一片茂密的树冠!
咔嚓!
密集的树枝断裂声响起!
粗壮的树枝像快刀一般划在沈寅身上脸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来这一趟他没穿太厚的衣服,很快就被树枝被轻易撕裂,就连作为缓冲的席恒瑞的尸体都如同破麻袋一样被撕裂。
这残酷的缓冲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降落伞挂在了树干上 席恒瑞的尸体也跟着悬在了半空,身体的痛苦和巨大的惯性让沈寅没了力气,抓着席恒瑞衣服的手脱了力,整个人从一株较高的树上坠落,砸在雨林边缘布满砂石的河滩上。
身体碾过布满沙砾的地面,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最终,在狠狠撞上一块半埋在泥土里的坚硬岩石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从喉咙深处挤出。
左小腿撞在某块岩石棱角最尖锐的部位,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瞬间失去意识。
轰隆——
一声闷雷在灰色的云层中奔袭而来,雨林的暴雨即将来临。
“嗬……嗬……”沈寅强撑起浑身是血的身体翻了个身,好疼,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胸口如同压着巨石,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肋骨不堪重负的呻吟,肺部火辣辣的疼,大概率是内出血了。
可是身体没有一处不在流血,千刀万剐的痛苦让他意识濒临模糊。
好在手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是溪流,他拖着残破的身子艰难地爬了过去。
污浊的水面清晰的倒映着划破天幕的闪电和一张混合着泥污和树叶的碎屑的脸,原本划破的伤口在坠落的过程中被树枝划得更开,甚至还添了许多新伤,还在汩汩冒血。
沈寅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倒影,试图动一下手指摸一下自己的脸,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越来越模糊。
一滴混合着血污的汗水,顺着他沾满泥泞的额角,砸进身下暗红色的泥泞里,布满伤痕的手臂无力地垂进水中,有新鲜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淌进河水里,又不断被水流冲走,
大雨前的闷热将雨林的土腥和植物腐烂的味道蒸腾得愈发刺鼻,几只色彩鲜艳的毒虫被血腥味吸引,开始试探性地向他靠近。
随着暴雨落下,他的身体也逐渐失温。
——北京
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突兀,豆大的雨滴砸得玻璃嗡嗡作响。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压得席容几乎喘不过气来,雨水顺着额发滑落,模糊了视线,就连前面不远处那道跪在地上也依旧挺拔的轮廓也渐渐模糊。
“你别哭,就当我没福气……”
“你走吧……”
“要是有下辈子……”
灵魂深处蔓延的刺痛让席容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他快步走向这个连梦中也不愿忘记的身影,想为他撑伞避雨,可不论走得多快,却始终无法走到沈寅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雨幕中……
“我们不要再见了……”
世界里轰然炸开,不是雷鸣,却比雷鸣更震耳欲聋,更摧心裂肺!
“不——!”
席容猛地从梦中惊醒。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爬满泪痕的脸,席容伸手擦过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浮在指尖,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闪电的光亮转瞬即逝,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声,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疯狂拍打。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席容蜷缩在宽大冰冷的床上,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身体在黑暗中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冲破了紧咬的唇关,低低地回荡在只有雨声作伴的空旷房间里。
锥心刺骨的痛楚和铺天盖地的思念,比窗外席卷天地的暴雨,更加令人窒息。
大雨下了一夜,到清晨才将将停歇。
第一缕晨光带着一条极好的消息传进了席家老宅。
席冉有消息了,她往家里报了个平安,又说过段时间就回来。
席容还想问些什么,席冉却匆匆忙忙把电话挂了。
要不是听见电话那头是席冉本人的声音,席容都怀疑这是个诈骗电话。
昨晚一夜没睡好,不知道是不是连日操劳的原因,身体深处泛出一种难以驱散的倦怠,他让人根据席冉这通电话去锁定她的位置,说不定席冉是避着席恒瑞给他打来的电话,能定位到席冉的位置,说不定就能抓到席恒瑞。
吃了早餐,他就去了公司,处理完一些事务也就到中午了,赵景年给他送了饭过来。
短短一两个月,赵景年就把助理的工作学都差不多了,干起活来也有模有样,虽说年纪小,却是他和沈寅一手提拔起来的,用着放心。
席容吃了两口,就食不甘味地放下了筷子。
“要不然等会儿做完孕检出去吃吧?公司食堂伙食好是好,但是吃多了有点儿腻。”赵景年在一旁开口。
“我记得楼下有家冰激凌……”席容顿了顿,“算了,去医院吧。”
私人医院里,冰凉的耦合剂涂抹在隆起的小腹上,超声探头轻柔地滑动,席容躺在病床上仔细盯着不远处黑乎乎的显示屏。
孩子在哪呀,他看不见啊。
“宝宝很健康,心跳有力,发育指标都非常好,”医生指着显示屏说,“看,小手小脚都在动呢……”
屏幕上,那模糊的小小影像跳动着,席容紧紧盯着这个画面,仔细辨认了一番,才看见上面确实有一个细细的小手挥动了一下,只是太模糊,他没看见孩子的手指。
听见孩子都健康,席容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做完检查,席容穿上衣服,较为宽松的休闲装盖住肚子,从外边看起来就跟平常一样。
守在门口的赵景年一看见他出来就赶忙上去扶了一把,“怎么样?都好吗?”
席容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欧洲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秘书姐姐说法国酒庄安排妥当了,咱们随时可以动身,”说着,赵景年神色有一丝犹豫,“裴总说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裴简?席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怎么忽然找他?他疑惑地皱眉:“有说是什么事吗?”
“说是关于天津一处废弃港区的交接事宜,他说只要提一嘴你就明白了,他还说,他现在在国外,一时回不来,所以才麻烦你。”赵景年如实相告,他名义上助理,其实跟秘书姐姐的消息是互通的,算是半个秘书吧。
席容悻悻地点头。
天津确实有一处废弃船港,可惜规模不大,位置又偏僻,废弃好多年了,哪怕用作资产置换也没几家企业想接手,没想到裴简看上了,他们好友多年,他也一直在暗中帮裴简,既然裴简想要,那他就去帮着走走关系吧,反正费不了什么事。
时间在枯燥的工作中悄然而逝。
距离席冉那通报平安电话已经过去了六天。
清晨,阳光爬上窗棂,席容坐在车上闭目沉思。
今天是个好日子,席冉回来了,还带着重要的人证小吴和席恒瑞的尸体一块儿。
飞机已经落地了,警方将小吴带走审讯,至于席恒瑞的尸体,还是交给席家处理。
席容又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儿,车门终于被拉开了,一股机场特有的混合着航空燃油和冷气的风灌了进来,席冉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纤细的轮廓,触及席容目光的瞬间,她疲惫的眼中泛起泪花。
“哥……”席冉哽咽地唤了一声。
席容微微张开双臂,席冉便一头扎进他怀里。
紫罗兰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席容环住她单薄的肩膀,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指尖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不好?”
席冉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他。
重逢的温情很快被冰冷的现实事务覆盖。
小吴作为关键人证,在警方的审讯下,将席恒瑞埋藏多年的令人发指的罪行倾泻而出。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金融犯罪暂且不论,光是杀人,他手上就有不止两三条人命,甚至杀害了亲兄长,随着小吴的供述和警方掌握的越来越多证据链闭合,席怿江的死也终于真相大白。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席容清扫席家一事,外面有零零碎碎的传言,说席容心狠,残害骨肉至亲,眼下席恒瑞的罪行公布了,家族内外震动,媒体喧嚣,旧部唏嘘,世交纷纷致电慰问,外界传言也销声匿迹了。
这本该是一个扬眉吐气、告慰亡父在天之灵的时刻。
可席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凝重。
他赢了。
仇人伏诛,席家在他手中走向新的轨道,腹中的孩子也健康茁壮。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
可心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沉甸甸地坠着,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安和……难以言喻的迷茫……
深夜。
郊外殡仪馆的停尸间冷得如同冰窖,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惨白的灯光打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的资深法医,站在覆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轻轻掀开覆盖在颈部位置的白布一角。
尸体的上半身缓缓暴露在灯光下,皮肤惨白如纸,却显得身上的伤口格外清晰,席恒瑞这张脸上全是形状各异的伤痕,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身体更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比如四肢呈现不同程度的扭曲,内脏破损等等……
不用掀开余下的白布,光是站在旁边看,都能看见白布下的尸体已经没有人形了。
一道道伤痕看得人头皮发麻,尽管被清理过,尸体仍有腐坏和啃噬的痕迹,尤其那道横贯咽喉深可见骨的整齐切口,狰狞地昭示着它形成时的精准和冷酷。
这种一击毙命的狠厉和精准……席容死死地盯着那道伤口,伸出手想摸一下,却被法医厉声制止了:
“席总,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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